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从始皇立太子开始, 就已经决定要稍退一步了。
因为始皇就是这样的人, 在前的时候,谁也别想挡着他,要退的时候, 也不会留后路, 马上就决断了, 就去做了。雷厉风行, 魄力十足。得益于此种性情,他们父子以后一定会更加好相处的。
始皇叮嘱他道:“去拜访一下李斯,也是表明一个态度。新的君臣关系,不惜礼贤下士。弯腰无妨!”只要李斯感觉到了尊重, 就会有分寸,以后不越矩,便不必把君臣关系弄僵。更无需动荡。
所以扶苏低头,始皇负责以后敲打,不就君臣和谐了吗?!父子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好。”扶苏倒不是去送礼,送礼未必显得把这封太子的恩与情给私人化了。并不好。他拎了些图纸, 出宫去寻李斯商议了。
能议事, 就是要重用啊, 这个态度就很明显。
而胡亥呢, 看到旨意的时候,已经惊呆了,他现在说话行事也颇有点弘昼的影子, 比如说话吧,道:“卧糟,卧糟!大长公子立了太子,不得了,不得了了,完了,完了……”
他想起以前对他多有不敬。一时骇的不轻。以后太子登基,会不会找他算帐啊?!一想就慌慌的不行了。
以前的他,也不是会考虑这种事的性子,但是之前弘昼不是说过吗,一旦日月换新天,他不就完蛋了吗?!因此胡亥心里苦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急的要跳脚,慌慌的冲出宫室,要去寻弘昼。以前他可没少得罪扶苏。万一以后算总帐,他就完了,完蛋了……
现在后宫很乱,都一个个的憋了心思要送礼,缓和与扶苏的关系呢,因此倒也没人想起来拦他。
然而哪儿找去,弘昼早出咸阳了。
待得知弘昼走了,胡亥像失了主心骨的小可怜似的,捂着背嘶嘶的叫疼呢。那五鞭子可打的背都有伤口,这才刚结痂,这一跑就出了汗,这汗在伤口上一打,疼的辣的滋味更别提了。
再一看,竟没一个宫人前来关心寻问,胡亥心里就更委屈了。
这才刚封太子,瞧这宫里一个个的只惦记着太子的事了,以后真要做了皇帝,哪还有他什么事啊?!
上面的人是皇父和兄长的样子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胡亥想起弘昼说起的这话来,顿时像没了脚的蟹一样的疯跑着去找始皇了。眼泪哗哗的掉啊,他现在胡闹,皇父在位,气的狠了,也顶多是关起来,若是打几鞭,也不会打狠了。宫人还会放水。若是以后兄长在位……
他以前从来都没想过皇父可能会逝去,然后换上兄长做那个位置啊。这心里不就慌的跟什么似的了吗?!
这一疯跑就跑到始皇跟前来了,一跪下来就哭,道:“皇父,皇父……”
那个嚎啊,真的跟死了老子似的。
噗通一声,始皇听着都替他疼。
始皇额上青筋直跳,道:“不是关禁闭了吗?为什么私自跑出来?!”
“长兄封太子,我为什么不能出来……?”胡亥看始皇一副要是他说了不好的话就要打死他的威肃表情,顿时一哽,道:“庆贺?!对,儿子出来就是来庆贺的!”
“哭着庆贺?”始皇不信,看他这表情,就知道定是弘昼吓了他。虽说有用吧,但是这怂货,以前可想不到这区别,这弘昼一吓,就成了这般模样。也真是又可怜又可恨,又嫌他没用的很。
“儿,儿子高兴!”胡亥哭道。
要不是这哭的实在太丑,始皇还真信了他的邪。
始皇闻言有点气,也有点好笑。是啊,朝议已定,这当然是普天同庆的好事,谁能不高兴啊?!
不高兴就是有问题,这货也不算太蠢。
弘昼带他胡闹过一阵,现在好歹也知道点分寸。
比起李斯,江山社稷的叮嘱,他其实可能更不放心的反而是这个幼子,因为他真的太蠢了。蠢的极致,若是扶苏太善待,他可能得了势,会被人利用,来害扶苏,可若是冷落,始皇又不太忍心他太惨。
所以为父亲之心,真的要交代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别提。
始皇想了想,便道:“起来坐吧。以后你要尊重你太子兄长,旁人若是说他不好,你得要维护兄长,维护兄长就是维护你自己。”
胡亥怔了一下,坐下来,点了点头。
这货不将话与他说明白了,他是不懂。
始皇道:“也是对你好,若是你带起头来对你兄长不好,别人一则看轻你,二则扶苏不高兴,你也讨不了好,明白?!”
“儿子明白……”胡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始皇特别无语,可是话还是细碎的说啊,好歹也是为了保住胡亥的命。就他这副蠢样子,若是被人利用了,犯了不得不死的大错,到最后父子三人都得承担这后果,岂能不伤心?!
“真明白了?!”始皇语重心长的道:“以后你就要在扶苏手下过日子了,你要记住,不可再像以前那样,他是长,你是幼,他是君,你是臣,要谨记这一点。这是本分。”
胡亥点头。
“当然了,在外人面前,你们是兄弟,兄弟亲还是与外人亲?!”始皇道。
“当然兄弟亲。”胡亥道。
“如果外人说你兄弟不好,要对付你兄弟,你该站在哪一边?”始皇道。
“兄长这边,”胡亥道:“外人是外人。”
“这就对了,记住这两点,以后你的日子才好过,明白?!”始皇道。
“皇父这话,与弘昼说的很类似,”胡亥道:“可我以前得罪过兄长,兄长不会与我计较吧?!”
这蠢货以前干过这蠢事?始皇都无语了,“不会。”
胡亥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从现在改,还是能来得及的,他便点头道:“以后我一定尊重兄长,再不敢犯了。”
那就好。对这呆子的智商,始皇是真的不抱啥指望。光看着就心塞了。
就这呆样,以后扶苏不远不近的处着也就行了,这样子既不能担当大任,又不能出谋划策的,亲近干什么呀?真给了重任,才是真灾难。这种用人就坑的呆货。
“好好的,你兄长胸襟宽广,你别太过,叫外人抓到把柄,叫你兄长为难,你兄长又何必与你为难?!”始皇道。
胡亥低了头,道:“儿子以后不胡闹了。”
这不,又哭起来了,道:“以后皇父在位,与兄长在位,可完全不一样了,皇父在位,儿子怎么胡闹,都没大事,可是兄长毕竟是兄长……”
本该怒的,可是始皇听了这无礼的话,心中也酸酸的。
可是换代交接,总会经过这么一遭的。
“皇父,儿子心里害怕,难受!”胡亥抱住了始皇的衣袍。
始皇正感动莫名的,又听胡亥道:“皇父,后宫都在忙着给新太子送礼呢,儿子要不要也送点啊?!”
始皇没忍住,踢了他一脚,道:“你这扁豆脑袋也就能想点这种歪点子了!”
胡亥被赶出来的时候,还有点蒙呢,这是咋了?!有长子为太子当真正的得力儿子了,他这幼子就可怜没人爱了。
不过以后还是要老实点,不然像弘昼说的,可能以后看眼色过日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反应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脑袋瓜在不在脖子上呢。
他缩着脑门,也不敢现在去寻扶苏,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呀,干脆一溜烟的跑回后宫去了。
东宫当然在咸阳宫正殿的东边了,路经过那儿,发现要改建,把墙院拆的拆,合的合,要弄成规模的正殿宫室。当然了,以前很多住那的人,也得让出来……
胡亥怔怔的看了一会,又回首看着咸阳宫正殿的屋顶上的盘龙和犀首。他明白,以后真正的要敬着太子了,因为他是一国储君。君臣有君臣的相处之道,而不是以前兄不兄,弟不弟的。
想起以前对扶苏不敬的话来,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不一样了,以后,不一样了。等扶苏登基,以后只会更不一样,越来越不一样。
到了晚上,始皇上了线,见着雍正,便笑道:“扶苏已立为太子,他也决心做好储君。”
林觅听了忙恭喜道:“这是好事啊。”
“是啊,是好事,”始皇道:“接下来便是祭天祭太庙事宜,以及大典,要很忙了。”
赵佶神奇的看了一眼始皇,心道,都道始皇帝最是恐怖的人,没料到私底下,还挺和蔼,其实也是有爱子之心的。也是,再强的人,也是人,先是人,再是君啊。是人,就有为父之心。
雍正听的却是酸溜溜的,忍不住酸道:“以后大秦的基业算是稳了一代了……”可大清的后继之人,还没着落呢。弘昼也不知道何时开窍,若是不开窍,不下决心,他怕是得另看人选。这一蹉跎,不就越来越落后了吗?!
当然了,输给始皇也没什么丢脸的,可是事关后续之嗣,大清江山,他又怎么能不着急?!
始皇笑着,知道雍正酸呢,也不与他计较,只道:“你的事,急不来。”
废话,雍正当然知道急不来,可是急不来,跟心里急,也是不冲突的。他便叹了一声,转着佛珠不说话了。
始皇道:“就算弘昼跟你说,他下了决心,你就要封太子了?不让他出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扩展扩展眼界?!”
雍正看了他一眼,听这话不太对啊,他瞅了一眼始皇,道:“怎么?!你也有想出海的意思?!”
“弘昼若出海,叫扶苏一并去,”始皇道。
雍正便正视着他,笑道:“我就知道你,你这个人,既然知道有海上世界,又怎么会不动心?哼,这是想让扶苏来偷师了吧?!怎么?大秦的疆土还不够吗,又有新目标了?!”
“征服也未必有一种方式,像老人家说的,不一定是开疆扩土,”始皇语气柔和的不像话,极不正常。
雍正若不知他的反常是什么意思,就是见了鬼了。
“你也想弄海上贸易?”雍正道。
“等天下更太平些再弄吧,”始皇道:“现在不是时候。”
所以,这是将这目标让扶苏去继承和完成了?!
雍正也道:“行吧,我也不小气。叫扶苏只管来,弘昼若来了去了沿海,叫扶苏也一并去看看怎么行事造船的。”
废话,始皇心道大秦造船也不差,他要弄的也不是船,而是技术,还有生意啊,借机瞅瞅哪些生意能做,取取经呗,学学章程呗,以后大秦弄起来,也就有数了!
雍正一想又不得劲,心里闷闷的,之前一直觉着好像是自己占便宜,始皇大气的很,吃点亏也不在意,现在想一想,怎么都不对啊,怎么好的,全被学去了……
苏培盛看这二人对视,也是心中暗暗好笑。
他看林觅弄种子呢,便道:“老人家,让我进来吧,万岁爷也弄了点新种子来,我帮着搬进来,帮着种点儿……”
“行。”林觅将苏培盛弄进来,苏培盛将种子的匣子也给搬进来了,先是给赵佶行了一礼。赵佶忙还礼道:“客气了!”
真的直视的看到对方,还挺震憾的。这个想,透明人啊。那个寻思,这大清的宦官,还挺有意思。这么会来事。真是不一般。周全至此,是真的雍正的翻版。比如雍正做皇帝的低不下的头,他来补,就很不错了。
林觅对赵佶笑道:“他们两个怼来怼去的也不关咱的事儿,咱们种咱们的地。”
“行。”赵佶笑应了。
苏培盛忙将种子给拿了出来递给林觅看,道:“都是果子蔬菜的,这一次收集的都是良种,品种多样,老人家种种看。”
“老四有心了。”林觅感慨极了,看了一下光屏中的二人,还在相互隐讳的交换着眼神较着劲呢。这是竞争的劲头又上来了,一时也不管空间里的事,大佬有时候暗中较劲也挺有意思哈。
不过老四做事是真的细心,知道她这世道要乱,怕是活下去一定会用到空间里的出息,因此别的不说,只给了不少种子来。
这个东西可是能救命的。不管是空间种的能活人,还是收了种子再弄到外头去到处洒一点,长出来了,好歹能收点儿吃的。
世道乱的时候,吃的东西才是正经东西,而不是银子或钱币。
三人也不管这二人说话较劲,便寻思着怎么种,怎么收种子之类的了。
雍正还在盯着始皇呢,道:“你这刚统一六国,步子可别跨太大。”小心扯着淡。
始皇道:“我这不是有个先进的例子在前,能实现弯道超车吗?!”
这话说的,雍正郁闷极了。当初他千方百计的把扶苏哄来,结果还是落了始皇的套了?!
雍正一想又愕然极了。这话,明显就是林觅的话,也不知这始皇私底下与小老太聊过多少天了,瞧这话说的都特别有意思。
一开始始皇被他堵的是多糟心啊,结果现在倒好,以前总是被堵的劣势,怎么现在反倒被始皇弄出了优势来呢。
雍正拼命的开始回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哦。是从扶苏能到大清开始的。
果然,人不能太得瑟,一得瑟,也不知道人到底是谁中谁的招呢!
始皇这是拼命的要借鉴了。
真特么的,能坑爷的,也就只有始皇帝了。
雍正有点无语,也有一点后悔,但他也不承认,更不会说了,只能将这些打落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吞,道:“……嗯,有目标。”
始皇心里要笑疯了,不过面上还是很镇定的,道:“以后多指教了,对扶苏可不能藏私啊。”
雍正一噎,气的不行了,便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以为我对扶苏也小气,呵,当我是小心眼还是咋的?!”
你不是小心眼?不过,对扶苏还是极为尽心的,的确不算小心眼。
始皇在嘴上,也不与他多计较。君子要赢,也未必非得赢在嘴上。
让雍正吃了这个憋,始皇心里可高兴,又得意,再加上有了太子,儿子也比老四的出息,心里别提有多乐呵。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的始皇,的确是极为高兴的。
雍正心里闷的呀,真是没法说的感觉。
真是老马失前蹄,吃了这个闷亏。
所以说,大气也有大气的攻略和得失。这始皇以前看着是吃亏,其实,他真的一步步的,半点没吃亏好吗,顶多是嘴上不像他似的不饶人罢了!
难道是朕真的太小气了,雍正都有点自我怀疑了。
雍正捧了一个匣子上来,放到了货架上,道:“老人家,给老人家看着买粮吧,也备着急用,若不够,再与我说,这种身外之财,只管提。”
林觅接了过来,打开看了,都是银子,便道:“多谢,我可不客气了。”
雍正道:“若不够,或是要粮之类的,可一定要说,别生撑着,咱都是老朋友了,这点忙是随手之劳。”
“好。”林觅心中一暖。
始皇也抬了一个箱子过来,道:“给老人家,看看怎么出手,也买粮用吧。”
一大匣子珍珠呢,林觅吃了一惊,也谢过了。
这珍珠当然不好出手,当然不及银子好使儿,是硬通货,然而,秦的货币不同也没办法。始皇已经尽力了。
始皇道:“若有需要,只管说,无论是粮,还是避难,都可力所能及。”
林觅郑重的笑着应了,这两个能想到这一点,她其实心里挺高兴的。给了他们灵泉水和收的一些食物,种了一会儿地,闲聊了一会儿,这才送苏培盛回去,便下了。
赵佶道:“这珍珠很小。”
“怕是扶苏特意寻来的小的,这孩子细心,既有始皇的大气,又学到了雍正的细心,又同时拥有两者的手腕,是个特别好的孩子。”林觅道:“能进秦宫的珍宝,必然是最好的,东珠这种,定然成色最亮,最大的才能进,而这般小的一匣子,始皇是想不到的,他的心思从不在这些小事小物上,只有扶苏,怕是早早的就特意的准备了。这一种,就比较好出手,虽珍贵,但也不至于不能出手的地步,小心些,倒不妨碍了。”
赵佶明白过来,道:“扶苏不愧是扶苏啊。那个人的儿子,也难怪了。只是不曾料到这对父子关系这么好。”
“也是亏了老四缓和,旧式相处的父子嘛,不亲近的多,”林觅笑道:“现在这父子双方都算放下成见了,雍正功不可没!”
“有时候,的确需要旁人缓和一下,才更好,只僵着,倒不是事,”赵佶也明白过来,笑道:“始皇想是领雍正的情的。自也会对弘昼尽力。”
林觅笑道:“这两人,就别指望他们之间能有真正说好话的时候,这种情况难见,什么事都能较个劲。比比国力,比未来,比儿子,比比人情世故,手腕行事,甚至在我这,也要比一比谁会来事,谁更会送礼,那以前这两人的事真是一箩筐也说不完……”
赵佶听的怪有意思,笑道:“大神打架,也不关老人家的事,反正咱也不算池鱼。好歹殃不着咱。”
“是啊,还能得好处,就叫掐吧,以前我还拦一拦,现在压根不拦了,反正不至于真打起来。这两个,不至这么幼稚。”林觅笑着捧了捧珍珠,道:“明日这珍珠和银子都给老大,看看可以出手,再买点粮回来。”
“马就要过年了,能出得手吗?!”赵佶道:“会不会被人盯上。”
“老大托点关系,也能出得掉,分开卖与买,小心一些,不会有事。”林觅道:“老大这些年认识的猎户多,商队也多,再则镖局和府衙的衙司,还有一些大户的,也都认识点,在外行走的人,门路总是有的,正好过年了,一则送人情往来的多,二则是家里办喜事的也多,这珍珠不大不小,盯紧了人家去售卖,未必不能出手,一匣子扎眼,但是一颗两颗的,好出手。”
赵佶一寻思,道:“这倒是,这一颗颗的,普通人家买了镶个珠钗也不算越矩。”
超过一定规格,便不是普通庶民能戴的了。这种头饰,其实对有功名的人家,有封荫的人家,以及庶民的规格是完全不同的。
就是品格等级。
商户再有钱,哪怕再穿金戴银的,有些样式也是绝对不能配的,比如凤钗,超过一定规格的,也绝对不行,像这东珠再大一点,就只能官家小姐才能戴了。
所以林觅才说这珠子不大不小,刚刚好。大了就扎人眼,小了呢,又不咋值钱。
所以才说扶苏细心。
外面是白白的雪,印的晚上的天也不怎么黑,不过还是感觉到冷意。
林觅过了帘子将果儿盖的严实了些,这才上榻睡了。
赵佶也习惯了,就蹲在角落眯一眯,虽然他现在这状态也用不着睡觉。
一开始的时候,他对自己也是很茫然的,不知道这样的存在能做什么,到底有什么样的未来。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在。
天下虽大,何处都可去,然而,有一种冥冥的约束,也是一种羁绊和依赖。
人再强大,其实都是渴望被人需要的。
所以,现在的赵佶习惯了以后,就感觉特别自在。
小老太就是他新的家人,新的羁绊,他喜欢这儿,喜欢小老太。特别温和,没有攻击力。
他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听着微微的小老太的呼吸声,觉得心里特别的踏实,心安。
这里,虽有羁绊,可是很自在,很自由。
第二天一早,林觅就将李延亭叫进来了,道:“这两盒子先拿去用,珍珠分开出手了,能出手多少是多少,只是别扎到人眼,要小心。出手的钱,给里正,让里正让村子里人去买,这样分开,才不会叫人盯上。”
李延亭打开看了,道:“那两位给的?!”
“是。”林觅道:“尽力的准备,倘若情况再糟,我还有点粮,真不够了,跟他们两位借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村族里的人都饿死了,你压力别太大。”
李延亭道:“我知道,娘,事情未必到那个地步!”
李延亭瘦了不少,因为最近准备山的事宜,所以天天跑,带着大狗子二人冰天雪地里的一跑一整天,哪能不瘦?!
他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道:“这匣子放娘屋里,省得胡氏见到了问。”
林觅点头。李延亭将这藏到榻下去了,只用帕子包了一把珍珠放怀里细细放好出去了。
李延亭这两日因为天天跑,还买了匹马在家里进出方便。所以现在家里一牛一马的。
因要出手钱银,便没带大狗子了。
大狗子吃了早饭,便来了果儿这里开始写大字,两只也算安份,比起翠儿在的时候,清冷了不少,以前多闹腾啊。二狗子三狗子也放假了,因为两天便要过年,私塾先生便早放了几天,又布置了功课,也就天天在家里读书了。
二人见这边都在写字,也将纸笔都搬了过来,四人坐炕上,暖和和的,在桌子上写。偶尔搭个话。
赵佶走过去看了一会儿,眼神在大狗子的字上停留的时间最久。
赵佶是另一种风格,而大狗子却是狂洒的狂草气质,那种波澜壮阔的大气洒脱的字体,叫赵佶看直了眼,过来悄悄的对林觅道:“久之,必成大家。”言语之中颇有可惜之意。
可惜有点傻乎乎的,哎。
林觅看了大狗子一眼,那侧脸,俊俏的像会发光。他是真的长开了。
她对赵佶道:“给他取个名吧。农家不讲究字不字的,有个名就成。二狗子三狗子还是叫先生取,以示尊敬的好。”
赵佶道:“好,名,我来取便好。不过我得想一想。”
“好。”林觅笑道:“不急。取了名也是在外行走用着方便,这个年纪了,叫大狗子不像样了。可是在家里,他永远是家里人的大狗子。”
赵佶笑道:“说的是。”
正小声嘀咕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来了,不是赖氏又是谁?!
只听见胡氏起了身道:“嫂子来了,快进屋喝点热茶。”
赖氏道:“没事,先进来拜见一下姑姑。”
说罢胡氏便陪着赖氏进屋来了,赖氏堆了笑,道:“姑姑,家里人惦记你呐,叫我来看看,家里可有啥缺的,要是缺,只管与我们说便是。”
说罢眼睛又觑上了大狗子,上前便是一拍,倒把四个孩子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又叫人。
“真乖啊,个个都长的这么好看了,在姑屋里养着就是不一样,瞧瞧,”赖氏道:“尤其大狗子,真是一表人材,还出息了,现在不仅能走镖,还会武会写字的,这身本事,可不得眼馋死人家的水灵姑娘,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做亲呢。这身高,这脸蛋,这俊俏公子样儿的……”
说罢咯咯的笑了起来。
赵佶没能忍住,窝在小角落里,捂着嘴忍不住笑的不行了。
也是,鸡窝里出了凤凰蛋,哪个不盯着?!这不,这不就来了吗?!之前因为村里忙,倒也没多少闲人上门打听大狗子的,现在倒好,这亲上加亲的亲家来了。说的话,特有意思。
大狗子现在浑身上下是掩不住的光芒,他精奇的看着赖氏,对这个舅妈说的话,不仅不害羞,还挺好奇。
他这样子并不知事,哪知道什么害羞不害羞的,还没开窍呢。
看他这样子,赖氏倒是好笑,也不看老太心里怎么想,什么表情,便扑过来道:“姑妈,也该给大狗子定下来了,也好叫他知知事,这样也不是办法不是,大狗子有本事,我也知道一般人家姑姑也瞧不上,之前说的我娘家的那个,怕是相貌人品的也不般配,我这不是又来了吗?!要不,看看我家那个……”
对她的来意,林觅是半点不意外。不过她疯了,才会再亲上加亲。有病还差不多。所以,不管人品好坏,相貌美丑,都不可能相看的。林觅本就无意。况且,对这胡家,林觅可没好感。
胡氏都惊了,道:“嫂子,这不好吧?你家两个还小呢,也不般配!”
“哪不般配,大的虽已嫁了,但还有两个小的,先订上亲,反正姑妈也要多留大狗子几年,等长大了,可不就正好能成亲了吗?!这不就是亲上加亲了吗?!”赖氏也是发了昏,连两个随意选的话都说了出来。
林觅可不纵她,不软不硬的道:“这亲上加亲,也未必就亲了。我那二媳妇的亲爹,好歹经常能见个人影,便是人不来,东西也来,这才叫真亲。家里自然与王家也走动的多了,人家给礼,我们也不失礼。只是这胡家也怪,两个姑娘嫁在李家呢,结果一年到头的也不冒个影来,倒怨咱们不怎么回娘家的,也得能回得了啊,这不是不能空手吗?!”
林觅往赖氏手上看了一眼,十分不客气,道:“你这,倒是挺不客气的。真不见外啊。”
赖氏的脸僵了,也青了,手缩了缩,十分难堪,辩解道:“倒是我失礼了,我这出门急,都忘了手上的东西,本来爹和她哥都准备上了,瞧我糊涂的……”
“若是有心,人不来东西也来了,若是无心,来不来的,其实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去,”林觅淡淡的道:“不过年中就说过了,大狗子的亲事,不急,你还是千万别瞎说,到时候坏了你家丫头的名声,我李家可不认帐!”
赖氏的脸火辣辣的红了,仿佛被人迎头扇了两个耳光,道:“姑,瞧你这说的……”
“这里不是没外人吗,话说清楚了的好,省得相互掰扯。”林觅看着赖氏,表情很严肃,道:“以前是以前,便是胡家得了点好处,我也无所谓,可是亲事是亲事,谁敢谋我家孙儿的婚事,我饶不了,也容不得!你回去告诉你公爹和你丈夫,就是我那几个侄儿,要是还认姑妈呢,以后年节走动一回,也算全个颜面,省得在这十里八村的丢人,叫人议论。若是不认呢,咱老李家也不稀罕。反正早些年再苦,不也撑过来了吗?!我这也不欠胡家的,反倒是胡家亏我们家的多,赖娘子,你这心里也有数吧。我儿媳妇是个糊涂的,我这老婆子虽老了,却不糊涂,你糊弄她,糊弄点吃的喝的用的,没啥,我也不计较,但主意打到我家孙子身上,就别怪我狠心不给你脸面了。”
赖氏一言不发,脸色胀红羞臊的无以言说的地步。
这几乎是撕破脸皮了。
她完全没有料到这老婆子会有这严重的话等着。这是把胡家的颜面往地上踩了。
赖氏想发作,但忍了忍没动。
良久才道:“李家也不是飞黄腾达了,这还瞧不上一般人家了咋的?姑妈,你这话,未免托大了,我这倒要看看将来大狗子要作什么样的亲。”
“千万别说谁瞧不起谁,我的话可从来没有这个,你别冤枉我,”林觅不冷不热的道:“只是这生疏了多少年了,现在倒热情起来,难免叫人心里犯嘀咕,我李家好坏,也不是胡家说了算的,好不好,坏不坏的,不影响走亲,也不影响干涉亲事不亲事的,只是这好的时候,不分你我好坏的,倒是亲热极了,这坏的时候,也没见这么亲热过啊,难免叫人心里不得劲不是,这十里八村的人哪个也不是傻子……”
这几乎是骂胡家势利眼,好的时候凑上来,不好的时候不冷不热也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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