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城王宫一间宫殿殿内,一位十一二岁的锦衣少年正站在一位头发胡子花白,两眼微闭的老者面前背诵三坟五典。少年的声音清脆响亮,站在宫殿外走廊下的一位穿着精致的丽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少年背完章节,依然站那静穆等侯。花白胡子的老者睁开双目,头朝少年微点两下。
“可,把今天背诵的刻写三遍,明天呈递于我。”老者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锦帛制成的书本递给少年。
“诺!太傅。”锦衣少年双手接过锦书,恭敬地退了出去。
少年一出宫殿,就见到站立在走廊下的丽人,脸上拘谨的神色一变,变成了欣喜。
“母妃!”少年欢快地朝丽人奔去。
“雍今天跟太傅学得如何?太傅可夸了雍?”这位年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丽人正是吴王的宠姬漪。
“母妃,太傅夸了,太傅对雍满意。”雍依着母亲撒娇。“太傅让雍刻诗文,要刻三遍。”
“雍好好刻,刻了给父王看。”漪姬慈爱地摸摸自己儿子的头。
“母妃”锦衣少年低头,他本来冲着母亲撒娇,是想叫漪姬怜惜,因为他要在竹简刻三遍诗文是很辛苦的,漪姬怜惜他,就会跟太傅求情,能减少他的家庭作业。
“去吧,快回宫去好好完成太傅交待的课业。”漪姬当然知道儿子的小心思,但她只装着不明白。
看着雍远去的背影,漪姬的贴身侍女笑道:“夫人!公子越来越聪明了,宫里都说小公子才是大才。”
漪姬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不过看到太傅所在的宫殿,她脸上的愉意消失,公子雍再聪明,敌不过嫡庶有别,连自己千辛万苦为儿子请来的名士,都不肯在吴王面前美言,即使这位名士太傅认为公子雍比太子昭聪明几倍。自己聘请的名士都是这般态度,那些朝臣更是用嫡字把她母子压得死死。
漪姬本来是想跟太傅询问公子雍的功课,但现在想到吴王上个月下的昭书,已经没有兴致去跟太傅见面。她无意识地在后宫花园里行走,心里只觉郁闷非常。
春节过后,吴王一次小感冒就在床上躺了月余,康复后,吴王开始有所思,频频召见骠骑大将军和文宰,不久后便发了诏书让各地大封主在九月九进王都朝见。漪姬敏锐感觉到,吴王是要在各封主面前确定太子昭的地位了。想到去年差了一点点就可以将太子昭拉下继承之位,漪姬不由椎胸顿足,是谁跟那个心胸狭隘的家伙出的主意?轻轻巧巧让她功亏一篑。
漪姬不知不觉走到吴王宫殿之前,吴王宫的一位侍者见漪姬过来,连忙一溜烟跑过来迎接。
“参见姬夫人!”
“免礼!大王可在?”漪姬压抑着心事,脸上一片和蔼。
“禀夫人,大王正在大殿。”这位身着褐黄服装的侍者一脸讨好,眼睛四处扫射一下后,悄声告密:“骠骑大将军刚刚离开。”
“嗯,知道了。”漪姬点头,表示领情。
要说漪姬对朝廷哪位大臣最恨,这位骠骑大将军便是首位。漪姬和这位六十级岁的老将军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骠骑大将军是吴国大世家的代表,吴王朝一半的重要职官由世家子弟担任,他们的势力在吴不可动摇,他们不需要出手去扶植谁,只要按照祖先留下的规章制度办事,他们的利益就不会有损失。漪姬无法给予他们再多利益,可以****他们改变立场废嫡立庶。而漪姬想扩张自己这派势力时,又不可避免侵犯到世家的利益。
吴王如余奎所描述的那样,因为沉湎酒色,脸色憔悴。
“大王!”一双柔荑在他的太阳穴旁轻按,动作柔和,力度正好到位,很好地减轻了他的头疼感。
“爱妃,雍儿呢?”
“雍儿刚从太傅那里学了诗书,现在正在寝宫刻简。”漪姬轻柔回答。
“不错,雍儿好学。”吴王现在最喜欢小儿子。
“太傅赞雍儿大才,有穆王之风。”太傅是不可能在吴王面前说这句话,但漪姬不怕吴王去查问,因为太傅有次称赞弟子是用了‘雍似先王聪慧’的赞词,等知道漪姬想让自己的弟子登上吴王位后,太傅再不敢以先王来赞弟子。穆王是吴国开国之祖。
吴王沉默片刻,拍了拍漪姬的手。“爱妃,孤会保你母子一世荣华。”
“妾母子只想永远在王的羽翼下。”漪姬泪泣。
“爱妃放心,这次召各大封主前来,孤会让他们盟约,以后昭继位,就不敢动你们母子。”
“大王”漪姬绝望地大呼,自己儿子就这样无缘王位了吗?
“爱妃,不让雍继位,也是为雍好。”吴王长叹口气。
漪姬咬牙,她恨死那帮牵强附会的世家。
吴王春节后一场大病,好不容易康复后,却做了个离奇的梦,梦中只见山洪崩离,江河倒流。醒来后的吴王大惊,急忙召了祭祀占卦,占卦后为大凶。吴王召大臣问卦,骠骑大将军直言,这是祖先警告,是对吴王去年想废嫡立庶的警告。
姜大夫当场驳斥,如果先王是对吴王废嫡立贤不满,那应该在去年托梦,不是到今年来警示。
骠骑大将军只是低垂着头说了一句:“这是大王废嫡之心仍在。”
整个吴王朝三分之二的官吏赞同了骠骑大将军的意见。
吴王问卦后不久,传召封主的诏书便下达了。
外面天色已黑,吴国姜大夫家中灯火通明,府中正举办宴席,姜大夫和他的门人、宾客喝酒正喝得有兴致,舞姬们在翩翩起舞助兴。
“余某敬大夫一杯!愿大夫早升左位。”商人余奎站起朝主座敬酒。吴王问卦后决定不再有废嫡立庶的念头,为了安慰漪姬,准备九月九后升姜大夫为左大夫。
“哈哈!鄙夫受了!”姜大夫哈哈大笑,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其他门客见状,不甘落后,纷纷起身向姜大夫祝贺。
酒过三巡,宴席上的人都有醉意,一些人东倒西歪,一些人离座追着侍女或者舞姬调笑。坐在主位的姜大夫看了火起,拉过在旁伺候的一位舞姬,按到怀里便开始乱摸。
姜大夫的一位亲信走到主人身边。“主公,主公。”
“什么事?”姜大夫正在兴头上,行乐被打断后一脸不悦。
亲信走进姜大夫,附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姜大夫听完,慌忙推开身上的舞姬,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到他,便起身悄悄离开大厅。
主人的离开没有影响到喝酒作乐的众人,只有趴在案几上的余奎微睁了眼睛。
姜大夫出了大厅,整理了一下衣服后跟在亲信后面走向后院,后院一所院子前立着两个人,一个穿着深褐色衣服,一位披着黑色斗篷,姜大夫一看黑色斗篷就知道谁来了。
黑色只有天子、诸侯国主、及王子们才配穿戴。后宫的女人们,除了太后,其他即使贵为王后,也不能穿正黑色,黑色代表尊贵,后宫的女人们非常向往,后妃想法折中了一下,把衣服反面整成黑色。所以许多诸侯国后宫的女人们,深衣的衬大都用了黑色。
漪姬深夜出宫,为了不引人注目,就把深衣反穿,行走在黑夜里,正好和夜色融为一体。
漪姬进了厢房,等姜大夫让亲信上了蜡烛后,才把斗篷拿下,露出她那张柔媚的脸庞。
“参见夫人。”姜大夫朝漪姬行大礼。
“义父不要多礼。”漪姬弯腰下蹲。
她现在虽然贵为吴王的宠姬,但品级上跟姜大夫是一样,等姜大夫做了左大夫,品级还要高过漪姬。而漪姬十一岁就被姜大夫收养,和姜大夫有父女名义,所以漪姬私下见姜大夫时,总要行见长辈礼。
“夫人这么晚来有何事?”姜大夫小心问道。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你眼睛看到的温和。
“义父,我们有大祸了!”漪姬长叹。
“怎么会?吴王还说九月九后就升鄙夫左位。”姜大夫一愣,吴王这次想任命他做左大夫,一直反对的骠骑大将军和文宰都没有提出异议,文宰是太子的亲信。
“他们当然同意了,因为以后可以轻松把你拿下。”漪姬冷笑。
为了把姜大夫顶上左大夫的位置,漪姬和朝中大臣交锋了无数次,骠骑大将军和文宰死守住左大夫的位置,一是因为姜大夫上位会分他们的权柄,另一个是姜大夫上了左位,更能发展权势。
扼制姜大夫,就是扼制她们母子登上王位,如今王位实打实将落入太子昭之手,等太子昭继位,只要把姜大夫撸掉,他们被瓜分的权利就回去了。
“那怎么办?”姜大夫额头冒汗。
“我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破釜沉舟!”漪姬两手紧握,她和儿子已经站在悬崖边了。“四个司马有几个可以拉拢?”
“北司马氏是骠骑大将军的人,对这个司马无法可想。东司马和南司马是见虎符听令,只有西司马,已经明确靠拢我们。”司马掌管康城武装力量,只有吴王虎符才可以调动他们。西司马和太子昭不对付,他是四大司马中最希望吴王废嫡立庶的。
“我让你跟唐国国主联络,现在进行得如何了?”漪姬脸色稍豫。
“唐国主胃口太大。”姜大夫为难。
“他要什么?”
“他要东海之滨。”姜大夫边说边偷看漪姬。东海之滨将是雍的封地,是产盐区,封地中最为富饶。
“给他!只要他助我们成事。”漪姬眼都没眨就同意了。
“是,我这就派”姜大夫话还没有结束,就听得外面一声轻响,连忙顿住话语,推门朝外查看。
“主公。”守在门口的亲信连忙过来。
“刚才什么响声?”
“是只猫在屋顶上。”亲信指了指屋檐,姜大夫抬头一看,果然在屋顶看到一双碧眼,那只黑猫发现有人类注视到它,‘喵’地叫了一下,然后便消失在屋顶后。
姜大夫送走漪姬回到宴会现场,发现自己的门客和贵宾更加狼藉,再一细扫,发现少了余奎,想起在厢房听到的响声,姜大夫的心不由一动。
“去,找一下余奎在哪。”姜大夫招来亲随吩咐。
亲随离开不久返回,脸上一副猥琐。“主公,余奎在更衣房外。”更衣类似现代厕所。
“在更衣房外?到现在还没更好衣吗?”姜大夫奇怪,他回到宴席上的时间够上两次更衣室了。
“余奎和舞姬在屋外泥地上成好事。”亲随捂嘴而笑。
“这个余奎,太放荡不羁!”姜大夫哈哈一笑,对余奎怀疑消除。
片刻后,余奎踏着虚步回到酒宴之上,浑身沾满泥灰,一些已经听说余奎和舞姬胡天胡地的宾客,都暖味地朝着余奎大笑。
余奎拿眼察看姜大夫,发现姜大夫也正嘻嘻哈哈,心不由落了下来,为了掩盖身上的泥灰,余奎只能拖住个上更衣室的舞姬,在泥地上乱搞一气。
楚朝辉手指在余奎最新送来的密信上轻敲,吴王都看来真是热闹非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