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皇帝远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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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秀妍心想皇帝让心腹将领去捞功劳, 让她干保姆的活,但她不会就这样服气的。

人争一口气, 佛争一注香。

就算她是“战俘管理委员会”的“委员长”,她也会拿出先锋的杀气, 就像当年她在公司,许多前辈看不起她是新人又是女人时她用更大的努力去抗争。

天蒙蒙亮时,她就起床来了,帐外的两个太监都还在打着瞌睡,等她穿着那身帅气的“赐服”,戴着武将的帽子出了帐子时,两个太监连忙请罪“侍候不周”。

辛秀妍只让他们回去休息, 便径自徒步前往校场, 她带来的四个加强营全体官兵也都按令到场了。

此时校场上除了值夜的官兵之外,其他人都还没有来练兵,辛秀妍左边站着段芝,右边站着张武, 站在高台上看着战士们跑五公里。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整齐!我看看谁掉队的, 就踢出主力作战营!”喊话的是张山本就是农民,虽不识几个字,但好在他脑子还是挺灵活的,嗓门又大。

没有人想要被踢出主力作战营,除了荣誉感之外,也因为主力作战营的普通战士有“岗位津贴”,并且更有可能立功当上士官, 而后勤队伍的升上去的机会较小,除非像陈营长一样识字算账样样行。

只要当上排长,就是士官了,相对应的朝廷就会封个陪戎校尉。绝大多数排长都是原本士兵们熟悉的朋友,看着他们有官职,自然羡慕。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是官迷,不管是农民还是读书人。

红衫禁军指挥使赵文龙和几个武官也来到校场,这里有数万朝廷兵马驻守,校场不止一个,但是他们是听到动静才过来了。

看到两千大同军的将士正拼命绕圈跑,已经出汗了,显然来了有一会儿。晨操在早饭之前,但他们也太早了一点吧?

台上的红袍小将,一手握着腰间的横刀,一手插腰,颇为英武。只不过她稍显娇小,身后的段芝和张山都比她高半个头。

辛秀妍看到红衫军诸将过来了,挺起了胸膛,带了段张二人过去问候。

“赵指挥,早呀!”

赵文龙等人揖了揖手:“言将军早。”

辛秀妍淡淡笑道:“听说红衫禁军是大周精锐,圣上甚为倚重,我倒很想见识见识。不想我们都快跑完十里了,还没见到这大周精锐呀。也是我底下这些都是乡下人,没见识,叫他们别这么猴急起早了,唉!”

赵文龙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是除了孙原望和西厂几个太监之外唯一知道辛秀妍的真实身份的人。据说皇后当年重伤,得了失魂症,完全不认人的,现在就是喜欢武刀弄枪,皇上都没办法才封了个将军给她当。

他既不能跟皇后无礼得罪了她,却又不能让皇后看不起他,不管是哪一个,都于他士途有碍。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赵文龙道:“我们红衫军也当得起精锐二字。早一点晚一点,言将军总会看到的。”

辛秀妍点点头:“拭目以待。”

大同军的将士跑完步了,然后列队演操,红衫禁军这才看这群土包子很不同。他们练的操没有什么套路招式可言,就是古朴直接,并且他们似乎拥有迷般的自信——他们练的是绝世剑法。

他们坚定地一剑接一剑地刺着,口中杀声震天,他们没有杂念,相信自己手中的武器,相信他们的指挥官下达的命令。

赵文龙、沈良等将领也不禁愕然,连禁军士兵们来出晨操了都让他们暂时抛到脑后。

禁军将士们出晨操时练的是徒元义传给赵文龙的战场枪/术的精简版,自然也是极高明的。禁军的待遇也是极好,所以士兵没有出现面有菜色的情况,练操时也勇武非常,但他们还是少了一点什么。

赵文龙叹道:“……言将军有一群好兵呀!”

辛秀妍道:“川陕的汉子都是好兵,禁军……也还不错。”

看着禁军练操也是虎虎生风的,她倒收敛起对“落后的封建军队”的一丝鄙视之心。

辛秀妍觉得自己的人少,气势弱了,于是拔出横刀,到了台上亲自带着自己的兵练同样给了她迷之自信的“戳蛇剑法”。

其实“戳蛇剑法”还是脱胎于徒元义当年教邢岫烟的剑法,她失忆后偏偏对技能有一点模糊的感觉,加上她对于后世的拼刺之类的历史知识相当熟悉,她在困境中一再实践,反而有了自己悟道。当然前提是她身体也异于寻常女子,灵力通畅为内力,所以虽不像徒元义那样的绝世高手能高来高去,但她的出手绝对又快又狠。

她一剑刺向心脏角度,所有的将士也跟着整齐划一。然后是横刀划人脖子的一剑,接着是大开大阖三连劈、左一剑、右一剑。刀光霍霍,两千将士迷之自信跟着练。“戳蛇剑法”跟程咬金一样,只有五招,精练五招,这些农民资质不高的,辛秀妍连五招中的变化都不要求他们做到。因为能刺到人多半就会赢了,越复杂,他们反而越练不起来。

赵文龙得徒元义恩宠,当然是本朝一员年轻良将,看出其中门道,这套剑法很实用。

赵文龙也上了台令禁军演操,附近的禁军士气大震。

辛秀妍却是又有自己的脑补理解:他妈的红衫禁军,仗着是皇帝亲信部队,这是给我们来下马威的。

于是她更加精神地练了起来,她杀气大震,底下的士兵像是感到了团长的愤怒,他们思想中也只有一个念头:杀!

练了半个时辰,终于停下来,随着辛秀妍站在台上,举起右手比了个手势。

四个加强营的将士小跑集合在台下听训,排整齐,稍息后,辛秀妍才像小学校长一样训示。

“同志们,今天是咱们来乐山的第二天,也是第一次在大营里出晨操。咱们今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要和红衫禁军的兄弟们一起作战,虽说红衫禁军是京都来的精兵,但是咱们也不要妄自匪薄。只要咱们团结自强,咱们大同军就不可战胜!你们是堂堂的男子汉,不但要战胜敌人,也要在兄弟部队中争当第一,维护住咱们大同军的荣誉!”

“誓死维护!誓死维护!”

“很好!现在兵部调令咱们将要配合红衫禁军管理战俘!我知道不符合同志们的预期,但是任何任务总要有人去做。咱们只有先做好眼前的任务,别人才能相信咱们的能力。这就像你不能证明你能赚钱养家,人家漂亮姑娘凭什么安心嫁给你?大家都是苦出身,也入过白莲教,白莲教当中也有许多和咱们一样受苦受难的百姓被裹协的。咱们来看管战俘,其实也是在帮助他们重新获得安宁的生活。这也是一件积德的好事嘛!兄弟们能不能拿出最佳的工作态度完成任务?”

“能!”

“好!我相信同志们!”

辛秀妍简要地做好了思想工作,就解散让他们去吃早饭。到了半个多时辰后,由几个连长带领着练习阵法。而委员会的成员们却在辛秀妍帐下开会,讨论拿出个管理战俘的基本方案,这当中吸收了许多他们自己的经验来。

许多要点讨论到实处列出来,而草拟方案的事当然交给段芝。

第二天一早,她就带着段芝前往孙原望的大帐了,后者当然不能不见,还客气得很。辛秀妍因为“王妃”的身份没有跪,但段芝不过是游骑将军见到他如何能不跪?

孙原望听辛秀妍的解释方案,包括粮草的供应量,需要粮种组织战俘劳动建村镇重新垦荒,挑选战俘改造训练作为官军兵源的补充。

这条条目目都十分清晰,只不过对于数据还把握不住。

孙原望叹道:“南充城中号称十万匪军,而周围的县镇只怕也不少人。此次我军精兵南北夹击,也是先以优势兵力扫清周边,然后围困南充城。南充城虽有十万匪军,但是他们被斩断手脚,粮草更加不济,人心一乱,必不攻自破。”

辛秀妍眼睛睁大:“十万人?还仅仅是一个南充。要是有这么多战俘,我手底下三四千人全调来也不太够用呀。那我能代表朝廷收编多少?还是遣返原籍多少?途经的村镇若是进行垦荒活动,土地所有权有没有争议?我觉得这也要有户部的人过来登籍造册吧?”

孙原望笑道:“圣驾正在成都,户部官吏自然也有随行。”

辛秀妍说:“那遣返原籍的人,我们是不是就不用管了,户部的人都会接手?”

孙原望却问:“若是全交由言将军主持,户部官吏配合你们,将军可有把握?”

辛秀妍苦逼样,说:“勉勉强强吧,不过刚刚天下安定,官府在赋税上还是要给点优惠的。我若是照搬张家村的经验,先集体生产建设度过难关,过两年再行丈量土地分田到人,应能大定。”

孙原望道:“我也听圣人提起,对将军这集体生产建设安定百姓的方法还是颇为赞许的,所以,圣人才调将军负责此事。”

辛秀妍暗想:一定是老公跟皇帝吹牛了,害得皇帝分配这样的任务给她。明明她想当作战部队,皇帝却让她当垦荒兵团。

辛秀妍拍了拍膝盖,说:“那行!尚书大人若是信任我,我就挑这担子来,但是户部官员我也不熟呀,他们能配合我吗?”

孙原望脸抽了抽,说:“现任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林如海是将军义父,将军的姐夫如今已擢升户部员外郎随行圣驾。他们怎么会不配合你?”孙原望年长林如海近二十岁,直呼其名也不算失礼。

辛秀妍目瞪口呆:“我……我义父是这么大的官儿?我还有姐姐姐夫呀?”她很少去想穿越后身份的事,因为当初怕被原主亲人识破换芯而刻意回避。遇上“丈夫”也因为他“同是穿越人”而没有心理上的障碍。

孙原望内心是崩溃的,但也不想多说:“将军显赫非常,不必大惊小怪。”

辛秀妍出帐来时,脚步有点飘,都说朝中无人莫做官,原来她朝中不仅有老公,还有义父姐夫呀,那她将来也许还能成为秦良玉一样的人物。

嗯,等等,她的义父怎么会叫林如海呀!林黛玉的爹不是叫林如海吗?巡盐御史和户部尚书还是有差距的,巧合吧。

倒是段芝有禁有些讶异,他也是考中秀才后连逢丧母丧妻之事,在老家守孝,之后就发生白莲教的起义迅速席卷了。他因为在村里是有名的读书人,被白莲教军队抓去当了账房。

他没有想到团长这般显赫,不但是宗室王妃,义父还入了阁,姐夫年纪轻轻也是户部五品官了。这可都是中进士了的人呀,作为一个秀才,尽管被大同军改造,但骨子里对科举进士还是有所敬仰的。

也难怪团长这么聪明了。

“团长,恭喜呀,原来做这任务还能让你亲人重聚呀。”

辛秀妍挠了挠头,呵呵一笑:“原来我也是大家闺秀呀,老天爷总算不是全在玩我。”原来她不是一穿来就受苦受难,也曾是家世显赫,才嫁给了“恒亲王”,因为对方也是穿越者,婚后肯定是宠宠宠的。

嗯,她有些想老公“恒亲王”了,分别好久了呢!他应该在成都吧。

……

大军定在三天后拔营前往南充,不过他们是管战俘的,要迟于红衫禁军开拔,只怕可以在第五天再走,毕竟他们不需要先到达战场刺探情报。

在第二天时,二侠带着几百人手从成都赶过来了,还给她带来了一匹通体土豪金的骏马,直闪瞎她的钛合金狗眼。这马正是阿金,四年过去,当初的小马,此时刚刚成年,长得是神骏健美,皮毛油光发亮。

徒元义令人将马大老远的带到四川来,还是有心了。

听说这是她原来的坐骑,辛秀妍飘飘然好久,在现代谁能养得起这样的阿拉伯马呀!

这马果是对她甚是亲近,她在二侠的帮助下熟悉了骑马要点,不过她原来就会骑,所以学得很快。

然后她骑着骏马在军营附近骚包,看得诸将士艳羡不已。红衫禁军的将士觉得这女人有些嚣张,但是他们中大部分人倒是没有反对这个女人进军营。因为他们也听说过这位“女大王”的传奇,匪军将她抓走原是想当压寨夫人,结果这母老虎将匪军中的老大到老八的头目全都杀了,自己当上老大,一两年时间将三四百人壮大到了三四千人。女人和女土匪头子是不同类的。

到第四天时,陈逸也奉辛秀妍的命令带一千多后勤部队赶来了,当下他们开会重新分配了工作内容。

本来是让陈逸他们在乐山休整一天,他们也拔营追着红衫军走,但是徒元义赶来了乐山,他安排好李济出发后才来的。

辛秀妍不由得多留了一天。

徒元义来得比较低调,并且红衫军大军已然离开了,没有惊动多少人,而孙原望也没有点破。

孙原望这位两朝老臣多少有点摸到徒元义的脉络了。

皇帝这样做的原因,除了皇后娘娘确实是罕见的实干人才之外,还有她本身的志向,还有当朝皇后轮落民间毕竟会有卫道士攻击,皇后想要保持从前的尊荣,只有不走寻常路。

她只有本身拥有功勋,甚至拥有嫡系兵权,这个世道就不能用后宫女子的标准去苛求她了。

正因为皇帝对皇后是真正的爱,才会帮助她解开枷锁,当然也不是代劳一切的,因为他代劳一切,那么她终究还是一个“妻凭夫贵”的后宫女人,无法突破礼教的压迫。

孙原望不禁暗叹:圣上当世明君,都说帝王弃情绝爱,可他却是个真正的情种。幸好这世上只怕也只有皇后配得上他了。

辛秀妍拉了他到营外散步。

她对他自是十分喜欢和思念的,牵着他的手,说起别来种种。

“你给我把从七品争取成正五品,花了不少功夫吧?”

徒元义微微一笑:“尚可。”

辛秀妍笑道:“你肯定跟皇帝给我吹牛了,孙大人说是皇帝让我管战俘。原本我是不想干,但是一问孙大人,听说不仅仅是南充,川东川北加一起被白莲教裹协的流民不下百万呀。世家或者豪奴已经被驱逐出这片土地了。皇帝根本就是想让我们给他屯田垦荒,四川重新变成天府之国,这片地要是在朝廷的掌握之中,只怕朝廷每年赋税都能多几百万两。”

徒元义微微一笑:“你知道就好。上回我在张家村看你们集团大生产,效率高得多,而且政令直达每一个人,对百姓的引导管理十分有效。比之延袭前明的‘每村设一个申明亭和旌善亭’中族老乡绅管理农村要务实得多。”

辛秀妍笑道:“当然啦,前明的制度早就被证明已经走到穷途末路。我近年也听过老段说一些本朝历史,知道的不是很多,但是发现本朝对于宗室勋贵也有许多优待,也没有如前明一样薄待武将,只怕原也是要牵制前明东林党之流的祸害。不过这种做法仍然不会成功。”

徒元义问道:“那么秀秀有办法突破困境吗?”

辛秀妍笑道:“我也不过是说说大话。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大约中国走向资本主义、海外殖民,可先转移这种内部的矛盾,然后在后世学英国君主立宪,大约可以确保大周国号保留吧。”

徒元义问道:“你觉得没有别的办法?”

辛秀妍摇头:“没有。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历史的发展,朱元璋当年为他的明帝国从上到下设计了一套规矩,但是历史却把它践踏得粉碎。”

徒元义叹道:“ 儒家讲的是教化万民,以德治国,现实是世间本无圣人,以德治国当然是行不通的,只会让事情浮于表面,追求一个冠冕堂皇。历朝历代君王治国说白了还是‘外儒内法’,汉宣帝曾说:‘汉家自有法度,本以霸王道杂之。’所以实用的是法家,但是历代皇帝也无人敢弃儒尊法。”

辛秀妍笑道:“那是当然,王朝还是得‘借壳上市’的。要是皇帝都弃儒家,得罪的是天下读书人,这群人虽然不怎么样,但也是矮子里拔高子了,不然皇帝就得用农民了。”

徒元义笑道:“我瞧秀秀将农民也用得起来。”

辛秀妍说:“治一个村和治一个国是不一样的。再说我那是垦荒兵团,组织严密,军事化管理,定期进行思想教育的结果。好歹还有几个识字的人,只不过都不是什么正经的读书人,老段除外,他是秀才。不过,也不能长期这样下去,人的精神富有是不够的,必须去满足人的物质欲求,不然最终还是要崩溃的。”

徒元义说:“至少现在有一个机遇放在我们面前,让四川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走不同的路。如果说落后的制度会让王朝走向末路,四川会是大周的底牌。”

辛秀妍呵呵笑道:“你想抄袭邓公搞‘特区’呀!但是皇帝他会听你的劝吗,他只是想要四川的赋税而已吧。”

徒元义微微一笑,说:“我……在……皇帝面前还说得上话。”

辛秀妍奇道:“你是皇帝的兄弟还是子侄?”他身为亲王,关系定然极近了。

徒元义想了想,说:“我是……皇帝的儿子。”这话不算骗他,他的父亲也是皇帝。

辛秀妍眼睛一亮,说:“你……你有野心当皇帝?”

“呵呵~~”徒元义点了点头。

辛秀妍说:“今上立太子了没有?”他说他是“恒亲王”,那么应该不是太子。

徒元义说:“今上有两个嫡子了,会按宗法立嫡长子吧。”他说的是铁柱。

辛秀妍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那你还想夺嫡不成?这很危险的,再说我才不想当皇后呢。”

徒元义不由想得当初她十分希望当皇后,不想让儿女成为庶出,他怀疑地看着她:“你会不想当皇后?”

辛秀妍说:“咱们当王爷王妃挺好的呀,干嘛要人心不足冒那个险?皇帝和皇后能享受的,除了一些规制的表面上的东西,我想亲王和王妃也不差什么实际的富贵吧?”

徒元义点了点她的鼻子,说:“鼠目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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