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酒醉

公司新品一期接着一期, 谭韶诗压力越来越大, 还是没能找到灵感, 对着新一期主题“爱情”束手无策。

余芷悄悄观察了几回，谭韶诗像是当初刚入公司的时候一样, 自愿加班, 却没有那股勇往直前的干劲，托腮静坐，盯着空空的手稿本和电脑发愣。

一次, 余芷看到谭韶诗趴在桌上好一会儿没动，似乎是睡着了。夜里温度低, 她怕谭韶诗这么趴桌睡过去会着凉，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出办公室。

她的心里既忐忑又期待。

以谭韶诗的性子, 借了她的外套出去，肯定非要替她洗干净了再还回来。

这就意味着，她们会多说话, 会有交集。

余芷不想吓着谭韶诗，一直不敢太靠近，想到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跟谭韶诗说说话就开心。她尽量放轻了动作，关门都费了十来秒, 眼睛一直盯着谭韶诗, 怕下一秒就吵到了在睡的心上人。

谭韶诗睡得实在是不熟，半梦半醒，一下子察觉了她的脚步声。

“总、总监好！”谭韶诗惊醒过来，刷的一下坐直了。

又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余芷沮丧, 瞧着拿在手里的外套，说不出“我关心你，想给你披上衣服”的关心话，默默将穿上了身，笑着扯出一个理由，“我准备去买咖啡，一起吗？”

“我去吧！”谭韶诗马上说，“你想喝什么？”

要是平时，余芷肯定会坚持一起去，但现在的情况太特殊了，她身上没有一分钱，手机也好好在办公室里，与谭韶诗一块去的话，恐怕会从“关心披衣服”变成“坑了心上人一杯咖啡”。

“还是算了。”余芷揉揉眉心，“时间不早了。”

谭韶诗懵懵点头，“噢……”

余芷明白自己站在这里只会让谭韶诗不自在，就这么走回了办公室，一关上门，挪到窗边从百叶帘的缝隙里观察谭韶诗。

谭韶诗果然松了口气，正拍着脸颊抓着头发，想让自己清醒点。

余芷懊悔，抿抿唇转过身，看了看惨白灯光下的空落椅子，桌面上没来得及关上的文件夹，发出运行轻响的电脑，还有站在百叶帘前不知所措的自己……

她莫名想起了詹子婷一句嘲笑的话。

“你整天偷偷观察谭韶诗，好像变态哦。”

余芷当时不客气地打了詹子婷一下，现在居然觉得有点道理。

她这个变态不让谭韶诗好好休息，非要打着关心的名号，过去把人家给吵醒了。

余芷思来想去，觉得上司和下属这层关系是她和谭韶诗之间尴尬的主要缘由，暗暗下了决定：这次新品过后，她一定要跟谭韶诗表白。结果不好也没关系，至少光明磊落，给自己一个交代，也让谭韶诗知道自己不是个时不时过去检查的总监，而是个苦苦搭话的追求者。

余芷一下决心，就去挑了个日子。

她做好了准备，却赶不上突然的变化。

过了几天，谭韶诗竟然私下来找她，弱弱告知初稿没有完成，求她宽限一下。

余芷心下一动。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是今天吧。

她请谭韶诗吃饭，想把计划改一改，又被一杯喝错了的酒给毁了。

谭韶诗酒量不好，醉了，坚持着结了账就倒在了她的身上，发出不怎么舒服的哼唧。

“韶诗？”余芷愕然，扶着谭韶诗轻轻唤了好几声。

“唔……”谭韶诗被吵得烦了，抱住她凶巴巴说，“别吵。”

这个凶巴巴的样子与平时不一样，余芷迷之满足，乖乖闭上了嘴，从谭韶诗的包里翻出了手机，想找室友问一问地址。

她和谭韶诗来酒吧就是为了接走那个寻欢作乐喝高了的室友，打的时候不怎么抱希望能打听到地址，听到无人接通的提示音也是意料之中，叹口气，扶着谭韶诗踉踉跄跄往外走。

谭韶诗跟她想象中的一样，长期加班时常熬夜，饮食不规律，骨架小，缺乏锻炼，看起来偏瘦却有一个软乎的身体，抱起来挺舒服。

余芷因与喜欢的人搂抱而愣了一会儿，正觉得手无处安放，被急于找支撑的谭韶诗缠上了。

谭韶诗手一抬，脸一埋，整个人扑到了她的怀里，由于站不住而软软往下滑，“唔，头晕……”

余芷赶紧定定神，把想要往地上坐的谭韶诗拉起来，一步步带回了自己的车上，按在副驾驶的座位帮着系上安全带。

有地方可以坐着，谭韶诗不哼哼了，静静看着帮忙的她。

这个样子太乖，余芷忍不住摸了摸头，柔声说，“一会儿就到了。”

谭韶诗眨了眨眼，忽的伸出手勾住她……

亲了一口。

余芷捂着脸颊，震惊了。

谭韶诗却嘿嘿笑了，摸着她的脸颊说了句含糊不清的酒话，“美女，你真好看。”

“……”

余芷确定谭韶诗是真喝醉了。

她想把谭韶诗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来，谭韶诗不乐意了，凑上来要往她嘴上亲。

启唇纠缠的那种。

“韶诗！”余芷不想在谭韶诗喝醉的时候占便宜，无奈劝，“乖，坐着别动。”

喝醉的谭韶诗情绪多变，听到这话扁了扁嘴，委屈说，“你为什么不让我亲。”

余芷考虑片刻，“我不想趁人之危”的话不能让醉酒的谭韶诗理解，“我是你上司”的话太不解风情，说不定会把谭韶诗吓清醒，而被一吻撩得心跳加速的自己能不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也是个问题……

她思忖一会儿，用句模棱两可的话哄哄谭韶诗。

“我们先回去。”

“耶~”谭韶诗忽的亢奋起来，“我也要试试一夜情了~”

“……”

余芷知道，谭韶诗醉得不能再醉了。

一回家，谭韶诗开始自己脱衣服，四处乱扔，搞出了一屋子的凌乱，有的甚至直接扔到了她的怀里。余芷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诱惑，予以回应，因为谭韶诗不适应的难忍哭声才停了下来。

她坐在床边一时回不过神，谭韶诗倒好，发完酒疯一卷被子就安静睡了。

余芷无奈叹气，匆匆洗个澡，打盆水来替谭韶诗擦一擦。她的动作放得很轻，没有攻击性，循序渐进先从不敏感的地方擦起，让谭韶诗适应。谭韶诗不反抗了，乖巧躺好，任由摆布，慢慢平静了，但刚哭过的鼻尖还是红红一点，鼻音软糯可怜兮兮的。

“对不起。”余芷想到方才的得寸进尺，轻碰脸颊歉然说了句。

谭韶诗听不到，就觉得她的指尖凉凉的，侧脸蹭来，贪一会儿舒服的触感。

余芷笑了，倾身向前，在谭韶诗眉心落下轻柔珍惜的一吻。

5、交往

余芷终于坦白，谭韶诗终于知道她喜欢的不是卓微澜。

然后，谭韶诗变成了一副“我占了便宜”“我利用了你”的愧疚样子，硬着头皮跟她出去吃饭，尴尬到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一抬眼又会挤出个笑，假装自己很开心的样子。

一次饭后，谭韶诗突然去买了烟，差点拾起了以前的坏习惯。

余芷看着担心，却没有立场去劝阻。她不想谭韶诗勉强跟自己待在一块，决定不给谭韶诗这么大压力了，缓一缓，顺其自然。

虽然她顺其自然了三年，才在一场宿醉后糊里糊涂告白了。

余芷暗暗叹气，带着这股愁绪把谭韶诗送回家。下车的时候，谭韶诗的裙子被安全带的系扣给勾住了，她帮了忙，之后压下了拥抱的念头，克制地收回手。

她起身的动作慢了些，一抬眼，正对上谭韶诗茫然的眼眸。

黑夜，车内，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谭韶诗忽的吻了上来。

余芷不舍得也不愿意推开，热情回应，将谭韶诗一句“要不我们交往看看”的话给勾了出来。

她欣喜若狂，却因为太开心儿不知道怎么反应，一时空白，想的只有谭韶诗接吻过后沾上水光的唇瓣，吸口气，轻轻应了声，“好。”

谭韶诗以为她很温柔。

其实，她只是怕自己声音的颤抖被人察觉。

交往就这么定下了，谭韶诗要回家，余芷不想勉强谭韶诗累了还陪着自己，忍下不舍送走了，一路往家里开的时候却难抑激动的心情，满脑子想的都是：

她和谭韶诗交往了！

余芷恍惚到开错了几条路，比平日多折腾了半小时才到家。

吹了一路的风，在错误的路上绕了一大圈，她的心情稍稍平静了，在日历上画了个爱心，拿出手机定个“交往纪念日”，转到通讯录想找人宣布下喜讯，翻找一圈，选中了曾经说她像变态的詹子婷。

“子婷。”余芷打了个电话过去，语气严肃，“我和韶诗交往了。”

詹子婷沉默片刻，说，“你又做梦了？”

“……”

余芷想起来了，她的确在某天做过表白成功的梦，她的确把这个梦给詹子婷分享了下。

“不，是真的。”余芷咬唇，“就在一个半小时前。”

“是吗！”詹子婷这才替她高兴，“恭喜你啊！终于把人追到手了！”

余芷笑了，“是韶诗提出交往的。”

詹子婷又是一阵沉默。

“我没做梦。”余芷立即声明，“是真的。”

詹子婷哈哈大笑，跟旁边的人说，“倩倩，余芷好蠢哈哈哈！”

“……”余芷面无表情挂掉电话，决定短时间内不要理这位从小损她到大的朋友了。

通话结束，屋内恢复悄然无声的状态，余芷安静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目光飘到日历的爱心标注上，感觉不够，重新找下一个人说说。

爸爸妈妈、各种亲戚那边有着正式的意味，不行。

洛薇宁最近在赶设计图，不行，

其他朋友要么忙，要么关系不近，得到的祝福也是少了点意思。

余芷憋得慌，干脆换个思路，跑去书房用电脑开了各种网站登录上去，修改详细资料，单身改成交往中，签名改成“我有女朋友了”，头像改成谭韶诗的作品。

忙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搞定了记得的所有账号，满意笑了笑，靠在椅子上欣赏自己的成果。

看着看着，余芷突然想起了谭韶诗说的“交往”之外的其他话。

先不公布。

余芷皱皱眉，直起身子，重新打量一遍自己改过的网站，全部改回去，一边改一边在心里嘀咕。

詹子婷说得对，她真的犯蠢了。

余芷改来改去，折腾到了12点半。看到时间晚了，她懊悔，不是纳闷白费时间，而是觉得自己居然错过了跟谭韶诗说晚安的机会。

第二天，余芷早早醒来，第一时间摸到床头的手机给谭韶诗发信息。

“早安。”

谭韶诗秒回，“早。”

简简单单一个字，余芷就是看了好几遍，捧着手机嘴角上扬。

她可以名正言顺在下班时间找谭韶诗了。

她得到的回复是“早”，不是“总监早”呢。

6、纪念

从暗恋着转正到女朋友，从女朋友变成未婚妻，再从未婚妻升级到老婆，余芷用的时间不过是短短的一年，却在心里经历了各种长跑，光是表白就花了三年。

余芷一回想就感到丢人，选择不提。

谭韶诗却一直很有兴趣。

“老婆。”某天，谭韶诗凑了过来，抱住她亲一口，“有空吗？”

余芷当然马上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有。”

“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99天哦。”谭韶诗说，“我们庆祝一下。”

余芷没算过99天这种纪念日，有点惊讶，但也愿意跟老婆“庆祝”，“在哪里庆祝？床，地毯，沙发还是浴室？”

“哎呀。”谭韶诗没好气捏了她一下，“不一定要那样庆祝啊。”

谭韶诗没用力，余芷不疼，粘乎乎搂了上去，昂起头温顺问，“你想怎么庆祝？”

“我们聊聊天。”

“好。”余芷还是愿意跟老婆谈心的，“聊什么？”

“有人告诉我……”谭韶诗小心翼翼开了口，“你以前一直想跟我表白，没找到机会才会被我抢先了。”

余芷笑容凝固。

这詹子婷是没老婆抱还是闲得慌，非要抖出她的丢脸事才甘心？

“什么时候啊？”谭韶诗两眼放光，“告诉我嘛。”

余芷感觉别扭，“为什么聊这个？”

“因为很神奇啊！”谭韶诗摸摸下巴，“我现在知道你在毕业酒会注意到我了，可是……毕业酒会跟我们交往隔了三年哎，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余芷轻哼，“想知道为什么吗？”

“想！”

“你跟磊磊一样。”余芷小声嘀咕，“撩不动。”

“……”谭韶诗哑口无言，一会儿之后急红了脸，“磊磊现在被我教得挺好的！都会给雪晴惊喜了！”

“那好像是我教的。”

谭韶诗按在她肩上的手突然就扣紧了，眯了眯眼，语带威胁，“不要转移话题。”

余芷揉了一把，强词夺理，“你也在转移话题，纪念日就该聊结婚的事情。”

“说嘛~”谭韶诗说理不成，用上了撒娇，“你以前什么时候想表白？最后为什么没表白啊？”

余芷咬紧牙关不说话。

谭韶诗俯身吻来，用讨好的方式撬开她的口。一吻过后，谭韶诗软到她怀里，轻喘着在耳畔呢喃，“告诉我嘛~老婆~亲爱的~最爱你了~”

余芷向来好说话，对上嘴特别甜的老婆更是没什么抵抗力，闷闷透露了句，“比如前一年你生日的时候。”

“嗯？”谭韶诗回想了下，“你给我买了个蛋糕！”

“对，然后你叫上微澜请我吃饭。”

谭韶诗扑哧一笑，在她蹙起的眉心亲了下，“对不起，我的锅。”

余芷尝到了甜头，继续说，“还有你刚进公司那会儿，我单独找你，你一直在做工作报告，表示会努力工作，为公司做贡献。”

“我记得！”谭韶诗这回不主动承认错误了，指着她笑得开心，“我准备走的时候，你突然拿出来一束花，我问你怎么了，你居然说……帮我扔一下。”

余芷无奈，“我不敢嘛。”

“原来你也有怂的时候。”谭韶诗捏捏她的脸，“小怂包。”

余芷笑着回捏，“小怂包的老婆。”

谭韶诗不介意，应得特别甜。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