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口感极好,疏松香甜,入口即化,阿斯蒙蒂斯一口气吃了半个,不好意思地停下来,用小眼神瞅瞅黎帕,仿佛在问要不要。黎帕难得没有客气,直接将剩下的蛋糕拉到面前,几口吃完了。
阿斯蒙蒂斯含着叉子,看着最后一点消失在对方口中,突然反应过来,两人……
好像共用了一份蛋糕。
记得黎帕还是托尼的时候,说过他正失业,资金紧张,原来不是借口,看看现在,连两个蛋糕都买不起,联想之前他总想将排骨藏到冰箱的举动,他深深为明天的伙食担忧。
为了生活质量,阿斯蒙蒂斯隐晦地问:“你去商店里买食材的时候,可以用微信付账吗?”
黎帕不明所以:“可以。”
“下次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分担伙食费。”
黎帕:“……”美食果然能带来好运气!
对于天降之喜,他一向受之坦然,丝毫没有提醒对方“分担伙食费可以发红包,也可以微信转账”的意思,而是飞快地敲定了时间。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立下契约――算了,如果艾斯真的想违约,还得反过头来想怎么销毁自己的契约书。
这一连串的情绪,他从未掩饰,奈何对方像个绝缘体,每每能恰到好处地回避开他热烈追逐的眼神。
“灭世者的事,也许我能提供一点线索。”
黎帕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如你所知,董宏宇是第六位灭世者。之前的五位,分别是年老的中国工程师、奥数竞赛的美国冠军少年、年轻的英国女贵族、中国职业技术学院的中年教师,以及一位老年的瑞士银行家。至今为止,除了女贵族,余下的四人都过世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工程师死于酒精中毒,冠军少年死于车祸,中年教师发生心肌梗死,老年银行家是因为常年疾病缠身,无法忍受痛苦,选择了安乐死。他们死亡前后,一直受到天堂与地狱双重监控,确定没有受到任何的人为干预。”就是说,都是自己死的。
阿斯蒙蒂斯目瞪口呆。
为什么灭世者比普通的人类更加脆弱?
靠他们毁灭九界真的靠谱吗?
……
反过来想:假设灭世者有意识,它或许发现了这群人类不靠谱,所以才离开?
阿斯蒙蒂斯又问:“唯一幸存的女青年又是为了什么成为了前任灭世者?”
黎帕无奈地叹气:“这正是我们想知道的。我调查过五个灭世者的家庭关系、社交背景和生活经历,彼此毫无交集,没有加入同一个组织,互相之间没有共同接触过的人,甚至没有登录过同一个网站或app。工程师和教师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国家,却从未抵达过对方的城市。他们就像是随机抽取出来的。”
阿斯蒙蒂斯推测道:“有没有可能……灭世者是一种意识体,能够附身人类?”
“经过天堂与地狱多位专家的鉴定,目前认为灭世者身上没有出现过其他的意识体。”黎帕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如果有,那一定超出了天堂与地狱认知的范畴。”
阿斯蒙蒂斯反问:“这不更符合灭世者的特征吗?”
连神都无能为力。
黎帕说:“假设如此,但被附身的人类要如何毁灭世界呢?”
阿斯蒙蒂斯被问住了,闷闷不乐地托住腮帮,对着吃空的排骨盘子发呆。
这样的艾斯可爱得让人心疼,恨不能再做一盘椒盐排骨。黎帕干脆这么问了:“晚上想吃点什么?还想吃椒盐排骨吗?或者换换口味,做糖醋排骨?”
阿斯蒙蒂斯抓住了一点想法,正在成形,被他一句话给打破了,不由皱了皱眉:“天使……不能认真的做任务吗?”
黎帕很无辜:“我刚刚才认真地分析过。”
阿斯蒙蒂斯摇头:“你这样不行的。”
有人会生气。
“他”做事一向认真,最讨厌这种浑水摸鱼的行为。
但,那个“他”是谁呢?
阿斯蒙蒂斯的后背缓缓靠到椅背上,仰起头,承受又一波袭来的头痛。但这次,他早有准备,在疼痛的同时,死死地保持着理智,拼命地辨认着脑海里骤然冒出的乱糟糟图像。
一串英文挣扎着想要冲出来……
“拉……”
仿佛谁在脑海安装了□□,出声的刹那,开关开启,所有的图案与线索都炸成了花白。
他侧身倒了下去,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
黎帕担忧地抹去他额头的冷汗,手指在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按摩,想减轻他的痛苦,但收效甚微,阿斯蒙蒂斯这次发作得尤其严重,彻底晕了过去。
醒来时,人已经躺在沙发上了,头枕着黎帕的大腿,脑袋被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
……
阿斯蒙蒂斯一下子坐起来。
黎帕神色自然地问:“好点了吗?”
被人抚摸脑袋的温柔触感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了。
堕落之后,亲近的朋友只有暴怒魔王阿巴顿――从罪名可知,他并不是个会温柔抚摸脑袋的人。
阿斯蒙蒂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呆呆地沉思了会儿,才端正坐姿,对他说:“谢谢。”
黎帕正暗戳戳地回味着手指残留的触感,表面依旧人模人样的:“应该的。作为共事的伙伴,我认为你不能放任自己继续疼痛下去,要尽快找到原因。”
阿斯蒙蒂斯摇头:“我还有任务。”
“身体更要紧。”
阿斯蒙蒂斯抿了抿嘴唇,不想说又不得不说:“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我想做好。”尽管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但是,自从来到了人界,尤其是这座城市以后,内心总有个坚定有力的声音在说,要认真完成每项任务。
黎帕语塞。他眼巴巴地看着阿斯蒙蒂斯走向房间:“你去哪儿?”
“我要找个地方,安静地想一想。”
“……其实,我还有个想法。”黎帕站起来,态度跟着严肃起来,“之前对灭世者的分析,都建立在我们是旁观者的角度。如果把他们聚在一起,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阿斯蒙蒂斯停下脚步,转过头,认真思考他的提议:“聚在一起?”
“比如已知的灭世者,英国女贵族和董宏宇。”
阿斯蒙蒂斯终于知道自己脑袋里一闪而逝的灵光是什么了:“而且,现在一定出现了一位新的灭世者。外面的世界找不到共同点,我们可以探寻他们的内心世界。”
黎帕轻声地自言自语:“但我并不想你离别人的内心太近。”
阿斯蒙蒂斯:“……”
不好意思,这个距离……真的能听见。
为免他做出更多令人尴尬的事,阿斯蒙蒂斯将“劫持”贵族女青年的任务交给了他。
“你也可以拒绝。”他非常民主地说。
但,灵魂早已失去了民主和自由,心甘情愿被俘虏的黎帕当然不会拒绝,不但不拒绝,走之前还贴心地订好了晚上的外卖。
阿斯蒙蒂斯并不能保证自己晚上赶得回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现任的灭世者。令人绝望的是,他离开公寓,才想起……人界其实很大。
……那就没必要错过晚餐了。
他搜寻区域暂时限定在附近几座城市。
临近傍晚,一无所获的阿斯蒙蒂斯从城北绕回来,一直疯狂转圈的灭世者指针突然卡住,过了会儿,坚定地指向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楼。
它还非常眼熟。
大楼里,有人正为自己的命运,努力拼搏。憋尿事件以后,应龙山的牌运就像憋住了,怎么打都输。为了解封自己的运气,他请教了本地知名的风水师,得到了“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建言。当下就约齐当天的牌搭子,在小会议室里开了一局。
说不上是心理作用还是风水作用,总之从第一圈起,他的两只手就像开了光,想啥摸啥,眼见着打掉六条就能听起清一色,他来不及兴奋,牌友们又毫无预警但似曾相识地……凭空消失了。
他叹了口气,放下六条,郁闷地看着出现在对桌的俊秀男子:“就不能等我糊了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