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皇上用太医院所有御医的性命作抵押了,慈安太后仍然是没有醒过来,不是一天没有醒过来,而是接连三天都没有醒过来。唐婉儿撕心裂肺的哭闹,表示自己要守在床边替太后娘娘端茶倒水喂参汤。
皇上被吵的脑仁疼,想着皇后还要管理公务还要照顾小四,就应了唐婉儿的请求,让唐婉儿搬到了慈宁宫侧殿,半步不离的照顾慈安太后。
陈曼柔现在也不带着妃嫔们来慈安宫请安了,而是带着皇子公主们。每天一大早,皇子们一队,公主们一队,都跟在陈曼柔身后浩浩荡荡的往慈安宫。
不管慈安太后看不看得见,一群皇子皇女们都是要磕头请安的。然后,陈曼柔会留下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以及自己的小五,让晚辈侍疾,也是一片孝心。
到了第四天,陈曼柔总有些不安的感觉。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到了请安的时候,正准备叫了人出发,却忽然见明总管一脸惊慌的跑进来:“娘娘,不好了,前朝发生大事情了!”
陈曼柔瞬间站起来,一脸苍白:“皇上出事了?”
明总管摇摇头,陈曼柔心里松了一口气,也为自己的反应自嘲了一下,皇上都已经稳坐皇位十来年了,刺头三王爷都被训练得规规矩矩了,哪里会遇上谋朝篡位这种事情。
“出了什么事情?”陈曼柔稳稳神,沉声问道,明总管急喘了两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快速说道:“唐大人上了折子,说是太后娘娘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被人镇魇。”
“镇魇?”陈曼柔瞬间惊了一下,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遇见这种做人偶扎小人贴符纸的事情了,没想到,竟然在这会儿遇上了一出。
既然说是慈安太后被镇魇了,那肯定得有人偶才行,没有人偶也得有符纸。这作案工具齐全了,还得有作案人。慈安太后是没有什么仇人的,她的至亲,上至皇上下至皇子,若是有仇人,也基本上不会牵连到她。
毕竟,皇上或者皇子的仇人,基本上就要牵扯到前朝去了。而前朝的人,将一个后宫女人给弄死了,也没多少好处。而后宫的人,一般上不是对后妃出手,就是对皇子皇女出手,谁会对太后出手?
这样一想,那作案人的范围就要缩小了。谁不知道,慈安太后是对陈曼柔这个皇后最不满了?经常有事没事儿的找找茬,或者是出些难题,要么就是体罚一下,整个后宫,都找不出比陈曼柔动机更充分的人了。
陈曼柔心里凉了一下,盯着明总管,一字一顿的问道:“唐大人?”
“原忠勇伯的族兄。”明总管低声说道,陈曼柔咬咬唇,这下子更能说明,这个局是针对自己的了。他们既然是将自己定位成作案人了,那必定是要有一些证据赃物的。
陈曼柔深呼吸了一下,一边安慰自己不要紧张,一边叫来了立春:“你将永寿宫上上下下彻底的翻找一边,若是有什么对不上号的东西,立马给本宫拿来。”
幸好,她这永寿宫的东西,哪怕是一个抱枕一个茶壶,都是在账册上记着的。她刚进宫那会儿就有这个好习惯,但凡自己的东西,不管是别人赏赐进来的还是自己赏赐出去的,都要记录的一清二楚,就是为了方便日后查阅。
以前,她在胡妃诬陷她的那件事情上,就是因为这个账册躲过去了。这次,她对自己的账册,还是给予了几分希望。吩咐完了立春,陈曼柔又吩咐明总管:“你带人,将永寿宫从一月份开始,所有动过土的地方,一一翻找一遍,记得,要用自己得用的人,不要随意用那些三等太监。”
明总管应了下来,立马叫来了小喜子小乐子等人,这些是陈曼柔当皇后之前就跟着陈曼柔的,都是十分可靠的人,所以也不用担心在搜检的过程中,被人顺势藏了东西。
陈曼柔忐忑不安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硬是将这一年,自己和唐婉儿的交锋都想了一遍,还有所有来过永寿宫的人,最有可能放下赃物的人,全部都想了一遍。
她平日将这永寿宫弄的跟个铁桶一样,但凡有人来了永寿宫,她都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寸步不离的跟着,直到那人离开。而陈曼柔也从来不会单独将哪个妃嫔留在自己这里,哪怕是有要事,也得留着人不错眼的看着。
所以想了半天,她才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在自己的永寿宫埋下了东西,那就能抓到一线生机。
在立春和明总管来汇报之后,陈曼柔更是放心了。但是,她没放心多久。因为皇上带着人过来了,皇上后面还跟着一脸愤恨的唐婉儿,以及一群看好戏的宫妃。
“柔儿。”皇上进门,还是和往常一样喊了一声,陈曼柔一边行礼一边抬头看皇上:“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早朝结束了吗?皇上可用了早膳?”
这几天,皇上散了早朝之后,都是要先到慈安宫转一圈的,所以这会儿陈曼柔才要惊讶一下。根据她的观察,皇上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愤怒的表情,那就是说,皇上相信自己?或者唐家陷害的不是自己?
对于最后一个猜测,陈曼柔表示,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朕过来,是有事情问你。”皇上抿了抿唇,顺势在一边椅子上坐下,屈起手指在椅背上敲了两下,看着陈曼柔问道:“朕问你,半个月前,宜安进宫之后,是不是先到了你这里,然后又去了慈安宫?”
陈曼柔点点头,大公主这一年都很少进宫,不是在庄子上住着,就是到那个庙里戒斋几天。半个月前,大公主生辰,陈曼柔赏赐了东西过去,然后大公主就进宫谢恩了。
现在大公主和朱妃的感情也不是多好,大公主进宫之后,到永寿宫谢了恩,又到慈安宫转了一圈,就立马出宫去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两个时辰。
“今儿郑大人上了折子,说是有人检举城外的一个寺庙行巫蛊之事。”皇上顿了顿,大约是不知道怎么说,但是陈曼柔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先是问到大公主,接着说到一个寺庙。之前,大公主可是因为听了她堂嫂的话,经常去那个寺庙里烧香拜佛的。那个寺庙若是不干净,那么大公主就有可能是做出了……
陈曼柔越想越心惊,这个计策,难不成还是要将大公主要给一棍子打死?
想着,陈曼柔就侧头去看唐婉儿。心里了然,是了,自己若是倒台了,还生了一个九皇子的朱妃,就可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后了。毕竟,朱妃身后站着朱家,又有大公主的支持,还生有皇子。
从四妃到八妃,位分最高的几个,惠妃没有儿子,德妃没有儿子,成妃的儿子不是亲生的,也就朱妃的位分还算能看,这皇后的位置,朱妃甚至是最有希望的一个。
唐婉儿想要荣登后位,就得除掉朱妃。这计策,可真是够狠毒的,一箭双雕,弄死了自己和朱妃,她就有三分把握了,为了这三分,唐婉儿想必是很愿意冒险的。
“皇上?”陈曼柔收回目光,疑惑的看皇上,皇上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正要说话,旁边唐婉儿就尖叫道:“皇后!我看错你了,你居然为了一己之私,伙同大公主镇魇太后娘娘!”
很诡异的,陈曼柔居然松了一口气,心里还很是不合时宜的呐喊了两声——她说出来了!她真的说出来了!她居然说出来了!她终于说出来了!
陈曼柔大惊,脸色震怒:“唐昭容!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你敢做,我就敢说!”唐婉儿下巴抬的高高的,很是鄙夷的看陈曼柔:“就是你,因为愤恨太后娘娘不喜欢你,就和大公主一起镇魇了太后娘娘!”
陈曼柔嘴角抽了抽,这神一般的逻辑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不过,这次的计策若是运用得当的话,说不定自己和大公主这两只雕还真的能被射下来。
以唐婉儿平常的智商来看,应该是想不出这种好办法的啊,慈安太后更不可能了。古代对于巫蛊什么的,向来都是当做蛇蝎的,不要说做了,偶尔提一下都是要战战兢兢的。
事关自己的人身安全,慈安太后肯定不会冒险的吧?她将唐家看的再重,也肯定是重不过她自己的。
那么,唐家身后有高人?是唐家的助力,还是自己或者大公主的仇人?
陈曼柔一边飞快的转动着脑袋,一边冷笑一声看唐婉儿:“唐昭容,说话得用证据,你说本宫和大公主镇魇太后娘娘,那你就拿出证据来,要不然,本宫就治你一个诬陷罪!”
陈曼柔气的浑身发抖,心里正暗自评测着自己抖动的频率够不够大,就觉得手指被人抓住了。转头一瞧,就见皇上正安慰的看她,还很温柔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儿不要急,这事情,朕自然是要调查个清楚的,柔儿没做过,那就没人能冤枉你和宜安。”
陈曼柔立马摆出深受感动的样子,这次轮到旁边的唐婉儿生气了,她是直接气的脸色发白,狠狠的瞪了一眼陈曼柔,才怒道:“皇上,到了现在您还要包庇她吗?太后娘娘可还没有清醒过来呢。”
皇上侧头,眼神冷冰冰的看唐婉儿:“到底是谁做了这种事情,朕还没有调查清楚,唐昭容你说话时候也小心一点儿,不要随意将你看不顺眼的人当做替罪羔羊。”
陈曼柔心里为皇上鼓掌,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皇上的理智可见一斑。现在又点出唐昭容平日里看皇后很不顺眼,一说明唐昭容平日里没有规矩,二说明唐昭容将罪名栽给皇后是有理由的。
平日里看着皇上爱后宫是温温吞吞的,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候,皇上可是真爷们儿!
“皇上,这还需要证据吗?事情不都是明摆着的吗?”唐婉儿哀怨凄婉的看皇上,眼圈红红,拿帕子在眼角按了两下,开始控诉。
“大公主必然是很不满意当初太后娘娘为大公主挑选的额驸,自从那事情之后,大公主往日里就很少再去慈安宫了,就是去了慈安宫,也往往是说不了几句话。然后,太后娘娘也不喜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怀恨在心,和大公主一拍即合,两个人就要想办法谋害太后娘娘。”
唐婉儿开始哭,哭的梨花带雨的,就跟死了亲妈一样:“于是,大公主就去了那个寺庙,打听了镇魇别人的方法,将太后娘娘给镇魇住了,那庙里的尼姑不也说了,是大公主将太后娘娘的生辰八字给了她吗?然后半个月前大公主进宫,就将那符纸制成的东西给太后娘娘喝了,太后娘娘这才会昏迷不醒的。”
陈曼柔目瞪口呆,原来,整个故事是这样发生的啊。
要是放到现代,唐婉儿说不定能当个著名编剧家,这故事情节安排的,合情合理丝丝入扣。将作案人员的作案手段作案工具作案时间作案地点,最重要的作案动机,一个不落的全部安排好了。
到了这会儿,陈曼柔反而没了害怕的感觉,而是有些啼笑皆非。若是太后娘娘知道唐婉儿的行动,还配合了,那只能说太后娘娘可真是伟大,将家族利益放到第一位,为家族而献身,很应该被树立为榜样。
但是太后娘娘若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唐婉儿做出来的,或者唐婉儿身后另有其人,也不知道,到时候太后娘娘的脸色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很是期盼,慈安太后能有醒过来的一天。但愿,唐婉儿并没有丧心病狂到连最疼爱她的亲姑姑也要害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