斯坦因同样呼吸一窒。

——那是怎样的恶意啊！

和一直被社会家庭学校三重保护得很好的切岛锐儿郎不同, 如果说，这一位还只是正在锻炼翅膀的雏鸟, 那么, 杀害过十几位的英雄杀手斯坦因, 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然而，在切岛锐儿郎还在懵懵懂懂的同时，斯坦因却因为这样一个眼神，惊悚到背脊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那是怎样的眼神啊，不是空洞，但也仿佛什么也没有倒影出来，带着对整个世界都漠不关心的淡漠——而在这种虚无空荡之间, 那种说不清的恶意就宛如夹杂在暴风中的冰雪, 猛然从虚无中扑了出来。

空荡如死亡。

寒冷如霜雪。

这是一个在“欧尔麦特搭建的温室里”长大的孩子吗？

如果告诉斯坦因, 这位名字叫做婆什迦罗的白发少年，已经是在生死间战斗了上百年，是个老妖怪了——斯坦因都能够毫不犹豫地相信。

这个少年……

……到底是什么人？

斯坦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眼神, 就对某个人产生了巨大的戒备。他开始怀疑渡我被身子的那句话，她说, 这个人是注定的领袖。

领袖么？

斯坦因对此的感触不深, 他自己也不知道天生的领袖到底应该是什么样？但欧尔麦特不是, 他是绝对的英雄，日本的那些装模作样的政客也不是——

而眼前的这个白发少年……

斯坦因低下头，让围绕在脖子上的血红色围巾挡住下巴。仅仅只是几分钟的会面, 婆什迦罗就已经给他留下了一个很深刻的印象：

无论是中二的发言……

还是这宛如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恶意。

对于前者，斯坦因在调查中早有了解，现实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差距——而对于后者，他不得不修正了评价，以生平最大的戒备面对婆什迦罗。

嗯，还要再试探一下。

在斯坦因观察婆什迦罗的同时，婆什迦罗也在观察斯坦因。如果是家里突然闯进来一个手持武器的男人，绝大多数的人的反应……啊，他不是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枪，击毙这个擅闯民宅的不速之客。但至少，大多数人确实都感觉恐惧，慌张。

而切岛锐儿郎这种感觉更重。

“英雄杀手”斯坦因大名鼎鼎，甚至已经成为了都市传说般的恐怖阴影。

而婆什迦罗的感觉又不一样，首先，他是感觉不到面对“英雄杀手”斯坦因的恐惧的。嗯，作为“外国人”，婆什迦罗能知道欧尔麦特的生平经历，已经是这几天被电视机反复洗脑的功效了。

身为犯罪，电视台显然不会对“英雄杀手”斯坦因做出过多报道，以防出现模仿犯——虽然一般的模范犯罪根本不可能做到斯坦因这样。

不过，即便婆什迦罗知道，大概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评价：

他感觉……家里好像是进了一只“蜜蜂”。

“蜜蜂”蜇人很疼，但放着不管，其实也不用担心会造成什么危害。但是，但是……但他偏偏很害怕这个“蜜蜂”怎么办？

——就像是很多人都知道，蟑螂不可能打得过自己，但一样能被蟑螂吓得上蹿下跳。

婆什迦罗现在就很有上蹿下跳一下的冲动。他清了清嗓子，以自己最镇定的姿态，面无表情地面对斯坦因，呵斥说：“杂修，你还有一分钟时间，来为自己的僭越想出辩词。本王是很仁慈的，不会非得逼你以死谢罪。”

切岛锐儿郎额头上冷汗都快下来了。

——婆什迦罗同学，现在真的不是中二的时刻了，快报警啊！快找老师啊！斯坦因真的不是你能够对抗的对手！

然而，让切岛锐儿郎几乎感到绝望的是，婆什迦罗一动不动，他好像真的觉得斯坦因不足为虑。

婆什迦罗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

没错，就这样用恐吓的语言，把这只“小蜜蜂”赶出去吧。本来就是这样，大部分人家里进了蜜蜂，也不会真的用手拍死——如果能从窗户处赶走，那就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是的。

婆什迦罗心中也有隐忧。

在这个世界上，不但是人类非常脆弱，人类所建造的建筑物等等一系列的衍生，同样都非常脆弱。想想他之前，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只要不用魔力放出·炎，就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能继续维持自己的离家出走状态。

然后，他用拳头砸出了地震。

对不起，真的太对不起了。婆什迦罗知道人类是要小心爱护的，不能太凶残，但他没有想到，地球也是很脆弱的，需要小心呵护，轻拿轻放。

同理，你要问婆什迦罗，这个超豪华的健身会所，和他的黄金铠·纸箱子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抱歉，感受不到。

都是不需要全力以赴，一样都能碾成碎渣的“纸片片”。当然，只是打碎纸片片，没什么问题，但是，由此延伸出来的一系列问题，就足够令人头疼了。

万一，没有了隔绝的房子，他被人围观了怎么办？

万一，闹出来的动静太大，被妈妈发现了怎么办？

武力是最次等的选择。

善战者，口舌为剑。

而斯坦因也确实感受到了那种沉甸甸的精神压力，他稍微思忖了一瞬，带着点暗示地说：“我听说，你自称为王？”

你在这个时代，自称为王？

……自封为王？

这句话很容易被理解为，对婆什迦罗自称为王的资格的质疑。而斯坦因也正是希望对方会这样理解。尽管被包裹了一层中二的外壳，听起来很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但斯坦因知晓，只有力量才是决定，这到底是玩闹的戏言，还是注定会成真的未来。

斯坦因曾经和很多人宣传过自己的理念，但由于理念过于极端，长期遭受他人的嘲弄；但当斯坦因真的杀出一个传说之后，就无人敢再对他口出嘲讽了。

在他看来，婆什迦罗是有这种实力的。

但斯坦因仍然想试探下，婆什迦罗自称为王的度量——

婆什迦罗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有太多例子摆在面前了，这根本就只是抄作业的难度啊：“王的地位，难道是还需要你这种杂修的认可吗？”

……如果这个回答不行，婆什迦罗觉得自己还能抄出几十份不同的答案来。

不过，重点还是——

“在你的愚昧惹怒本王之前，趁早滚。”

斯坦因：“……”

切岛锐儿郎：“……”

婆什迦罗很满意，通常，在吉尔伽美什王这么骂人的时候，藤丸立香哥哥都会乖巧地滚蛋（虽然，通常不到一天时间内，藤丸立香哥哥又会以不同的理由，回来继续骚扰王）。无论是语气，还是气场，婆什迦罗绝对做到了模仿了十成十，嗯嗯，几乎完美！

斯坦因有点懵。

而切岛锐儿郎则是彻头彻尾地绝望了。他对婆什迦罗同学比划了那么久，婆什迦罗都没有察觉到啊——婆什迦罗同学！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人蓄无害的同学！也不是善良热诚（？）的老师！

他是个连环杀手啊！

而且还是专门蹲守职业英雄，经历过五次联合围剿还安然脱身的超级杀手啊！斯坦因想要宰杀英雄预备役，大概就和宰小鸡般没什么差别。虽然婆什迦罗很强，但强，和亲手杀过人是不一样的。

不，冷静下来。

切岛锐儿郎深吸一口气，他低下头，看见自己已经覆盖过胸口的硬化个性，深吸气，深呼气。现在，只能靠他了。心操人使刚刚经历过高强度的训练，已经脱力，不能指望。而婆什迦罗……切岛锐儿郎就不去吐槽他的嘲讽能力了。

他要把婆什迦罗好好带回去的啊！

这可是男人的承诺！

“婆什迦罗你快逃！我来拦住他！你快逃——！”切岛锐儿郎浑身覆盖了厚厚的角质层，他的个性擅长防御，短时间之内，应该能稍微拦住斯坦因一会儿吧！只要，只要职业英雄能及时赶到的话……

切岛锐儿郎心中溢满了淡淡的忧伤。

对于切岛锐儿郎忽如其来的攻击，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同时产生了迷惑的情绪。斯坦因是很想回头再打量一下婆什迦罗的：

拦住他？

让婆什迦罗快逃？

虽然对于婆什迦罗的真实实力，斯坦因暂且还没有一个直观的印象，但是出于杀手特有的直觉，他能感觉得到，婆什迦罗表露出的那层浅浅的恶意，之所以特别恐怖，就是因为那是杀了无数生灵才能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

这个少年很危险。

所以才会被渡我被身子格外看好吧。

但当切岛锐儿郎冲向自己时，斯坦因仍然产生了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少年，你是不是拦错了人？你知不知道，现在正站在楼梯上的那个俊美的少年，才是真正披着人皮的怪兽啊。

不，也有可能是陷阱。

斯坦因很警惕，作为一个连环作案专杀职业英雄的杀手，警惕才是他赖以生存的宝物。他没有因为切岛锐儿郎的攻击空门大开，就直接掉以轻心，相反，斯坦因抽出悬挂腰间的日本刀，以一种过分保守的姿势防住切岛锐儿郎的攻击。

没有预料之中的后手。

不过，硬化个性确实抗住了日本刀的刀锋。

但像是斯坦因这种人，他身上怎么可能只有一把武|士|刀？倒不如说，那个悬挂在腰间的武|士|刀，根本就是用来麻痹对手的。

眨眼之间，又是一把小刀从斯坦因的手指间翻转而出，他反手倒握，欺身向前，闪烁着银光的小刀滑过切岛锐儿郎的手臂内侧。

一道细长的血痕瞬间出现。

果然，斯坦因下意识地想，只要不是身体变异型，像是这种覆盖装甲型的个性，其实都需要主人有意识地控制，但当这个少年的注意力完全的集中在和斯坦因对抗的手臂背面时，内侧肯定是会疏忽的。

同样，像是头颅和胸口这些明显是弱点的地方，人的警惕性会很高，反而不容易得到血液。

斯坦因伸出舌头，舔过那一点血迹。

切岛锐儿郎应声而倒，发出一声清脆的噗通声，跪得格外干净利落。

而斯坦因一直在全力戒备的“意外”，始终没有出现，他眨眨眼睛，越发开始迷惑于切岛锐儿郎冲上来的意义：他见过送人头，但还真的没见过送的这么干脆的。

他是觉得，自己真能拦住斯坦因？

还是觉得……婆什迦罗真的需要他来拯救吗？

斯坦因是真的很迷惑，他习惯性地，将脚踩在被定身的红发少年背上，防止定身效果过后，对方继续攻击他。而与此同时，斯坦因也抬头看向婆什迦罗：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看到什么。

但婆什迦罗的表情非常淡漠，什么情绪也没有透露出来。

斯坦因怀疑切岛锐儿郎是搞错了什么设定——

正常而言，他难道不是应该拦住更强的人（婆什迦罗），而让弱小者（斯坦因）赶快逃亡吗？

婆什迦罗也怀疑，切岛锐儿郎是真的搞错了设定——

讲道理，你让一个社恐去报警？

婆什迦罗面无表情地看着斯坦因，不，说实话，他真的判断不出，到底是斯坦因更恐怖一点，还是职业英雄更恐怖一点。到底是“黑小蜜蜂”更恐怖点，还是“黑大蜜蜂”更恐怖点？这真的是一个很值得讨论的问题了。

报警真的太难了，比直接把这个房子夷为平地要难多了。

婆什迦罗是真的心很累。

他不怪切岛锐儿郎，毕竟人家给他住，给他吃（而且还是切岛锐儿郎自己下的厨），毫无怨言，甚至连冲出去也是担忧婆什迦罗。但婆什迦罗也感觉是真的心累……

他终于有点理解吉尔伽美什王了。

——这个时候，除了能骂杂修之外，还能怎么办？

婆什迦罗心下叹息。

一直往下垂落的枪尖被主人稍微拉起来一点点。黄金是一种软金属，并不适合作为武器的材料，然而，在这种仿佛在流光般的精美长|枪前，仍然能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危机感。

斯坦因立刻就意识到，这根长|枪就是婆什迦罗在入学考试时挥舞过的武器。作为婆什迦罗流传出来不多的事迹中，斯坦因当然很严肃地调查了白发少年的所有事迹——

甚至，在过度娱乐化的社会里，斯坦因仅仅只是以一个女性的化名，就从“婆什迦罗后援会”买到了雄英高中入学考试的录像。

……也不知道，是哪个女人这么神通广大。

当然，更神通广大的是——

看着挂在网页首页的猫耳白发美少年，纯种直男斯坦因真的产生了一种闪瞎他狗眼的瞎眼感。

斯坦因很认真地研究过婆什迦罗了。虽然没有婆什迦罗正面战斗的录像，但他将长|枪枪头烧融化作旗帜的画面，无疑惹来了斯坦因额外的关注——

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

黄金的熔点高达1064度，而婆什迦罗轻轻松松就将黄金烧融化了，甚至还能将液化的黄金以自己的心意化作迎风飘扬的旗帜形态，这种闻所未闻的控制力，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这一千多度的高温，落到人身上……

而现在，这个白发少年对斯坦因摆出了攻击的姿态，他呵斥说：“看来你是选择了最可悲的那条道路呢！不过，既然你已经向我发出了挑战，作为王，就没有不应战的道理——”

对。

和应战比起来——

求助他人真的太难了。

“本王会让你知道，未经允许就靠近王者，是会迎来怎样的毁灭的未来的！”

感恩切岛锐儿郎帮他赶蜜蜂的热心——

虽然好像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你们都给王让开！

本王要亲手赶蜜蜂啦——！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了。

大家注意身体，别感冒了。

我现在就鼻涕长流，好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