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这事儿交给我就行了!”殷夺跃过去,将痛苦挣扎的黑衣人拉起来,扯着他绑到一棵树上去, 逼问。他在军中多年,严刑逼问这种事儿干过不少。
魏佳茗转身,领着殷络青和殷觅棠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这地方不安全, 而且躺了一地的尸体,她怕两个孩子吓着。
“爹……”殷觅棠回头望向殷争。
殷争冲小女儿点点头, 默然跟在后面。
阿大想跟着,又有些犹豫。殷夺喊了他一声, 他便不去跟着殷争,而去帮殷夺的忙。
殷觅棠仰着头望着魏佳茗,又回头看看殷争,沉默地任由魏佳茗拉着。她走啊走, 感觉走了好久好久, 久到双腿发麻, 再抬头看一眼天际, 日头都快要落山了。
山路本来就坑坑洼洼,殷觅棠一不小心被一条藤蔓绊倒,跌坐在地上。魏佳茗一把将她抱起来, 问:“累了?”
殷觅棠点点头,她望着魏佳茗,又小声说:“还、还饿了……”
殷络青也眼巴巴地望着魏佳茗。
魏佳茗看了殷络青一眼,丢下一句“找你爹抱着去”, 然后抱着殷觅棠继续往前走。
殷络青无辜地站在原地望着走在后面的殷争。殷争走过来把二女儿抱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你爹也是又累又饿啊。”
魏佳茗脚步微顿,又继续往前走。
篝火升起来,架子上的烤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殷觅棠咽了好几口唾沫。
“怎么还不好……”她小声念叨。
殷络青揉了揉她的头,安慰妹妹:“一会儿就好了。”
殷争从远处回来,怀里抱着一堆野果。他将野果递给魏佳茗看,他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魏佳茗。
魏佳茗扫了一眼,也没说话,继续烤肉。
沉默便是无事,殷争放心地把这些果子拿去给两个女儿吃。
一天没吃东西,殷觅棠实在是饿极了,拿起一个碧绿的果子,上去就大大地咬了一口。
“唔……”殷觅棠拧着眉,把果子吐出来,带了一嘴的血。
她捂着自己的嘴,委屈地掉眼泪。
“怎么了?哪儿磕破了?”殷争急忙去看。
“又掉了……”殷觅棠吸了吸鼻子,摊开掌心,一颗脏兮兮的小牙躺在她掌心。
“原来是又掉了颗牙,没事没事。果子磕掉了也好,要不然还得疼一阵不是?”殷争笑着安慰她。
殷觅棠擦了眼泪,也跟着笑起来。两颗小门牙都掉了,滑稽可爱。
魏佳茗转动串着野兔的木条,望着对面的父女三人。
“好了,咱们吃兔肉。”殷争忍着烫,撕下两条兔子腿递给两个女儿。
香喷喷的。
殷觅棠咬了一口,没咬动。她没牙。还烫到了沾着血的牙龈。疼得她整个五官都揪揪起来。
“吃这个。”
魏佳茗递给殷觅棠一片碧绿的大叶子,叶子里面是她用匕首切好的一小块一小块碎肉。
“谢谢娘……”殷觅棠仰头望着魏佳茗,她把大叶子抱过来放在膝上,挑着里面的碎肉一块一块地吃。
魏佳茗坐回篝火旁,盯着火堆里正在烤的另一只兔子。殷争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始终盯着她看。
魏佳茗被他盯得心里一阵烦躁,忽然抬手,袖中的袖箭射出去,射中树顶的一只鸟。鸟儿扑腾扑腾翅膀,正好掉在篝火上。
正在吃东西的殷觅棠吓了一跳,她望着火堆里扑腾的鸟,忽然笑了。她拍了两下手,高兴地说:“好棒!不仅有兔子吃,还有鸟肉!”
魏佳茗瞧着她脏兮兮的小嘴儿,一下子笑出来。
她笑了,远处的殷争望着她的目光里也不由自主带着几分笑意。
殷觅棠用胳膊肘捅了捅殷络青,让她赶紧去看爹爹和娘亲都笑了呢。
满月高升,山中夜色最是寂寂。
殷络青还好一些,可殷觅棠已经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殷觅棠摇摇头,努力睁大了眼睛。她偏过头,跟殷络青小声说:“姐姐,我要是再犯困,你掐我一下……”
她又问:“姐姐,咱们要去哪儿呀?”
她虽然小,可也知道这不是回城的路。
殷络青摇头,她也不知道。
魏佳茗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放在平地上,招呼殷觅棠和殷络青过来睡觉。让两个女儿躺下之后,她将一种驱虫粉散在周围。
魏佳茗挨着两个女儿躺下,轻轻拍着她们两个,柔声说:“睡吧,娘亲在呢,不要怕。不管是虫子还是大老虎都不敢来。”
殷觅棠和殷络青点点头,试着闭上眼睛。
每次当魏佳茗的手离开殷觅棠的时候,殷觅棠就不安地蹙起眉。许久之后,殷觅棠觉得自己好困好困,好像再也坚持不住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去拉魏佳茗的手。
“娘……”
“在呢。”
“那……棠棠醒了,娘还在吗?”
“在。”
殷觅棠笑了,娘亲可是从来都不骗她的。她沉重的眼皮慢慢垂下,终于安心地睡着了。见两个女儿睡着了,魏佳茗松了口气,偎着她们躺下。
殷争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魏佳茗的身上,连带着两个女儿也一并包进去。他仔细整理外衣,把三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最后他的目光对上魏佳茗的眼睛,终于说了自从今日重逢后,对魏佳茗说的第一句话:“睡吧,我守着。”
魏佳茗抿着唇,静静看着他。
殷争站起来,走到一旁的火堆旁,又添了几根木柴。虽然气候温暖,可毕竟是夜里,他担心两个孩子着凉,要这火堆一直生着。
魏佳茗看了殷争一会儿,抱着两个女儿,睡觉。
第二日一早,殷觅棠第一个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着娘亲在一旁睡着,悄悄松了口气。她再小心翼翼地扭头去找爹爹,见爹爹坐在火堆旁望着这边。殷觅棠对爹爹眨了下眼睛,小心翼翼地从魏佳茗搭在她身上的手臂下逃出来。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殷争身边。
“怎么过来了,不多躺会儿?”殷争压低了声音。
殷觅棠蹲在殷争身边,小声说:“爹爹,你想好办法了没有?”
“嗯?什么办法?”
望着一脸淡定的爹,殷觅棠急了。她焦急地说:“想办法把娘留下来呀!她再跑了怎么办!”
殷争失笑。他摇摇头,道:“没什么办法。棠棠有好主意吗?”
殷觅棠拍了下大腿,急得不行。
“爹爹,你怎么能这样呀!”她小小的年纪却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爹爹,你拿出给我讲大道理的口才呀!实在不行说软话求求娘亲呀!”
“懂的还不少啊你。”殷争笑。
殷觅棠皱着眉,他爹咋能这样!她明明是为了爹爹好!
“行了,别操心了。”殷争挑了一个软的野果子塞给殷觅棠。
魏佳茗向来敏锐,之前殷觅棠从她胳膊下出去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父女两个的谈话虽然声音很小,可是全部被她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她没有睁开眼睛,一直到怀里的殷络青睡醒了,她才起身。
这第二日,还是沉默的一路。
魏佳茗抱着殷觅棠,殷争抱着殷络青,由魏佳茗带着往前走。魏佳茗没说去哪儿,殷争也不问。除了昨夜那句话,殷争也没有再与魏佳茗说过话。
第二日的傍晚,魏佳茗牵着殷觅棠的手,把一家人带进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村落里,走进一处简单的小院落。
“棠棠去铺床,青青去洗米。”魏佳茗吩咐。
“好!”
两个女儿齐声应下。
魏佳茗没管殷争,转身去烧水。
殷争在小院子里四处看了看,把院子里的柴劈好,又将坏了的梯子修补好。他回到屋中的时候,魏佳茗正打算给两个女儿洗澡,他便又退出去,转身去了厨房烧饭炒菜。
当殷争烧好了饭菜,又把主意打到了院子里的那只鸡身上。他摸了摸鼻子,将炖鸡的材料都准备好,然后坐在门口等魏佳茗。
魏佳茗给两个女儿洗完澡,端着一盆脏水出来,差一点泼了殷争一身。她堪堪收住手,瞪了殷争一眼。
殷争指了指院子里咯咯叫个不停的母鸡,说:“帮我杀只鸡?”
殷争将放在一旁的菜刀递给她。
魏佳茗瞥了一眼,没接。她将手里的木盆放下,越过殷争往院子里走,经过木柴堆的时候,顺手抄起砍柴刀,一刀砍断了老母鸡的脖子。
她将砍柴刀丢回柴火堆,一抬头望见一身青衣长衫的殷争。
得,这大少爷不仅不敢杀鸡,连拔鸡毛这活儿也干不了。
魏佳茗又转回身,拎起滴血的老母鸡往厨房去。
殷觅棠和殷络青趴在窗口望着院子里的一幕。殷觅棠缩了缩脖子,歪着头望向殷络青,小声说:“姐姐,他们什么时候能说第三句话?”
“啊?”殷络青有点懵。她之前被魏佳茗带走,跟着魏佳茗走了很多路,见了很多场景。这不是她第一次见魏佳茗杀鸡了。不,魏佳茗杀人她也见过。可是令她惊讶的是殷觅棠忽然不害怕。
“你不怕吗?”殷络青问。
“怕呀!”殷觅棠重重地叹了口气,“怕爹爹嘴巴太笨,让到了嘴边的娘亲又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