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抬起头。
这是一张充满正气的脸,浓眉大眼,高鼻厚唇。
阿宝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父每次看到国产警匪片总是倾向于那些罪犯,因为那些演好人的都很容易和眼前这张脸产生微妙的相似感。
“潘掌门?”他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
潘喆道:“你是谁?”
“我是阿宝。”
“御鬼派的阿宝?”
“是啊。”阿宝陪笑,“没想到您听说过我。”
潘喆道:“你走吧。”
阿宝忙道:“潘掌门,我知道以前我们派和贵派存在这一点误会,那是因为我师父对潘掌门仰慕已久,又找不到搭讪的借口,所以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引起你的注意。没想到最后误会越闹越大,错过了解释的最佳时机。”
潘喆对他的狡辩没什么反应,淡然道:“我不是介意这些事。我是担心你师父知道你主动请我帮忙,会向你发火。”
阿宝拍着胸脯道:“放心,我师父很疼我,不会打我的。”
潘喆道:“他年纪不小了,发火伤身。”
“……”阿宝狐疑地看着他。眼前这个提到师父一脸温柔的人真的是吉庆派掌门潘喆吗?真的不是其他人假扮的吗?不会是祖师爷随便找了个群众演员客串的吧。
潘喆道:“夜深了,我要回去了。”
“等等!”阿宝双掌拍在桌子上,“我保证不会让师父知道这件事!”就算他想让司马清苦知道也打不通电话啊。
潘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一支笔,“既然这样,我就为路边的有缘人丁瑰宝看上一看吧。你想知道什么?”
阿宝坐下来,“是这样的,我接了一个案子,主人公叫毛怀德。”
笃。
潘喆的笔尖敲在纸上,“你想知道他和孔颂的事?”
阿宝惊讶道:“你知道。”
潘喆沉默良久道:“谁让你来找我的?”
阿宝更惊讶了,“你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潘喆道:“我收到师叔的命令,所以在这里等你。”
阿宝暗想:潘喆的师叔?那不是已经退隐很久了吗?祖师爷果然威武!
“其实,我是……”
潘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摆手道:“我相信师叔这么做,一定有师叔的道理。其实,毛怀德本来就应该是孔颂,孔颂才是毛怀德。”
☆、第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o^)/~
阿宝道:“毛怀德和孔颂各代表了什么?”
潘喆道:“人。”
阿宝道:“……谢谢。您真是帮我剔除好大一堆选项。”
潘喆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阿宝道:“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做毛怀德是孔颂,孔颂是毛怀德,但我想大概是他们的灵魂曾经被交换过,现在又换回来了。是这个意思吗?”
潘喆点头道:“是的。”
怪不得黄符派那个房亨通用搜魂咒搜到的孔颂就是现在的毛怀德。不过这样换来换去有意思吗?阿宝道:“为什么?”
潘喆道:“有一种命格叫做天煞孤星。”
阿宝顿时想起了邱景云。当时龚久就说过他命犯天煞孤星。
潘喆道:“这种命格,几乎是无可化解的。但是师叔想到移魂的办法,将两人的魂魄扭转,以减低天煞孤星的威力。不过可惜,孔颂周围的人依旧难免伤害。”
阿宝瞠目结舌道:“这怎么可能?难道你师叔就为了孔颂的命运,牺牲了毛怀德?”
潘喆道:“不能说牺牲。他们本就是孪生兄弟。”
阿宝越听越迷茫,“孪生的?”
“虽然是孪生兄弟,却因为一个顺产一个难产,而踏上不同的命运。”
“好吧,就算是兄弟,那也是两个人啊?不能因为生产厂家是同一家就把两个产品的零部件互相拆除安装来平衡质量啊。”阿宝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潘喆道:“这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
阿宝道:“什么原因?”
潘喆道:“你知道你的师兄去了哪里吗?”
“我没有师兄。”阿宝顿了顿道,“你说邱景云师弟?”
潘喆道:“他的命格和孔颂一样。”
阿宝脑海中顿时浮现那道莫名从天而降的闪电,已经闪电中的人影,“你是说,有人在收集天煞孤星?”这年头,真是集什么的都有啊,还有收集天煞孤星的。“他收集他们做什么?难道研究?”
潘喆道:“你还小,很多事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
阿宝挺胸道:“我哪里小?”
“本事小。”潘喆毫不留情地回答道。
阿宝语塞。
潘喆无奈道:“如果你师父舍得对你严厉一点就好了。”
阿宝道:“我师父很单纯,很天真,你不要教坏他。”
潘喆眼角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许笑意,点了点头道:“你的师父的确是个单纯的人。”
“你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你这么形容他。他不会放过你的。”阿宝说完,又觉得后面一句警告没多大威慑的作用。因为以司马清苦的重重行为来看他,他本来就没打算放过潘喆。
潘喆道:“你会告诉他吗?”
“不会。”他根本不会让他知道这次会面。
潘喆微笑道:“我也这么想。”
阿宝道:“那毛怀德和孔颂就这样算了?不交换回来,呃,我是说,不再变回去,呃,也不是……”
潘喆道:“我想让你来找我的人应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他说着站起来,将凳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用单手举起桌子,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走。
刚才坐着不觉得,阿宝这才注意到他的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五左右,双肩很宽,光看背影就很魁梧。
师父就是欺负了这么一个人这么多年?
……
召唤系的果然就是好使啊。
租书店里亮着灯光。
阿宝进屋才知道印玄还没睡,正坐在那间会客室里看书。
打招呼?还是装作没看到?阿宝的脑袋还没有做出选择,身体已自动进入蹑手蹑脚模式。
“今天顺利吗?”印玄突然出声。
刚踏进走廊的脚立马缩回来,阿宝干笑道:“顺利。”
印玄从书中抬头,“困吗?”
阿宝注意到手里的书,书名眼熟,封面更眼熟,如果没记错的话,封面右下角那一块酱油渍还是他吃螃蟹的时候沾上的。
“嗯?”
“困!”阿宝隐约感觉到了他的意图。
印玄道:“那就好,过来。”
……
什么叫那就好,过来?不是应该说,那就快点睡觉去吗?
阿宝用脚尖磨着门槛。为什么每次想跨过这道槛都这么难呢?
印玄右眉微微挑起,灯光正好落在瞳孔中,犹如漫画中的精光一闪。
阿宝急忙迎上去,硬挤出个笑容,“祖师爷有什么吩咐?”
印玄把书递给他,“背熟。”
“……”阿宝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数,“我一定会尽快背熟的。”这本书不会是师父交给他的吧?那他是不是应该做出如下猜测:
师父和师叔的电话之所以打不通是因为被祖师爷给收买了?而自己就是那个牺牲品?所以睡狗窝,当苦力……被迫接受这种不可能的任务都是师父和师叔默许的?
阿宝苦恼地看着印玄。祖师爷到底是看不顺眼他哪一点,才这么变着法儿得来整他?
“我也觉得你尽快背熟较好。”印玄微微一笑。
他一笑,阿宝心里就发凉,“祖师爷您有话好说,千万别笑得这么阴……”那双黑眸中闪烁的光点及时唤醒他的理智,让他把“险”字硬生生地吞了下去,“我是说,千万别笑得这么英俊!晃眼啊。”
印玄站起来,“背熟再睡觉。”
阿宝结结巴巴道:“背熟再睡觉是什么意思?”
印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以为呢?”
“我可不可以分期付款,先背一页?”阿宝满脸渴望地看着他。
印玄道:“秦老。”
老鬼慢慢地走出来,“主人放心,我会监督阿宝少爷的。”
阿宝颤声道:“别这样。”
印玄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不到他居然会对自己撒娇。
虽然他讶异的时间非常短暂,但阿宝站得近,第一时间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当即趁热打铁道:“毛怀德事情我刚刚理出了点头绪,准备睡一个好觉,明天把这件事深入发展研究探讨一下。”
印玄道:“你想把毛怀德和孔颂的灵魂调换回来?”
阿宝一怔,“他们不是各归各位了吗?”
印玄道:“那你想发展研究探讨什么?”
阿宝道:“呃,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
印玄冲老鬼点了点头,负手朝里走去。
“祖师……”阿宝怯生生地喊了个两个字,剩下那个字就被老鬼阴沉的脸色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老鬼道:“请阿宝少爷专心。”
阿宝拍拍胸脯。
正在怀里休息的同花顺和四喜钻出头来。其实当了鬼之后,他们并不需要睡觉,但是跟阿宝跟久了,情非得已地沾染到他的部分习性----嗜睡。
“大人?”同花顺疑惑地看着他。
“我想问你们要不要和这位前辈交流交流感情?”阿宝冲他们使眼色。
同花顺还没说话,就被四喜拉了回去。
阿宝吃惊地看着老鬼瞬间变绿的脸色。
……
“其实这本书我从小看到大的。”阿宝陪笑道,“我也觉得最近大场面见得太多,定身符有点不够用,正想好好学习学习。本来还想按部就班慢慢来的,没想到祖师爷英明神武,帮我想到前头去了。呵呵,咳,那学吧。对了,晚上用灯会不会太浪费电啊。”
“节能灯,峰谷电。”
“……您考虑得真周到。”
奋战一晚上的成果是,阿宝记住了半张凝魂符并在不断的挣扎与忍耐中免疫了老鬼的咆哮神功。不亲耳听到他的咆哮绝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古板严谨的老头居然有这么一副惊天动地的金嗓子。
☆、第六章
但是一个晚上记住半张凝魂符的效率显然没有达到印玄的标准,以至于印玄听到这个成绩时,阿宝觉得四周的空气凝滞了,好像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球里,大气都不敢出。
“除了睡觉之外,还有什么对你很重要?”印玄坐在桌边,用勺子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阿宝目光盯着桌腿,心里默念着:食物食物食物……
“嗯?”
阿宝斩钉截铁道:“当然是祖师爷!”食物食物食物……
印玄放下勺子,“食物不重要?”
阿宝慢慢地抬起头,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男子汉,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印玄站起身道,“你跟我来。”
阿宝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桌上的粥,慢吞吞地跟在身后。
印玄带他到租书店前的空场地上,挥了挥袖。
阿宝就看到天色变了,四周的景物像纸片一样折叠了起来,“祖师爷?”他惊慌地朝他看去,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空白的黄符飘浮在半空中。
“画出凝魂符,就能离开。”印玄的声音从他背后传过来。
阿宝猛然转身,却看到租书店慢慢倾朝自己倾倒下来。
这是假的假的假的……
阿宝努力想要说服自己,但头顶越来越密集的阴影却压倒他心中的笃定。他慌里慌张地摸出笔,在黄符上犹豫了会儿,一咬牙,落笔!
当一个人的注意立即集中到极致的时候,四周的环境就会在意识上模糊起来。
这一刹那。
阿宝的脑海一片空白,眼睛里只有一张被放大五六倍的黄符。手前所未有的稳定,他几乎觉得笔和手指是连在一起的,笔尖游走,并不是因为脑海浮现的画面,而是因为惯性。
就好像他已经画过千百次凝魂符,犹如行云流水,毫不犹豫。
直到最后一勾,四周几乎压在他身上的景物猛然刹住。
阿宝回过神来,惊骇地看着头顶那浓缩得看不清楚是屋顶还是大门的平板图片,用手推了推。图片像拼图板般裂了开去,然后碎成粉末,被风吹得一干二净。
“恭喜阿宝少爷,学会凝魂符。”老鬼站在门前,不惊不喜地开口道。
阿宝低头看看握笔的手,又看看从空中飘落在地的凝魂符,不敢置信地问,“我学会了?”
老鬼道:“主人还布置了其他作业,请阿宝少爷抓紧时间学习。”
阿宝道:“我今天要去找毛怀德。”精神力高度集中的后遗症是对饥饿更加敏感。
老鬼道:“主人说,毛怀德中午会来。”
“中午?”阿宝饿得头晕眼花,几乎要昏过去。难道他要熬到中午才能出去买点东西吃?
老鬼转身进屋,没多久端着一碗粥出来,“请阿宝少爷喝完粥继续学习。”
“……”
对阿宝来说,粥充饥的实用性仅比白开水好一些。
他趴在桌上,眼睛盯着书本上的符咒,另一只手无意识地临摹着。
四喜等鬼纠结地站在他的不远处。
“渴。”阿宝道。
老鬼很快从房间里倒了杯水出来交给四喜。
四喜踌躇不前。
老鬼道:“以阿宝少爷的学习速度,不可能这么快学会噬魂符的。”
四喜稍稍安心,将茶杯送到阿宝面前。
阿宝突然拿着符咒朝他身上贴去。
四喜吓了一大跳,一下子蹲在地上。
阿宝笑道:“你怕什么?我还没有画完。”
四喜还没说话,同花顺已经哇得一声哭出来。
人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连三元也忍不住问道:“你哭什么?”
同花顺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以为四喜要没了!呜呜……大人最坏了,不给我吃好吃的东西,还吓我们……我好像吃牛排啊。”
……
最后这句才是重点吧。
阿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老鬼道:“毛怀德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毛怀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请问阿宝先生在吗?”
阿宝将书塞进口袋,蹦跳着迎出去,“我在这里!”
毛怀德被他不同寻常的热情弄得一怔,随即眼睛亮起来,“是不是有帮我把魂魄换回去的办法了?”
阿宝道:“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毛怀德道:“还是先听好消息吧,我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坏消息。”
阿宝道:“好消息就是,你不需要出国了。”
毛怀德道:“难道孔颂回来了?”
阿宝道:“这就涉及到这个坏消息了。坏消息是,你也不需要移魂了。”
“为什么?”毛怀德失控地喊起来。从毛怀德变成孔颂到现在,他的精神一直倍受压力,尤其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撒谎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希望,没想到居然又变成了失望。
阿宝道:“因为你真的是孔颂。”
毛怀德吼道:“我是毛怀德!”
阿宝道:“即使你难以接受,我也要说,你真的是孔颂。”他把他从小灵魂被调换的事告诉了他,包括命犯天煞孤星。
毛怀德一脸不可置信,“这不可能!你骗人,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毛怀德,怎可能会变成孔颂?一定是你们弄错了,什么天煞孤星,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
阿宝耸肩道:“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就当这件案子我没办好,我不收你钱。”
毛怀德愤怒地瞪他一眼,扭头就往外冲,谁知门突然关上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希望的破灭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愤怒与憎恶,而阿宝无疑是眼前最令他感到愤怒和憎恶的人。
阿宝无辜地摊手道:“不是我干的。”
老鬼突然现出实体,“从今天开始,你要留在这里。”
怒火彻底烧毁了毛怀德的理智,他冷笑道:“你们要囚禁我?我知道了,你们和孔颂是一伙的,你们合伙想要整死我,是不是?”
阿宝退后一步,以撇清自己和老鬼的关系。
但毛怀德并没有将这一步的距离放在眼里,他继续咆哮道:“我是毛怀德!我才是真正的毛怀德!让我回去,让我回去!”他说着开始动手找东西砸。
阿宝看他闹得凶,干脆躲进屋里去了。
外头没闹多久,就安静下来。
阿宝从走廊里探头,只见毛怀德正安静地坐在会客室的椅子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好似一对大铜铃。
老鬼对阿宝道:“请少爷继续读书。”
阿宝道:“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老鬼道:“主人吩咐,如果阿宝少爷在日落之前没有学会噬魂符,就哪里也不能去。”
“……”阿宝无声地看着他。
老鬼面无表情地回望。
两人视线对战许久,阿宝败下阵来,自暴自弃地挥手道:“把书拿来。”
事实证明,这种威逼高压的手段很适合阿宝。他在日落之前竟然真的把噬魂符学会了。
为了报复老鬼,阿宝学会之后故意将噬魂符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老鬼面不改色道:“少爷可以出去了。”
阿宝把噬魂符收进怀里,撒腿就往外跑。
同花顺跟在他后面,感动道:“我从来没有见大人这么勤快地往外跑过。”
阿宝冲进镇上的小吃店,把菜单上的食物从头到尾点了一遍,然后哀叹道:“饿死我了!”
四喜一同叹气道:“这才是大人勤快的原因啊。”
阿宝拿出三张有滋有味符拍在桌上,“不要抱怨了,一起坐下吧。”
三元四喜同花顺毫不客气地坐下来。
阿宝拿着符咒正要往他们身上贴,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门口一晃而过。
☆、第七章
是他?
阿宝吃惊地站起来往外走。
“唉,这位客人!你点的东西还没上呢?”老板焦急地追出来。
阿宝随手掏了几百块放在桌上,“我一会儿回来!”他跑得匆忙,三元四喜同花顺也是愣了下才追上来。
“大人,你在找什么?”同花顺跳到他的肩膀上,帮着他一起张望。
“我刚才好像看到……”阿宝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肚子咕噜咕噜地响起来。他晃晃脑袋,将那抹身影晃出脑外,耸肩道,“可能是幻觉吧?吃饭要紧!”
一听吃饭,包括三元在内的三个鬼使都嗖地一声冲回了小吃店。
阿宝走在最后,进店门的时候还往后看了看。
那个人……
应该不会在这里出现吧?
吃饱喝醉回租书店,居然看到几个中学生在书店里租书,老鬼化身身体,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坐在柜台后面,竟然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里真的做生意?”阿宝惊讶地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他一直以为这里只是摆摆样子用的。
老鬼道:“主人回来了。”
阿宝笑容一僵,“祖师爷有没有问起我?”
老鬼道:“主人想知道的事不用问。”
阿宝吐了吐舌头,转身钻到会客室里。
毛怀德坐在椅子上,依旧是他出门前的姿势。
印玄换了身银丝绣边的宽袖长袍从房间出来。
阿宝这才注意到他住的房间就在他的正对面!也就是说,那间豪华的总统套房就是印玄的房间?他嘴角上下抽搐了好几下。那之前印玄用这间房间**他的举动算不算空手套白狼?
印玄道:“去睡一觉吧。”
阿宝一愣。其实昨夜熬到凌晨,他就顶不住了,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地睡了四五个小时,起来的时候身体有点僵硬,但精神还不错,现在让他去睡他恐怕睡不着。
印玄道:“晚上有客人来。”
“又来?”阿宝叫道。
印玄道:“你接客。”
阿宝瞄了眼还没送走的前客人毛怀德,谨慎地问道:“是什么生意?”
“等睡醒了告诉你。”
……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笔生意很棘手,提前告诉他会让他失眠?
阿宝躺在床上,心烦意乱地挠着头。
他原本以为自己满腹心事一定睡不着,谁知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手指还插在头发里,自己刚刚就保持这个姿势睡了一个多钟头。
抬头是巴掌大小的夕阳晚景。
他慢吞吞地坐起来,拿了身干净衣服去洗手间冲了个澡。
洗手间比他的卧室稍微大一点,洗澡只有一个喷淋头,热水时有时无,幸好时尽盛夏,就算用纯冷水洗澡也不太冷。洗手间的窗户和阿宝房间里差不多,用色彩斑斓的纸贴住,透不进光,阿宝洗完澡出来,才发现天色近乎全暗。
“我洗了多久?”阿宝讷讷地问。
四喜道:“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天会变得这么快?
阿宝打开灯看了看手表,才四点多,就算冬天也不至于暗得这块,更何况是夏天。
同花顺道:“停电了?”
四喜道:“太阳不归供电局管的。也许暴风雨要来了?”
三元道:“不像。”
阿宝知道猜来猜去也没结果,干脆走出去。但他从走廊到书店门口一路开灯,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不止人影,连老鬼也不见了。
“好久不见。”
稍嫌森冷的声音惊得阿宝浑身一激灵。他愕然转头。
那黑漆漆的街道上,隐约站着一个人,与他下午所见的身影极为相似。
“师弟?”阿宝试探着唤道。
那个人慢慢地往前走,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暴露在租书店灯光下才停下脚步。
邱景云!
却又……不像原来那个邱景云。
眼前这个人虽然还顶着邱景云的面孔,但眼睛一点生气都没有,就好像蜡像一样。
三元道:“他身上没有人气。”
四喜惊道:“僵尸?”
阿宝错愕地看着邱景云,“为什么?”
“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能自己选择的。”邱景云淡淡道。
阿宝想起火车重逢的情景,那时候的邱景云或许用一张精心描绘的面具遮挡住他的内心,但是那是一张生动的脸,生气勃勃的脸,可眼前这张却只能用面具来形容了。
“但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不能选择的。”阿宝道。
邱景云道:“命犯天煞孤星,是可以选择的吗?”
阿宝语塞。他听说过,命犯天煞孤星是无法化解的。
邱景云道:“我来找一个人。”
“谁?”
“毛怀德。”
阿宝惊讶道:“那是谁?”
邱景云那双毫无生气的瞳孔从头至尾地扫了一遍,“我知道他在。”
阿宝侧身道:“请便。”
邱景云没动。尽管他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但是阿宝感觉到他在戒备。
阿宝干咳一声道:“其实,我是来借书的。”
邱景云突然拍了拍手。
黑暗中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阿宝的背脊顿时感觉到一阵凉意。脚步声那样响亮,绝对不是一个两个能够发出来的。他双眼死死地盯着出声的方向,没多久,一群黑压压的人走过来。他们列着方队,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看上去就像军训过的黑社会。
“你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帮手?”阿宝问。
三元道:“他们也没有人气。”
阿宝快哭了,“你能不能说一点好消息?”
三元道:“他们不如邱景云强大。”
阿宝眼睛燃起一丝希望,“也就是说,我能战胜他们?”
三元道:“你不是邱景云的对手。”
“……”阿宝哆哆嗦嗦地拿出今天下午刚学会的噬魂符,“靠这个呢?”
三元道:“可以试试。”
邱景云目光凝注在他身上。
阿宝又把符咒放了回去,认真地问道:“我可不可以走了?”
邱景云道:“找不到毛怀德,就用你充数。”
阿宝道:“你找他做什么?”
“做僵尸。”
“我觉得毛怀德的资质远胜过我!”的
邱景云没理他,抬手勾了勾手指。
乌压压一片的僵尸列队中分出五个,踏着方步进租书店。
阿宝慢慢地挪动步子。
邱景云道:“我不想杀你。”
阿宝道:“我也不想。”
“如果你听话。”
阿宝发现邱景云自从变成僵尸之后,废话少了很多,杀气重了很多。不过他为什么会变成僵尸呢?难道那个闪电人收集天煞孤星就是为了把他们都变成僵尸?他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摸到了门的把手。
“大人。”同花顺怯生生地爬出来,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