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依依紧张地站了起来。
出来的是慕容逸,他眉间难掩疲惫之色,回身关上了房门,不顾所有人质疑的目光,一步步含笑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他……”提心吊胆了一天一夜,却在这时,竟不敢开口相问,只能直直盯着他,想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蛛丝马迹。
慕容逸抬起手划过她的眉角,指尖顺着她的面颊停在她脖颈处的青紫痕迹上,柔声问道:“还疼么?”
她,这时便听闫长老问道:“傅公子,为何只你一人出来?”
慕容逸疲惫地看了一眼天爆道:“他们就快出来了。”一低头,看到暗香依依激动得红了眼眶,眸中闪过一抹恹色,轻抚着她的发,道:“天快亮了,不如我们同去山顶看日出。”
“好。”她主动拉起了他的手。
察觉到了她指尖的冰凉,他心念微动,竟有一刻地不真实。
此时襄阳王正呼呼大睡,而未默早已受不了刺激,怔怔看着二人相握的手,面色灰败(一直都灰败)。当下这一刻,任谁都瞧得出来,暗香依依欢喜傅月。
就在他们要飞身而起时,未默忽然跟着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暗香依依的小腿,生生将半空中的暗香依依给拽了下来,自然也连带着慕容逸给拽落了地。暗香依依回身便看到了眼泪汪汪的未默。
当下只见未默扁着嘴,闪烁着一双大眼,小心翼翼地扯着她的衣角,略带恳求地说:“娘子,不要当着我的面与其他男子私会,我会吃醋的。”
暗香依依顿觉头晕,下意识看了眼木屋,不知屋中人可曾听见。
屋外除了慕容逸,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暗香依依,不知道未默底细的闫长老竟开口问道:“左护法你成亲了?”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想那未默为何轻易献出家传宝玉救少主?再说了,昨夜一战任谁都看出来他对暗香依依有别样心思。
暗香依依忙开口解释:“没有没有,闫长老莫要误解,他这里有问题。”她干笑着指着未默的脑袋,眼看未默挺直身子又要口出惊人之语,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向慕容逸,示意自己解决,不顾未默地挣扎将他一路拖到了远处。
木屋前,闫长老并不理会那些琐事,仍旧寸步不离木屋,眼见慕容逸缓步走向暗香依依离去方向,低声向木屋内唤了声:“教主。”
屋中顾天穹回应了一声,听出是教主声音,闫长老心念落定。暗中运气,察觉自己内力果如暗香依依所言在逐渐恢复,心中渐宽。
山凹角落,暗香依依与未默二人背倚山林面朝水。
“你嫌弃我!”未默干打雷不下雨地大声控诉。
暗香依依只觉自己被他看得怨气缠身。
这几日相处,他处处维护自己,事事以自己为先,对自己有情有义,她怎会不知恩、感恩,可自己与他终究除了朋友之情,无半分男女之意。早先他虽也曾有所试探,却因自己心乱如麻无从顾及,不只这个缘由,细细想来她也实难想象,自己与未默不过相处几日,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怎会这么轻易就喜欢上了自己?可事到如今,他即已有所表露,她也理应有所表示,至少应将事情说明白,正在努力措辞,便听他小媳妇状地幽幽说道:“我那家传寒玉是要给我娘子的,如今给了你,你就是我的娘子了。你不能收了我的定情信物却又反悔不认帐!”
“那玉……当时……”暗香依依想到未默拿出玉时确曾言明那寒玉是他家传至宝,是要送给未来娘子的,可那时……她着急顾不迷的生死,本意是借的,谁知道这玉用过就废了,还不了了,再说,他也没说拿了玉就是他娘子了啊,可是他毕竟说过寒玉是要送给他未来娘子的,暗香依依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未默见她如此,指着她道:“你要反悔,你要反悔是不是?”
暗香依依也老实,竟然点了点头。
未默倍受打击,“哇”地大喊了一声:“你果然嫌弃我!”,言罢,在岸边怒蹦了几下,而后无处发泄,竟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此后再也没有上来。
暗香依依惊怔,良久见水面自一片涟漪后再无声息,她终于察觉了一丝不对劲,未默他,他不会真的想不开……
她开始着急,在水边来回踱步,又等了许久,可水面依旧毫无动静,她终于按耐不住走进水里,一边试图寻找一边大喊:“我没有嫌弃你,你快上来,你别吓我,我真的没有嫌弃你!未默……”
无论如何呼唤,都没有动静,她真的没有想到未默一怒之下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来。
“未默……你上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吓我!……”正惊慌失措无计可施之际,忽见水中激起冲天水花,一个少年破水而出,如出水芙蓉,唇红齿白,美如冠玉。
少年游到岸爆在她目瞪口呆毫不避讳的目光下,走上岸来。白皙结实的肌肤在清晨的阳光下伴着水珠散发着莫名地,少年走到她身爆伸手拭去她脸上残留的泪水道:“依依,你在为我流泪,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闭上了惊张的嘴,收回了理智,虽然难以置信难以接受,但听声音就知道面前洗剥干净的少年正是那个整天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未默。
她正要,便听未默说:“依依,我刚才在水里听见你说,只要我上来,你什么都答应我。”
“我没说过。”暗香依依翻脸比翻书还快。
未默闻言大哭:“你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暗香依依大声反驳:“是啊,怎样?我就是出尔反尔了,女人出尔反尔天经地义!家常便饭!只有笨蛋才会相信女人的话!”
未默闻言一怔,干打雷不下雨的眼睛重又瞪大,看着暗香依依状似理直气壮实则心虚地离去。未默忽然一笑,晃脑地道:“我好喜欢出尔反尔的依依。”眼见暗香依依走远,忙大声唤道:“依依等我!”
暗香依依闻声脚步一顿,想起自己一时急怒忘了要把话讲明白,便踯躅着转过头来,起先还没注意,这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未默最初是用缩功,后来跳下水后,恢复了本来面貌,洗剥干净倒是个少见的美少年,只是……只是…当下,他全身上下除了重点部位围着早先所穿衣物,其余地方……“呀!……!”暗香依依惊叫一声迅速消失在了未默眼前,哪里还有心思和他摆事实讲道理说清楚何为友情何为爱情。
暗香依依的一声惊叫将未默吓得一个踉跄,低头一看自己,啊呀,难怪会把依依吓到,自己怎么光不出溜就上来了,得找件像样的衣服穿穿,可四下除了树皮枯枝哪有什么衣服啊,正抓耳挠腮无计可施之时,忽见树后有人影闪过。
此人并非秦楠,而是花香玉,花香玉比九幽教众还要早入谷,一直躲在环绕百花谷的山林中伺机窥探,他毕竟武功低微,远见木屋所在俱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敢轻举妄动,又不甘心就此离去,便藏于远处遥遥相望。那日暗香依依入了客栈,最早发现他们踪迹的便是百花门的弟子,花香玉得知消息后到了客栈,却已是无迹可寻,他原以为暗香依依去了九幽教江州分舵,可之后竟发现九幽教的人也在寻找他们的踪迹,这才起了心思想到了江州客栈后方的百花谷。
花香玉百般小心没有被傅月发现,没有被暗香依依发现,甚至没有被顾天穹等人发现,却误打误撞偏巧被未默一双贼眼发现,未默一见花香玉身上穿得那身锦衣玉段,目光顿时大放异彩。
花香玉卖力挣扎了,可惜哪里是未默的对手,点晕了他之后,未默三下五除二地剥了他身上的衣服,仔细穿戴在自己身上,闻到一股子女人的脂粉香,打了两个喷嚏方道:“一个大男人衣衫怎么这么香,真他的晦气。”摸了摸散乱的头发,看了看花香玉凝分华丽的珠玉坠子发冠,虽然不喜欢可为了整体形象,他拔下花香玉的玉冠带在了自己头上。
这才留下只剩一条横卧在地上光裸、昏迷、玉体横陈的花香玉而去。
尚未走近木屋,便看到了慕容逸和暗香依依立在前方,眼见他二人并肩而立,心里头不由得泛酸,故意重重地咳了两声,引起众人注意。
一九幽教弟子首先厉声质问:“来者何人?!”
闫长老等人闻声也顺势望了过来,众人只见来者少年唇红齿白,眉眼灵动,原本穿在花香玉身上极为俗媚的衣物,穿在他身上却十分耀眼夺目,尤其玉冠旁垂落的珠玉,随步摇动,日下反光,更衬得他翩然脱俗,顾盼见,几分桀骜不驯,几分玩世不恭,还有几分的目空一切,都令在场之人为之惊讶侧目。
暗香依依自然认出他是未默,心中震撼虽已自初见未默时变淡,但亦未曾想到,他穿上一套正经衣服竟能这般好看,尚未回过神来,便听慕容逸道:“本非凡间俗中物,怎知晦目难辨珠,误以为似妖近邪,岂知神仙亦不如。未默,你身上穿的是百花门门主花香玉的衣服,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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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慕容逸之语,闫长老一时难以相信眼前之人竟是未默,再听慕容逸提及了花香玉,眉间一蹙,立即吩咐道:“去把那花香玉抓来。”
两名九幽教弟子迅速奔去。
未默无心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只是注视着慕容逸与暗香依依牵着的手,待瞄见暗香依依正瞧着自己,又故意将脸大幅度撇了过去,鬓边珠玉也随之“哗啦”地一声响,不小心敲到了额头,他低“哼”了一声以此加重表达心中不满。
这要是在原来,身材短粗灰头土脸的他作出这幅神态,十有□会被人忽视,可如今,这样一个绝世公子,即便只是些许不满也会立刻引来众人的关注,可见人的相貌和衣着也是体现存在价值不可或缺的砝码。
慕容逸却似心有旁骛,无心理会这些。他望向远山,目露倦色,轻声对暗香依依道:“陪我去山顶吹吹风吧。”
“好。”暗香依依应道。
闻声,未默顿时又忍不住转过头来。眼见慕容逸牵着暗香依依的手一前一后飞向山顶。原想追去,可待看清暗香依依望着慕容逸的目光,心里顿时酸涩起来。暗香依依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依恋让他难以接受和相信。
怎么可能,依依早先根本不认识傅月,这前后他不过只睡了一觉,醒来就……咦?他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待问过闫长老,这才知道,他的,自己竟然连睡了遂!遂!一想到傅月肯定反复点自己道让自己昏睡,更是对傅月恨了个底朝天。咬着牙暗想,如今自己都破例恢复到不正常了(现在这模样在未默心里是不正常的),依依为何还是不喜欢自己?!心中正愤愤不平,这时,就听一人吧嗒嘴嘟囔着说:“妖精,别走。”,一抬眼,便瞧见不远处呼呼大睡的襄阳王,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暗骂这都什么时候了那元宝王爷还有心思睡觉!一个纵身上前踢醒了襄阳王。原本想让襄阳王醒来与自己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岂料襄阳王乍一醒来迷迷瞪瞪根本没弄清楚状况,一听自己的随从大声质问面前男子:“大胆!敢踢我家王爷!”,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被人踢醒的,顿时火冒三丈,他堂堂一个王爷何曾被人踢过?!再说,他刚醒来尚不知面前少年竟是未默那厮,仔细一看这长得实在让他心里不舒服,顿时与未默发生了争执,木屋前又是一阵大乱。
说实话,在襄阳王眼中,未默那厮就没被他放在眼里过,就未默那模样,没把暗香依依吓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哪里想到面前少年就是未默呢?
而在未默眼里,襄阳王同样不济,就元宝王爷这样的草包,自然不是自己的对手,要不能找他一致对外吗?
闫长老将这几个年轻人的暗潮汹涌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当下,眼见未默与襄阳王几句不和就要大打出手,只得使了眼色与萧仁,让他上前好言安抚。
而此时,慕容逸已牵着暗香依依的手,飞向了山巅。
天边一旦拉开一条犀光明便无法遮掩地争相涌入大地。
慕容逸回眸看向暗香依依,见她笑望着自己,晨光下,眼中满是对自己的亲近和欢喜,原本该喜悦,可内心真实的感觉却恰恰相反。
为救顾不迷,他耗损了不少功力,顾天穹付出更是,合二人之力才为顾不迷打通了任督二脉,救回了他的性命。
顾不迷半昏半醒之间,几次低唤出暗香依依的名字,轻声呢喃之语很有些悱恻。他与顾天穹都听得真切,他早先一直以为顾不迷自点死是不想与暗香依依或莫七彩发生关系,可就在那一刻,顾天穹的一声叹息,让他领悟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渺茫的生存希望,心甘情愿选择万虫钻心之苦,在痛苦折磨中死去,不知该说这个人傻,还是该说这个人痴。尤其这个人所做一切,另一个人并不知晓。
回头,他看到了一双秋水盈眸……其中,毫不掩饰对自己的脉脉情意。本该欢喜,可一想到自己早先的所作所为,欢喜随即蒙尘,隐隐地还有一丝害怕。
害怕?他竟然也会害怕,怕什么?怕她知道自己就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还是怕她这样的眼神消失殆尽?忍不住讥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喜欢上一个人,开始嫉妒,开始了患得患失。
如此想法让他微微一怔,下意识起了排斥,竟不敢去深想这想法的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世间情爱本就脆弱,何况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旦揭穿很可能与她反目,理智告诉他应该想方设法隐瞒到底,甚至到死也不让她知道真相,可心底却有一个更强的声音,嘲讽着自己不敢面对现实的怯懦,为一己之私隐瞒事实的卑劣。不!这不是他慕容逸,即便他并非好人,却也绝不是一个伪君子。
之巅,参天树顶。
他与她,分立两端枝头。
他远眺远方,风吹起了他的发,不同以往地静默中,他疲惫而疏离。
她望着他,察觉到了他的沉默,却没有开口相问,只静静等待,等到他愿意主动转过头来,望向自己始终不变的柔情笑意。
清晨的山风吹得她衣张发扬,面色苍白,眼神却明亮到刺眼。
立在枝稍的身影随风轻动,他轻声笑问:“告诉我,你眼中看到的谁?”
“慕容逸。”她答,微微敛了目光,真正的答案只有自己明白。
心微微一动,想到自己此刻易了容,他恍惚了一瞬。莫非,她只是想到了自己慕容逸的容貌?
朝霞之光,柔和而坚定地落向人间,光明耀眼,看到她面色苍白,知道她昨夜击退了一众黑衣人,心中一软,向她伸出了手。
她义无反顾地将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执手相握,她颇为动容地对他说:“此生此世,我们再不分离!好吗?”
他神色一变再变。
这一生还有多长,或许一日,或许五十年。
可这世间,无论是谁,一生最动容的时刻,莫不是与相爱之人执手许诺。许这一生一世,许下生生世世,不怨不悔。
只是这句誓言得来如此快,如此容易,又太不单纯。
想要,又不想要。
想紧握,想守住,却偏因其不纯粹又抵触地放开。
岂料,她却将自己的手反握得更紧了些,不容他放开。
望着她紧张而期盼的目光,再看她紧握着不放的手,他敛下了目光。或许已疲惫到无心力去分辨和等待,或许被她眼中期盼深深触动。他扬起近乎残忍地笑,不留余地道:“你鞭子上的毒是我所下。戚坊镇那四个调戏你的男子都是我的手下,就在你出鞭教训时,蝴蝶之毒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在了你的鞭子上。”
看着她古怪的神情,他笑得轻蔑至极:“我还知道你内功心法的秘密。”
“落月迷香,若与男子交合,男子可获一甲子功力。”他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甚至不愿给自己留任何退路,毫不留情地继续道:“如果我有一甲子功力,我将成为武林第一人,从此天下无敌!”
“你还要与我一生一世不分离吗?”他带着无尽笑意,问暗香依依。
他肆意地笑着,残忍而决绝地等待着她的答案,她神情复杂难辨,从挣扎犹豫不信,到不得不信,只觉得自己不堪到了极致,可一想到他是他,前世的错过,今生的相遇,用生命亦难换来的又一次重逢,是上天垂怜,是自己日夜心心念念的期盼……也是命数,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谅,只有一点,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顾不迷会好起来吗?”他似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嘴角笑容越发轻蔑,却仍回道:“会。”
闻言,她顿时展颜,义无反顾地说道:“只要他能好起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离开你,除非……你不喜欢我。”
他的笑僵在唇边。残忍变成了复杂难辨地动容,轻蔑变成了难以名状地悸动。
轻轻阖上了眼睛,轻轻地起来,手心温润的触感成了此刻唯一的世界。这才察觉,她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未曾松开,无以名状,有生以来,第一次,只觉得自己的心快不听话地跃出胸口,好似自己得到了全天下,好似这世间自己最梦寐以求之物也尽在掌握。
他听到她坚定地道:“这一世,我绝不会离开你。”
这一世?
他似有所触动,睁开眼来,理智重归躯体。
这一世?……为何只有这一世,为何是这一世?
他缓慢而轻声地道:“从现在开始,蓝枫立誓只疼花舞一人,宠她爱她,不会骗她,答应她的每一件事都会做到,对她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许欺负她骂她,要相信她,有人欺负她,会第一时间出来帮她,花舞开心的时候蓝枫陪着她开心,花舞不开心蓝枫哄她开心,永远觉得花舞最漂亮,做梦都会梦见她,在蓝枫的心里只有她。以此为据,一生一世……”绝不反悔四个字飘渺无音,或许已无须再说。
她震惊、迷茫、疑惑的神情丝毫不落地映在他的瞳孔中。
“你……你怎么会知道——蓝枫?”她惊问。
“这段话,是你梦中的呓语。”每一个字,他都说得极慢,从她的脸上,他看到了不可置信,看到了愤怒,看到了失望,可不知为何,种种情绪过后,只剩下悲伤。
悲伤,为何是悲伤?他不懂,但所有的这些都已足够让他明白,她对自己的情为什么来得那么突兀,她为什么会轻易原谅自己过往的种种欺瞒,她眼中看着的那人究竟是谁。
此刻,他就好似一个身陷荆棘的人,越是挣扎越伤痕累累。她的神情似一根刺,清晰反复地着他,察觉到她的手在缓缓抽出,他突然反应过来想要紧紧回握不容她离开,可她已不再给他机会,骤然将手抽离,凌厉的指甲甚至划破了他的掌心,鲜红的血顺着他虚张的指缝流出滴落。
恍惚中,他笑了。
蓝枫,原来是那个叫蓝枫的人,他甚至不能肯定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何其嘲讽,何其轻蔑!
原来一直在寻找,一直在期盼,一直存有希望,以为上天将她送到这里,是要重新给她一次弥补过错的机会,可如今才明白,不过是彻头彻尾地愚弄和欺骗。她无法面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唯有逃避地离去,踉跄而仓惶,悲伤而无措。
他带着笑意,脊背挺拔如初,不去看她渐行渐远地背影,只望着远山霞光,嘴角缓缓弯起,溢出鲜红的血液。
阳光,寸寸浸染山谷,攻城掠地。百花的艳姿亦因此夺目绽放。可就在你因其美、受其惑,情不自禁踏入靠近摘取时,它亦毫不留情地反抗你甚至残忍地毒杀你。当你察觉它表里不一地虚伪,你会后悔被它表象所惑,会痛苦,会挣扎,会报复,可无论怎样,痛苦都已如此明显,你原以为痛苦的是你,只有你,可你怎知,就在你挣扎、痛苦时,无数的花儿都随你凋零。
没有谁真的赢。
百花谷中。
木屋的门“咯吱”一声被人自内打开,首先出来的是面色苍白的顾天穹,而在其后,缓步走出的,仕不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