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骅影看着手中的账目,细致的柳眉越蹙越深……
她身边站着的是王府的赵管家。赵管家大约六十开外,一袭青衣,满脸的精烁,看起来很精明。他是自宁王在宫外建府之时便由官中派来做管事的,在王府中很有些地位。
宁王将王府的内务重新移交到王妃手上的消息如今全府的人皆已得悉,多数人的反应都是义愤填膺。赵管家虽然也是心中不满,却还是不得不亲自到秋疏斋来汇报府中的各项事务。
传言王妃粗俗蛮横、凶悍泼辣,但是李管事悄悄打量起眼前的宋骅影,却见她面容隐隐有一股清冷之气,与当日所见截然不同。再细细一看,只见那股清冷贵气就连矜贵的原侧妃也比她不上,不由地心中大奇。
王妃边听他汇报,边快速地翻着,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三本记录王府近况的三本账簿给翻完了,不由地暗自苦笑摇头,看来是他高估王妃了。这些账簿交由专门管账的账房先生查看,都要看上一整天天,王妃却只在半个时辰内就翻完了,不是装模作样是什么?
其实他哪里知道,宋骅影本就生性聪颖,记忆极佳,又兼之这些年来看的账簿比吃过的饭还要多,所以自然而然练就了一目十行的本事。
宋骅影翻完了最后一页,便顺手将账簿交到小蝶手中,要她帮忙腾抄整理。赵管家见一个小小的丫头都似模似样地拿着笔杆子,心中又是大奇。
传言王妃不学无术,但是她身边的一个贴身丫头都能写字算数,一边记录还一边噼里啪啦地拨着一连窜奇怪的珠子。李管家自然不知道,其实那一连窜奇怪的珠子便是算盘。
饶是赵管家见多识广,但是此刻站在秋疏斋里的半个时辰,却还是让他的心提起又放下,没有一刻松懈。
“赵管家,你确定这是王府近三个月来的账目,而不是一个月?”宋骅影对着赵管家淡淡一笑。虽然只是一目十行的翻了一下,但是对宁王府的收支却早已成竹在胸。
“王妃觉得这些账目中有什么不妥吗?”难道王妃一眼就看出这其中的端倪?赵管家面上恭敬,回应道。
宋骅影知道赵管家和王府中的很多下人一样,虽然面上恭敬,但是心中定是不服的。如果是以前,她自不必管这些闲事,也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现在宁王将整个王府交给她,多少有点试探她的本事。能被落华影如此器中的自己如果连个王府都管不了,如何能让宁王心服?所以宋骅影打定主意要在宁王府立威了。
“两座御赐的茶园,四间药堂,六处田庄,还有一些盐场私矿,赵管事真的确定三个月只有两万余两的收入?据本王妃所知,仅就西山的两座茶园,在朝中声誉颇佳,除了进贡皇室所用外,其余的茶便都售于“百茶园”。光是这一项收入,三个月便不止两万两白银。”
宋骅影知道“百茶园”是原剑昀的产业,翻了账簿发现原来西山茶园竟是属于宁王,又兼之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所以稍微一猜便知道了原委。
但是赵管家不知道。所以当他听见宋骅影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时,心中的震撼实在不是一句话可以形容的。
西山茶园乃是皇家茶园,专门用来进贡皇宫和朝廷所用,虽然没有明确说不能卖,但是也没律法规定说可以卖。与百茶园的这笔买卖,除了王爷,昀少爷,西山茶园的管事和自己之外,绝无外人知道,王妃又岂能知道?难道她真的随便翻了下账簿就能看出这一点?还是她只是猜测?
“赵管家,明日未时,你将府中诸人还有京城的所有管事都集中到议事厅,本王妃有话要说。”看了赵管事的脸色,宋骅影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待赵管家离开之后,小舞对着他的背影轻哼了一句。
宋骅影见此,也只是笑笑,回身问小蝶,“明日未时能腾抄好吗?”
看惯了落儿教授的简单记账方法后,再看这些账目,便觉得纷繁杂乱,错综复杂,让人头疼。所以宋骅影便要小蝶将这些账目重新腾抄了一遍,明日拿出去便能唬人。至于宁王那边,毕竟落华影常年都用这种记账方法,她这位重要人物懂得这点,一点都不奇怪,要装不懂,那倒显得虚伪了。
“能的。”小蝶文静地笑了笑,便又低头誊写。
那就等着那干老顽固上演好戏了。
第二日未时很快便到了。
当宋骅影带着两个丫头到达议事厅的时候,只见那里坐满了人,哄哄闹闹,互相议论着什么。
宋骅影也不说什么,径直在最中央的太师椅上坐下,拿着茶轻轻呷了一口,眼睛扫过一圈,然后视线对上赵管家,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原侧妃还没来?要本王妃亲自去请吗?对了,麻烦赵管事去告知那些没到的下人,未时未到者,扣一个月月钱,未时一刻还没到的话,可就不是扣月钱那么简单了。”
她眼睛扫过一眼,便知府中的下人只是到了十之七八,未到的,应该都是霜雪楼的人吧。原纪香不来,她这场戏要如何演下去?
这个原侧妃……唉。
赵管家已经看出宋骅影不是个普通人物了。他此刻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转身恭敬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