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晚, 房间里的智控设备将灯光稍稍调亮。
陆嫣乖乖坐在茶几边的蒲团上,任由沈括用柔软的纸巾给她擦干脸上的泪痕。
小丫头眼睛都哭红了,湿润的睫毛粘在一起, 泛着星星点点的水光,可怜兮兮地望着沈括。
“如果你不介意我现在的情况,我们可以就在一起, 我会很疼你,好吗?”他语调格外温柔。
陆嫣怕他讲瞎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似乎烧退了些, 她总算放心了。
“我比你大。”他替她擦掉眼泪以后, 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以后, 让我来照顾你, 好吗。”
陆嫣乖巧地点头。
“可能会有人讲闲话,不要介意,好吗?”
陆嫣继续点头。
“你爸爸那边不用管, 我去说。如果你害怕,就呆在学校, 或者你也可以搬到我家。”
陆嫣立刻摇头:“我还是住学校吧, 我...还要上课呢。”
沈括看出小丫头眼神的闪躲, 他笑了笑,轻松地说:“怎么,怕我?”
“你刚刚就是...”陆嫣忐忑地望他一眼:“吓坏我了。”
刚刚他的确失控,但是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沈括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柔声安抚:“以后不会了,好吗。”
这男人凶起来真是让人害怕,但温柔起来,也是可以融化冰雪的啊。
陆嫣根本控制不住为他着迷。
“沈括,你真的能忘掉过去吗?”
忘掉陆臻曾经给她口述的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忘掉那个曾经深爱的“唯一”。
沈括沉默片刻,望向陆嫣:“你才是我全部的意义。”
只要她好好地呆在他的身边,回忆对他而言就不再有意义。
陆嫣根本不信他这句话,但是...她喜欢听他说这样的话,哪怕他是骗她呢。
果然,女人都是自欺欺人。
陆嫣坠入到了无比甜蜜的恋爱漩涡中,她身边的朋友几乎都能感觉到她身上随时随地冒出来的粉红泡泡。
恋爱中的女人,尤其是被宠爱着的女人,身上都有股特别的幸福气息,眼里眉间都是爱,十里八街都嗅到了。
沈括绝对是个无可挑剔的完美恋人,能够照顾到她所需要的一切。
陆嫣年纪小,第一次感受到恋爱的滋味,真是恨不得昭告全天下,她有男朋友了。
她买了十多套情侣装,涵盖了春夏秋冬四季,逼沈括跟她一起穿,穿了还要自拍,自拍了还要发圈儿,当然是完全屏蔽父母的那种。
情侣装就算了,她还拉着沈括去穿了耳洞,戴情侣耳钉。
沈括这样一个严肃正经的霸道总裁戴上耳钉,严肃中竟透出了一股子邪气。
陆嫣时常会感叹,所以这就是颜值即正义,沈括长得好看,不管穿什么戴什么,都有自己的气质。
某次约会之后,他被一个电话call进了公司,说是来了几位重要的外国客户,需要沈括出面相迎。
沈括赶到公司,忘了摘耳钉,直接与外宾见了面,秦助理作陪,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他走近了给沈括倒咖啡,看清了他左耳垂位置...居然真的缀着一颗黑色小星星的耳钉!
秦助理倒咖啡的手一歪,咖啡都差点洒出来。
沈总是发烧烧坏脑子了吗!居然打耳洞,居然还把耳钉戴到公司里来!
居然还...这么若无其事!
大龄单身男中年,真的是惹不起啊!
沈括拉了拉衣领,摆出一副从容的总裁范儿,继续和外宾聊合作的事情。
秦助理无数次地摸耳朵,暗示沈括,沈括都没注意到,还问他有什么毛病。
秦助理都快绝望了。
他送了外宾离开离开的时候,外宾还说,沈总很有个性,他们喜欢和不拘一格的人合作。
沈括还纳闷自己哪里看出“不拘一格”了,直到等电梯的时候遇到陆臻,陆臻看到他耳朵上那枚耳钉,捂着胸高喊了声:“卧槽你大爷啊!”
沈括皱眉,睨了他一眼,对秦助理说:“又粗鲁了,记下来,扣年终奖。”
秦助理乖乖记下。
公司有一条专门的管理条例,只针对陆臻一个人——一个季度在公司爆粗三次,年终奖扣光。
陆臻顾不得扣年终奖的事,他指着沈括说:“你你你...你受什么刺激了,戴这么gay里gay气的耳钉!”
沈括这才反应过来,摸到自己左耳,脸色顷刻变了,眼风凌厉地望向秦助理。
秦助理都要哭了。
我提醒过您不下一百次啊沈总...
面对这一电梯的员工,沈括立刻淡定下来,摸着耳钉漫不经心说:“偶尔改变一下风格,你们有意见吗?”
员工们立刻送上彩虹屁——
“绝对没有!”
“沈总这风格简直低调奢华!”
“这耳钉看着像是卡地亚新款,很衬沈总您的气质。”
“对对对,我最近看到一个欧美明星戴过一模一样的!”
“沈总您走好哎!”
电梯门打开,沈括走了出去,陆臻眯着眼睛,极其鄙夷地望向一众舔狗。
就这种劣质地摊货还能让他们夸出花样来,还卡地亚...呕了。
沈括回到办公室,摘下耳钉,放在桌上。
这对星星耳钉是陆嫣网购批量买来的,女款白色,男款黑色,瞅着材质就是不超过三十五还包邮的那种...
不过陆嫣年纪小觉得好玩,沈括虽然嘴上说不要不要...最后还是被她扯着耳朵钉了上去。
年轻时候的沈括会坚持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两人会因为意见不合争得面红耳赤,沈括以为如今的自己成熟了,也会更有耐心...
然而,并不。
和陆嫣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的那种状态,充满活力,也充满心劲儿。
他摘下耳钉,立马给陆嫣闪了一个电话过去,怒声说:“老子绝对不会再戴你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等着晚上老子来收拾你!”
“……”
沈括:“死丫头说话啊。”
随即他听到他未来丈母娘的声音:“沈总,您晚上要收拾谁?”
沈括:……
“简女士您炖的蹄花汤味道一绝,希望下次有幸还能品尝到。”
沈括说完这句话,立马心虚气短地挂断了电话,用手机敲了敲脑袋,眉头皱了起来。
陆嫣从浴室里探出湿漉漉的小脑袋,瞪大眼睛望着正在给她换薄被的老妈:“靠!你接我电话!”
简瑶皱眉:“怎么跟你爸学的一嘴粗,还有没有半点淑女德行。”
“妈,你跟我讲淑女?爸说你当年嘴上那一溜词儿加起来可以完爆任何一个菜市场大妈。”
简瑶轻咳一声,用她的手机敲敲桌面:“言归正传,我就说这段时间你这丫头不对劲,敢情你还真搞上你沈叔叔了!”
“妈你说什么啊!”陆嫣穿了睡袍出来,擦试着湿润的头发:“什么搞不搞的,好难听哦!”
简瑶说话一贯直白无忌,她接过浴巾帮陆嫣擦头发,无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次你让我给老爸送汤,这汤我送沈括家里了。”
陆嫣也不瞒简瑶,因为她知道,简瑶一定是站在她这边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相比于母亲来说,简瑶更像她的闺蜜好姐妹,陪伴着她的成长。
简瑶回想那一次她心血来潮,照着食谱炖了一锅蹄花汤让她给陆臻送去,结果陆臻回来跟她抱怨,一口没喝着,全让小丫头馋了。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拿去借花献佛。
简瑶伤脑筋地揉揉头。
陆嫣忐忑地望着她:“妈,你不会反对吧?”
“我怎么不反对!”简瑶严肃地望着她:“我永远跟你爸站在一边,你知道你爸多反对你和沈括...”
“得了吧。”
陆嫣嬉皮笑脸地吊着简瑶细瘦的胳膊:“我妈对我爸的支持...那就是嘴皮子上说说罢了,你要真样样事情都支持他,那他不得上天啊!”
简瑶眯着眼睛望着她:“你抖什么机灵...”
“所以妈,你不要跟爸讲,好不好!”她开始冲着简瑶卖萌撒娇:“好不好。”
“哎哟!老子怎么生出你这样的撒娇怪...”
简瑶抖了抖鸡皮疙瘩:“这招对你爸管用,对我没用。”
陆嫣苦着脸,委屈地叫着她:“妈~~”
“你和沈括年龄差距太大了,你爸也是这个意思,他已经不适合你了。”
“沈括哥一点都看不出年龄的,我们走在街上,从来没人指指点点,他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
“沈括...哥?”简瑶嘴角咧了咧:“他还真有脸让你这么喊啊。”
“妈~~这次我真的需要你的支持。”陆嫣望着她:“我一生的幸福,就看你这次给不给力了。”
“你才几岁,就知道自己一生的幸福在哪里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就像你说我老爸当初就是个蠢到家的傻大个,但你知道,这辈子就是他了。”
简瑶忽然失语。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陆嫣的话。
是的,当初在酒吧,她和陆臻第一次见面,陆臻冒着挨打的风险...从她手里夺过酒杯的那一刻起,简瑶就知道——
这辈子,是他了。
她的生活就像风一样无处捕捉,但是陆臻就像一棵无法撼动的大树,虽然粗糙、但是安定。
那晚之后,简瑶就知道,可以停下来了。
“小嫣,你是认真的吗?”
简瑶不太确信,毕竟她过去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虽然陆臻不允许,不过谁也挡不住青春的光和热,追她的男生都拍长队了。
在她十五六岁的时候,男朋友隔几月就换一个,每次都是她甩别人,算个彻头彻尾的“渣女”。
哪一次不是认真的,可是没谈几月就把人家给踹了。
所以这次,简瑶也有些担忧:“沈括可不是你过去谈的那些小男生,可以随随便便开玩笑。”
“妈,我没有开玩笑,遇到他以后我才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陆嫣真诚地握住了简瑶的手:“我上辈子一定认识他,见他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喜欢他的!”
简瑶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嫣:“小嫣,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陆嫣有些困惑:“为什么你和他...你们都这样问,我忘了什么吗?”
简瑶立刻摇头:“没有,没什么,这件事我可以不反对,但我也不会支持,你爸爸不同意的事情,我不能和他唱反调。”
陆嫣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得了吧,你跟我爸唱反调的时候还少啊。”
“死丫头。”简瑶抓起松软的枕头砸向陆嫣:“信不信我立刻跟你爸汇报这件事!”
“你才不会呢!咱们永远是一伙儿的!”
从小到大,她和简瑶都是一伙儿的,简瑶对于陆嫣而言,就像成长路上陪伴长大的闺蜜一样,爱她,关心她,同时也理解她,陆嫣甚至感觉,她和简瑶上辈子一定是好姐妹。
沈括时常会骑自行车来学校找陆嫣。
其实前几次他是直接开车过来的,不过后来听到过周围女孩小声龃龉,说艺术学院谁谁谁又被大老板包养了之类的不堪言辞,自那以后,沈括的座驾便从宾利车变成了单车。
陆嫣望见沈括远远地站在香樟树下,穿着一件黑色的耐克外套,骑着山地车,戴着黑色鸭舌帽,还戴了口罩,看上去年轻又清爽。
即便口罩遮住了他半张脸,不过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股偶像般的气质,还是会让周围年轻女孩频频回头,不用看脸就知道,他肯定帅炸了。
“你等了多久啊?”
“半个小时。”沈括看了看手表时间。
“抱歉哦。”小丫头吐吐舌头:“沈总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好多好多钱吧。”
沈括顺势揽住了陆嫣纤细的腰,看着她清淡而精巧的妆容,嘴角扬了扬:“怎么赔我?”
“怎么赔你啊...”
陆嫣趁其不备,扬手去摘他口罩,但是沈括反应迅速,脑袋一偏,没让她碰到。
“你还偷袭?”
他搂紧了她的腰,让她紧紧贴着自己。
陆嫣的手挡在他的胸前,无奈地说:“你干嘛总戴口罩,我室友她们...还以为你见不得人呢。”
沈括松开了他,眼神淡了淡。
其实,和“见不得人”也差不太远了。
他的年龄在这里,即便身上有无数年轻男人向往的成功光环,但这也改变不了他和陆嫣差距过大的事实。
他可以预见,如果学校里这些八卦的同学们知道陆嫣和他在一起了,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沈括绝对不愿意这些事情给她造成困扰和伤害,因此每次来学校,他都会乔装一番,尽可能避免给她造成任何困扰。
沈括不愿意露面,陆嫣自然也没有勉强他,毕竟他是随便一个轻举妄动都会上热搜的男人,谨言慎行是应该的。
沈括载着陆嫣在学校里兜风,陆嫣抱着他的腰,将额头磕在他的后背上,抬头望他。
他背影挺拔而硬朗,看上去依旧少年气十足,不过他的确已经不年轻了,这是事实。
她情不自禁抱紧了沈括的腰,将脑袋深深埋进他柔软的衣服里。
沈括微微侧头,倏尔,重新平视远方:“小嫣,你看那朵云。”
陆嫣抬头,看到远处青空,一朵小白云孤零零地浮在湛蓝的天际。
“你看它,像不像你。”
“哪里像我了。”陆嫣不懂沈括的脑回路。
“像你一样可爱。”
陆嫣嘴角翘了起来,沈括不太会说情话,有点笨拙,但是陆嫣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至少,过去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前男友”说她像云,这种老土的……土掉牙的情话,他还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来。
因为在他眼中所看到的一切美好,都是她。
那天晚上,陆嫣有一场话剧演出,饰演曹禺话剧《日出》里的陈白露。
空荡荡的大礼堂里,沈括站在最后排的暗处,抱着手臂远远地望着她。
她穿的是一件民国深蓝色时装洋裙,头发卷起来盘成发髻,脸上带着成熟复古的妆容,阴影打得特别立体,因此显得尤为性感。
舞台上的陆嫣,和生活中的她全然是两种风格,尤其是入戏以后的她,仿佛真的穿越时空,回到了旧时的民国,成为了住在上海公寓里的交际花陈白露。
沈括所有的目光都凝住陆嫣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观众席好几个女生都在偷偷观察他。
“那谁啊?”
“陆嫣的男朋友,经常骑车过来接她。”
“怎么总戴口罩?”
“谁知道。”
吴钰琪冷冷地说:“多半见不得人。”
“我看着他体形有点像一个人噢。”
“像谁啊?”
“星辰那位啊!”
女孩们倒吸一口气:“天呐,不会吧!那位...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是认识吗?”
“认识是一回事,当男朋友又是另一回事好吧!那位...想都别想哦!”
吴钰琪也说:“做梦吧,怎么可能。”
不过她嘴上这么说,但是目光还是情不自禁地侧移,打量着后排戴口罩的男人,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的确和那位...
有点神似。
吴钰琪不爽地别开了头,心里涩涩的,很不是滋味。
排练结束,陆嫣回到幕后的化妆间,被男人堵在了狭窄漆黑的通道里。这里光线昏惑,只有高耸的天窗透过一框四四方方的白光,铺在地上。
沈括拉着陆嫣的手,将她抵在墙边。
陆嫣抬头望他,白光从天顶落下来,他的额间被黑发挡下碎浅的阴影,皮肤出奇的白。
“怎么了呀?”她笑着问。
沈括的手伸进了她卷卷的头发里,紧紧地攥着,痴迷地凝视着她。
陆嫣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红,低埋着脑袋望着自己的高跟鞋:“看什么呀?”
沈括依旧不发一言,俯下身,将脸埋进了她的耳鬓间,缓慢地厮磨。
他还戴着口罩,温热的气息烘着陆嫣的耳垂,她的脊梁骨不仅窜上一阵激灵。
“你好美。”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
陆嫣的耳朵越发红透了,她抬起颤抖的手,一点点将沈括的口罩拉下来,然后踮起脚,主动吻了吻他的下唇。
下一秒,沈括的手落到她的腰间,往上一抬,她整个人扑入他的怀中,被他深深地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