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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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临危不是装病,也的确在这一场大病后开始着手转幕后, 而他台前转幕后的第一个工作, 就是说服程涣和他的工作室签署经纪约——与飞虹的违约金他来赔偿。

程涣在这方面表现得若即若离, 赵勉是一副不堪大任畏首畏尾的样子, 飞虹的二把手兼程涣的经纪人邹宁被推到了台前,与湛临危的工作室搅了个昏天暗地。

最后,程涣却甩手说不签了, 湛临危问他理由,程涣的说辞反复无常, 一会儿表示自己不想被工作太累;一会儿说他和赵勉的那家公司也签了新人, 他想捧;一会儿又说要求投拍电视剧。

湛临危是欠了程涣的,拿出一百八十万的耐心劝他:“你如果太累就休息休息,暂时别接工作了, 公司如果要捧新人,也需要渠道资源, 你从我这里拿也方便些, 投拍电视剧也不是不行,我可以让公司帮你看看本子, 有合适的你去投。”

程涣却笑:“你什么都替我想好了,我还用干什么吗。”

湛临危:“那就休息休息, ”又说, “或者空个半个月出来,我们去国外度假。”

程涣冷淡地回他:“再说吧。”

程涣这一再说,就又拖了两个月, 这期间,早被湛临危忘到旮旯角落的慈善基金却因为参与股市投机,被证监会封号彻查,同时执行监管人有偷税漏税、利用职务之便替国外黑账户洗钱等嫌疑,被警方控制,基金公司随后被查封、账户冻结。

湛临危作为创始人,在基金成立之初就重病住院,后续的执行人也不是他,在名律师的帮着下很快洗脱了嫌疑,而那个偷税漏税、克扣慈善款入私囊、甚至洗钱的基金执行人,正是湛临危的经纪人。

湛临危不便出面,而律师见到经纪人之后带回来的消息是,偷税漏税的确有,怎么被人举报的尚不清楚,洗钱这件事经纪人一脑袋官司,根本不知道,但警方那边也不会冤枉好人,与基金来往的确有几个不明不白的海外账户,而那几个账户里全是黑钱。

至于慈善款入私囊、参与股市投机这里面,经纪人赖不掉的算一半,另外一半,律师告诉湛临危:“你的经纪人告诉我,他是咨询了专业人士才敢这么做的,那人的名片在他办公室,我回来路上绕路去找了下,就是这个。”

湛临危从律师手里接过名片,一把捏成了团——邵峋!

“那个蠢货!”

湛临危有律师护法,自然可以片叶不沾身,但经纪人却没这么好命,锒铛入狱在所难免,而慈善基金也随之被封。

消息起先被掩盖得好,没有传出来,但遮羞布总能被人寻到缝隙,不久,微博上那位知名的八卦圈教主将整个猛料爆了出来,语焉不详地叙述了某z姓艺人名下的慈善基金被锁封查底的料。

明星艺人手里有产业的一抓一大把,连十八线现在都能靠着点微薄的人气开淘宝当网红,但办了慈善基金的,放眼整个娱乐圈屈指可数,又是z姓艺人,真相的矛头直指湛临危。

也不知后背到底有一双什么样的手在搅合,半个月微博的八卦团应声而动,把湛临危从头扒到了尾,而围观群众也是瞧得眼热,眼看着一条条热门微博顶上来落下来顶上来落下去,买包瓜子边吃边看大概能吃到天亮。

不过湛影帝到底是块啃不烂的骨头,做事也懂自己不占手的道理,即便有黑料也能像慈善基金一样甩开手,爆来爆去也没有真正的猛料,但以微博为辐射被全网围观,任凭湛临危的脸皮再厚,也无疑于被一把把带风刃的刀掀皮掘骨,气得大病初愈的影帝又进了疗养院。

但外人的伤害即便是群体性的,也不过是冷兵器级别,来自心爱之人的,却拥有核弹级别的效果。

湛临危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听说程涣公司签约力捧的艺人,竟然那个下颌到脖子被划了口子,不声不响出国修复再没有露过面的沈游。

湛临危终于彻底恍然,他被程涣耍了。

程涣再来探病,这间湛临危上次也住过的套房再没了从前温馨欢喜的气氛,白色衬托之下,显得诡秘异常。

湛临危冷漠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程涣今天穿了西服,衬得气质严谨又端正,眼熟得让人想起那天大班桌后面坐着的邵峋,这样的对峙,与那天并无二致。

湛临危再落眼,甚至发现程涣的银色袖扣也与湛临危是成对的。

愤怒冉冉沸腾。

“你骗我,”湛临危将全部的事实一一指控出来,“你伙同邵峋,一起耍我。你来看我,不过是想让利用我对你那片真心,然后再反过来伤害我,你和邵峋之间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你们故意做戏给我看,基金也是邵峋暗地里害我经纪人栽了坑,还有网上的爆料也是你们花钱做的。”

程涣看着湛临危,轻笑:“你还说漏了几样,我捞走了你的钱,还签了沈游。”

湛临危不在乎钱,那些钱和基金他就当喂狗了,但程涣签下沈游才是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湛临危切齿道:“对,沈游的脸是我划的,我亲手划的,我替你出头,你却签约捧他,呵,我拿真心换什么,狼心狗肺吗?”

程涣看着湛临危,像是听了个笑话:“真心换狼心狗肺?湛临危,到底谁才是狼心狗肺。”

湛临危眼神中荡过惊诧:“你果然还在记恨从前那些事。”

程涣一偏头,漠然道:“你凭什么指望我不记恨。”

湛临危:“我以为你可以忘掉,你愿意怜悯我。”

程涣冷嘲道:“怜悯你?我那点心软到今天为止还能剩下多少?我怜悯你?你以为你还是十六岁的时候,败光了我妈一半的遗产,回来跪我,我就继续可怜你?”

提起那些被他如今的光芒遮盖掉的从前,湛临危目光闪烁震荡,他或许自己都要忘记了,他当年不过是孤儿院里性格乖戾的一份子而已,靠着程涣母亲和程涣的照拂,才能渡过黯淡无光的青春期走到今天。

那些不堪的曾经湛临危从未回头看过一眼,到如今,也唯有程涣是他愿意沾染的过去,可现在,这份冷嘲如同泥潭沼泽,将他一点点拽进了过往的黑白深渊中——

他想起杂乱哄闹的午饭时间,他在一群小孩里端着空碗,茫然无措,好不容易空碗中有可以果腹的饭菜,却被奔跑的小孩撞翻,饭菜汤汁洒了一地,他麻木地瞪着眼睛看,有人在背后大力推搡嘲笑他,别的孩子起哄,让他把饭菜捡起来吃掉。

……

他在跌跌撞撞成长道路上拐上了一条劈荆斩月的歧路,在那条路上,他坑蒙拐骗,乖戾暴躁,终于在一众孤儿中脱颖而出,没有人可以嘲笑他、欺负他了,他得到了院长的特别关照,可以住进院长家,享受单独的房间,可他发现院长和那个总是冷冰冰的亲生子关系并不好,他于是越发兴奋,登堂入室抢夺更多的照顾与关心。

……

他分到一半遗产,不带回头地离开,挥霍光了,再回来跪求,深埋下的面孔里是一张狰狞地脸,他利用何蕾,将她当做玩物赠给生意人,钢丝走悬崖一般,行事越来越偏,等有一天,玩物想站起来做人,就用毒*品来控制,骗钱也捞个替死鬼,自己片叶不沾身,甩手洗白上岸。

……

这么多年,行走在镁光灯下的湛临危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从泥泞里爬出来的了,他以为自己也满身阳光,便也可以和别人一样做个磊落的人,得到宽恕聊以慰藉,好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真的可以圆满地实现似的。

而程涣又给这些假相披上了一层“皇帝的新衣”,他从那双温柔的眼神中看到了换上新衣后的自己,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全新的人了。

恍然中,看着程涣的湛临危感觉自己站在深渊底部,程涣冷漠地站在岸边。

湛临危呼吸急促,程涣却又笑着看他:“你这么多年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和我那个死了的妈一样,都有一副烂过头的好心肠,看到你们这些孤儿就圣母病发作,想守护想关怀?”

“那你真是看错我了,对我来说,你当初不过是想赶紧甩手的负担而已,分你点钱就能让你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我真是高兴都来不及。”

“还想靠自己的病拿捏住我,那点龌龊的想法以为我感觉不到?要不是为了从你这边捞点钱,我也不用忍这么久。”

“知道我每次来医院,坐在你对面,心里都在想什么吗?”

“你闭嘴!”湛临危呼吸急促,大声喊叫了出来。

却没有打断程涣,他的无情比温柔来得果断而显眼:“何蕾死的那么绝望,你年纪轻轻就得重病,不是报应是什么!”

湛临危豁然站起来,不顾身体也没了平日的端肃冷静,朝着程涣扑了过来,程涣连躲都不躲,抬手横挡又一把反手抓住了湛临危的前襟领子,另外一手扣住他伸过来的两个胳膊,逼得湛临危在自己面前硬生生半跪了下去。

程涣冷漠地俯视他:“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以前也不过懒得搭理你,你却敢违逆我的命令贴上来,还试图利用我的好心转换我和你的关系?”

湛临危额上全是冷汗,第一次发现,程涣的力气竟然这么大,可为什么在他的印象中并不是这样?

程涣接着冷哼:“你从前在我家争这个争那个,我从没和你计较过,不过是可怜你出生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你真当我不动手是因为我这本事吗?”

“何蕾死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离我远点儿!”

湛临危望着程涣,冷汗瑟瑟地从毛孔中钻出,却道:“为什么签沈游?”

程涣像看一条虫子似的居高临下:“你当我和沈游有矛盾,可那点矛盾算什么,他本来就有人气、也有吸粉赚钱的本事,脸上受伤了没公司愿意再捧他,我签了他,他还不得感恩戴德。”

湛临危隐忍地看程涣:“你在做梦吗,捧一个毁过容的。”

程涣的手劲渐渐松开,笑看他:“谁说是我?是你捧才对。”

不几日,赵勉把沈游的经纪约合同拿给程涣看,感慨道:“邵峋也是狠,十年合约,一九分成,这跟白干有什么差别。”

程涣把那合约扫了一眼,扔到一边:“是毁容了吃老本吃到穷死,还是万众瞩目重新当回明星,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赵勉感慨:“他也是自己作死。”

程涣却问:“都准备好了吗?”

赵勉比了个ok。

这一年的娱乐圈注定风波不断,以视后安若思和演员孙羽扑朔迷离的恋爱关系拉开了序幕,最后又以影帝湛临危刀划同行艺人差点致使毁容落幕。

可以充当证据的监控视频在网络上喧嚣沸腾了近一周,才陆陆续续被清除,湛临危被千夫所指,不久以“故意伤人”被警方寻上了门,男神形象一落千丈,满街满网络地谩骂不绝于耳。

沈游由此重新出道,下颌延伸到脖子的伤口无法完全修复,好在只剩下浅淡的痕迹,被黑色的藤条似的纹身覆盖。

经纪公司为他准备了名为《狂野新生》的通稿,发上微博的一个小时就有近三万的转发近十万的评论,通稿中细数了自己初入娱乐圈以来的种种“不懂事”,随之浇灌悔恨的心灵鸡汤,将受伤、治伤、重归的心里路程娓娓道来,最后一句——

“新生,就是要狂野生长,我来了。”

这篇通告足以成为圈内的“公关经典案例”,而编写人就是邵峋。

邵峋把稿子写完发给程涣过目的时候,不忘自我赞美一番:“我如果早点混娱乐圈,现在也是大佬级别的了,这样你就应该遇不到我了。”

程涣劝他:“你洗洗脑子,少做点梦。”

程涣没有说错,是湛临危“捧红”了沈游,从来没有哪个明星以这样的方式一炮而红,沈游甚至红过了从前人气最高的时候,但人气终究还需要靠作品维护。

年初,国内首部无人机题材的电视剧开拍,沈游担男一,导演正是霍照月,孙郯终于还是“被迫”走上了男二的道路。

孙郯瑟瑟发抖地给程涣电话,哭着说::“大佬夫人,不能放过我吗,我没有演技的。”

程涣没和他计较这个与众不同的称谓,淡定地安慰他:“没演技没关系,这电视剧的男二还是个冰块脸,你只要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就可以了。”

孙郯吞吞吐吐,还想说什么,但半天词不达意,最后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可这电视剧为什么没有女主角啊,我好到担心拍着拍着把我这个男二拍成女一啊。”

程涣继续安慰他:“霍导不会这么做的,放心。”

但孙郯根本没办法把自己的心抱起来轻轻放下,毕竟霍照月上部拍的就是男男耽美,万一延续下戏感,哭唧唧,不敢深想。

电视剧拍的同一时间,《南城往事》终于在卫视的周播剧场开播,程涣的宣传通告多的满天飞,足足一个月没有回家,而等他拉着行李箱进家门,刚站到茶几前,抬眼扫到照片墙,一口茶喷了出来。

《南城往事》开始宣传通告前,他就把照片墙上的大部分相框撤掉了,连当年何蕾扮粉丝的那封信也一并收了起来——这是程涣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下定决心将现在与过去斩断开。

当时邵峋的那张挂着的照证件他也一起拿了下来,不过没收起来,换了摆台框搁在茶几上。

结果现在穿着西服的二维邵峋又重新爬上了墙,不但自己挂着,旁边还有程涣的照片,不但有程涣,两人平挂在一起的相框下一个硕大的“囍”,右婚联“邵峋程涣”,左婚联“锦绣良缘”,横批“夫夫同心”。

程涣:“……”

*****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邵峋电话里对老周道,“替我看紧了湛临危。”

老周:“好。”又说,“有件事,我也得提醒你。”

邵峋放下他办公桌上那个蓝布底红纸字的双喜照片:“什么事?”

老周:“虽然你前段时间叫我不必再继续查程涣的事,但知道那个被你送进监狱的诈骗犯曾经与何蕾是男女朋友之后,我还是格外留意了一下。”

邵峋一顿,这件事他倒是疏忽了:“嗯,人出狱了吗?”

老周:“出狱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左乾,我上周跟过他,发现他现在和一个邵家人走得有点近。”

邵峋眉头一拧:“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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