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和贾母又客套了两句, 贾母便很有眼力见儿的让林如海去林黛玉的院子了, 好让他们父女能够单独说说话。

荔枝扶着林黛玉回去的时候，都能够感觉到林黛玉激动地不停发抖, 荔枝心里面也颇为感叹——总算是能够团圆了，也不知道林如海知不知道林潇拱了薛宝钗这事儿……

林黛玉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跟着父亲进了屋子, 林如海刚刚坐定, 林黛玉便坐在了林如海的身边, 扶住了他的手。

林如海安慰地握住了林黛玉的手，轻声道：“好孩子。”

林黛玉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伏在林如海的怀里哭了起来。

荔枝悄悄地退了出去, 给他们父女两个关上了门。

——

柳湘莲晚上来找荔枝的时候，就看到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小姑娘, 正坐在灶台边上, 一边叹气, 一边烧火。

柳湘莲奇道：“你怎么了？”

“林大人进京了, ”荔枝说道，“我们姑娘见到林大人的时候, 哭的真叫人心疼。”

柳湘莲很不要脸地在荔枝的身边坐了下来, 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已经听说了，林大人这一趟进京来，明儿就要进宫述职了。”

荔枝闻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陛下有, 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柳湘莲装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不可说，不可说。”

荔枝翻了个白眼，没有吱声，而是继续烧火。

柳湘莲不想这么快就走，他赖在荔枝的身边继续说道：“西宁郡王和林姑娘，打算怎么办？”

荔枝脑子里一响，她不动声色地套话：“能怎么样？”

“今儿西宁郡王不是已经和林姑娘说了吗？”柳湘莲根本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林姑娘不是也应了？”

荔枝快昏过去了——怪不得林黛玉出来的时候含情脉脉的，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能发生这么多事情，厉害了啊西宁郡王。

柳湘莲终于发现了荔枝的脸色不好，他不是傻子，不由得愣了一下：“……你还不知道？”

“我现在知道了。”荔枝恶狠狠地磨着后槽牙，“西宁郡王是不是太有胆量了？居然敢……居然敢……”

柳湘莲苦笑了一声：“这事情，你们家姑娘若是不愿意，光靠西宁郡王可不行。”

荔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反驳——柳湘莲说的是实话。

“你放心便是了，西宁郡王是个好人，”柳湘莲安慰她，“若是他娶了你们姑娘，那你们姑娘不会被辜负的。”

荔枝张了张嘴，刚想要说话，就听到厨房门口传来一个暴怒的声音：“你说什么？”

两个人抬头往厨房门口看去，只见林潇站在那儿，满脸的怒火，整个人看起来都要烧着了。

荔枝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在生气，结果现在看到林潇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却又觉得很好笑。

什么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大概就是林潇这个样子了。自己前段时间刚刚翘了人家薛家的姑娘，今儿就得知了自己的姐姐被人拐走了。

很明显柳湘莲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和荔枝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全都低下头来，开始吭哧吭哧地憋笑。

林潇都要气疯了：“你们还有心思笑？”

“这么生气做什么，来，”荔枝冲着林潇招招手，“坐下来说。”

林潇想要跳脚，但是还是忍住了，气呼呼地走进了小厨房，拿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

他憋了半天，最后低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荔枝摸了摸面颊：“……没多久，大约是今儿去郡主府上的时候发生的。”

林潇更愤怒了，他没好气地说道：“以后没事儿别让我姐姐去郡主府。”

“这怎么可能，”荔枝果断地拒绝了，“郡主是什么人，有拒绝的余地吗？”

林潇沉默——这是实话，郡主有请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越是这样，林潇心里面就越觉得不爽。柳湘莲对着荔枝挤眉弄眼的，荔枝轻轻推了他一把，让他正经一点。

终于，过了好久，林潇才将自己的心情给平定了下来。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柳兄。”

柳湘莲挑挑眉：“如何？”

“你……你能不能让我去见见西宁郡王？”林潇低声问道，“我不放心。”

柳湘莲笑了：“潇哥儿，我能明白你心里头的这些事情，但是郡王可不是你随便就能见到的。”

林潇面无表情：“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和荔枝的事情告诉我姐姐。”

荔枝眼睛都瞪圆了：“……你乘人之危啊！”

林潇紧紧地盯着柳湘莲：“怎么样？”

柳湘莲还能说什么：“成交。”

——

林如海被调任进京城这件事情，他自己其实是隐隐约约地有点消息的，只是他原本就位置敏感，这么多年养成了轻易不开口的习惯，一直等尘埃落定了才松了口。

只是当今圣人给他甩了一个好大的包袱啊……

林如海看着手中一张薄薄的信纸，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封信上并没有太多的内容，只有短短的两三句话——既然已经回京，不如来府上一见。

不是别人，正是虢国夫人杨怡寄来的。

林如海盯着那一句话，陷入了沉思当中。他已经知道虢国夫人在自己尚未到达京城之前就已经和林黛玉接触过，也刻意地打听了一下，只是听林黛玉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位虢国夫人看起来却与世无争？

林如海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去亲自见一见虢国夫人。

当林如海到达虢国夫人府上的时候，杨怡正坐在书房里头看书。她背挺得笔直，神情淡漠，林如海来了也没有引起他多大的神情波动：“林大人稍等，我看完这段。”

林如海觉得颇为好笑，倒也没有说什么，反而在一边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观察着虢国夫人。

杨怡的容貌是无可挑剔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太好。今儿的她似乎没有上妆，唇色淡淡地，眼神很专注。

林如海意识到，杨怡和贾敏很不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怡终于看完了书，她放下了手里面的书本，抬起头来看向了林如海。

两个人眼神碰撞，并没有什么爱情的火花，反而各自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警惕。

“……林大人，我其实并不太想要嫁给你。”杨怡突然开口道，“我一个人生活的自由自在，尽管不能够再上战场，但是也不用受人制约。”

林如海恨不得告诉杨怡自己也是，但是他是个男人，要保持风度。

杨怡继续说道：“如今圣旨已下，无法违背，只是不知道林大人打算什么时候提亲？”

林如海皱着眉头：“你为什么要见我的女儿？”

“我要的聘礼不多，但我的身家也并不值多少。”杨怡就和没听见一样，继续自说自话。

林如海有点来气：“陛下为什么要你嫁给我？”

“不过我好歹第一次嫁人，还是想要办的光鲜一点。”杨怡一边说一边笑了，“你觉得呢？”

林如海深呼吸了一下：“我也不是很想娶你，我有儿有女。”

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这回全都笑了。

“我见黛玉，一开始是好奇，”杨怡轻声说道，“后来就……觉得你这女儿养的当真不错，就是身子弱了些。我教了她一点拳脚，”

林如海：？？？

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儿居然跟着杨怡学了些拳脚，林如海不禁想象了一下，旋即便出了一身白毛汗——被自己给吓到了。

杨怡似乎很满意林如海尴尬的表情，她挑眉欣赏了一会儿后，终于端正了脸色：“我不要太多，你我成婚乃是陛下圣旨，婚后相敬如宾即可，我只有一个条件——我杨怡的男人，不能有妾。”

这个条件对于别的男人来说也许困难一些，但是对于林如海来说，早就已经不算什么了。自从贾敏去世之后，林如海过得便和苦行僧一样，家中的妾也是用来主持中馈的，如今杨怡提出这样的条件，林如海答应的很痛快：“自然是可以的。”

杨怡怔愣了一下，似乎是被林如海的痛快给取悦到了，脸色也好看了一些：“我能够带你的不多，但是我可以保你在京城当中，无人敢动。”

……这还不多吗？

林如海沉思片刻，却说道：“若是可以的话，你护着我那一双儿女，比护着我要好。”

杨怡听了这话，莞尔道：“自然可以。”

两个人愉快地达成了一致，接下来便是正常的婚礼流程了，林如海模模糊糊地对杨怡也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

这个女人看似与世无争，但是心里头怕是波浪翻涌。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压抑着她，等她心头的桎梏消失，京城里怕是要鸡犬不宁。

林如海幽幽的叹了口气——但愿不会有这么一天吧，他可没有这个本事能够压制住当年的虎贲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