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汉军水陆两路大军分兵攻蜀,东路吴汉、岑彭部,因着公孙述部将先占据荆门、虎牙,于在江面上架起浮桥、斗楼,并在水下立起攒柱,断绝水道,而大军则在山上安营,抵拒汉兵,汉军几次进攻均失利,岑彭才建造直进楼船、冒突、露桡(皆船名)数千艘,招募委输棹卒六万多人会集荆门。吴汉认为三军棹卒多费粮草,该解散他们,岑彭则认为蜀军势大,棹卒不可解散,上奏刘秀,刘秀明白这些水兵的重要性,便言吴汉习用步骑,不晓水战,荆门之事,一由岑彭为重而已。
是以岑彭便在军中招募抢攻敌人浮桥的勇士,谁先登上浮桥,谁得最高的赏赐,偏将军鲁奇应募率勇士驾船逆流而上,直冲浮桥,船只被攒柱钩挂,进退不得。汉军殊死战斗,乘风飞炬,烧毁桥楼。蜀军大乱,溺死者数千人,汉军斩杀任满,生擒程泛,田戎退保江州(今重庆)。吴汉留夷陵修造船只,岑彭留下刘隆为南郡太守,率辅威将军臧宫、骁骑将军刘歆等数万人乘胜长驱入川,严肃军纪,号令军中吏士,不得虏掠百姓,所到之处,百姓都奉献牛酒,迎接犒劳部队,溯长江顺利进抵江州,因江州城坚粮多,一时难以攻克,乃留冯骏以一部兵力监视,自率主力及降五万直指垫江,攻破平曲,一路南行,可谓相当迅速。
而耿弇、来歙所率本路军更是索性披靡,一路攻城略地,直逼河池、下辨,大破公孙述部将王元、环安,对蜀地成合击态势,准备挥军南下,蜀人大惊,才让环安派出刺客行刺于来歙。
本是形势一片大好,刘秀才趁势亲征,奈何走到路上便得了来歙身亡的消息,全军、满朝皆惊,刘秀在路上调配部署完毕,却又接到了耿况病逝的消息,是真有几分无奈了,他本不愈让耿弇南征、是因着先时南北局势才最终做了这个决定,却不想在来歙身亡、北路军急需大将稳定局面之时耿况真的撒手西去,而耿弇是长子,也是孝子,打江山没能回家侍奉病重老父已是忠孝不能两全之下选了尽忠,此时却是真的需要回去守孝的,否则天下之人都要骂他耿弇不孝、骂刘秀不体恤下情了。
刘秀终是让耿弇归家葬父守孝,然让马成一人带两人之职他级别实在不够,本事也是没法和这两人相比,来歙手下或许还好些,然耿弇所带将士那是不可能服他的,将帅不合,也是兵之大忌,此事任何一名南阳出身的将领来代替都不妥当,弄不好会出大乱子,大好的攻蜀时机,刘秀决计不会放弃,思来想去欲调祭遵前往,偏此时又逢羌人大规模犯境,祭遵那里正带着马援等已经打的不可开交,景丹镇守大北方抵抗匈奴,盖延还在洛阳养病,其他将领多是已经被派往各地任太守镇守一方、外加屯田安民,或是他本身不愿他们再统兵,再者已经收回兵权的将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再给其兵权的,再看看随他亲征的寇恂,刘秀双目变冷,没有点其前往,看着一份单独的奏功表许久,终是提笔下诏。
奋威将军郭炜看着让他升任右将军的诏令吞了吞口水,他以为耿弇走后会调寇恂前来,不想是让他接任,后方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刘秀经过邓禹之事、南阳暴民之事是彻底对他的同乡、兄弟们起了疑心,一旦让帝王起了疑心于臣子而言那可真是件麻烦事!是了,来贵人有孕,连一向在家休养的刘嘉都出手了,而且此时耿况病逝,耿家数位兄弟子侄都是要丁忧的,北地势力大损,刘秀对郭家是要防着,可是他若有心护着皇后、太子,此时那就要抬着郭家的,不然,跟在皇后一派身后的人可是都要掂量掂量了。何况皇帝小舅子也不能白当不是?
郭炜狂跳的心也渐渐平稳,为对他甚是不错的耿弇感叹,这一去估计他便是再也回不到军中了……
拿出刘秀给他的私信细看,语气依然亲切如父兄,连告知郭炜他姐姐又有身孕都是轻松骄傲的,郭炜不自觉也翘起嘴角,看完最后的话却是独坐了半个时辰。
“尚记汝幼时欲比骠骑冠军侯,如今可如愿矣!”
……
郭圣通收到消息也愣了,郭炜能想到的她自是也能想到,可是在刘秀身边两世,那人是长了七百二十个心窍的,她不敢信他,伤痛太过刻骨铭心,郭圣通想破了头想了万种可能、却独独打心底没有往刘秀也会护着她那方面想,终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最后自嘲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这一世已经改变太多,本来和耿家无言配合很好,她也是想尽法子让耿弇留在军中,可是天不遂人愿,如今耿家兄弟几人守孝,对她原本的部署着实不利,还有如今也扯上了刘嘉,来家少了当家人更是惶惶欲错之时,她自是当小人应对。郭圣通抚摸着肚腹,思量着应对之策。
再次让郭圣通出乎意料的事,等到耿弇伤心欲绝、几乎是被抬回洛阳之时,来家悲伤却是极为安静,不久,来十九祖母伤心亡故,随着走的还有先时本就因失去了子侄缠绵病榻的几位族中老人,这样来家也同样需要守孝丁忧,撤出了朝堂,静默间,众人才发觉来氏老族长又重新当回了族长,来家一众皆变得低调异常,鲜少出府。
郭圣通听后眯眯眼,这究竟是哪路高人再出谋划策?郭家刚得了重任,他们便是退了下去,想以静制动、少做少错吗?妄想!郭圣通妩媚一笑,让葛巾凑近低声吩咐。
七月刘秀抵达长安,开始坐镇于此,指挥南征和对付羌人,分派使者带着厚赏赏赐犒劳两路几地大军。
公孙述派将领延岑、吕鲔、公孙恢等调动所有的兵力,据守广汉和资中,派将领侯丹率领二万余人据守黄石。岑彭命臧宫率领归降士兵五万人,沿涪水而上到平曲,对抗延岑,自己亲率领军队从垫江乘船由长江而下返回江州,又逆都江而上,袭击侯丹,大破敌军,急昼夜行军二千余里,径直攻陷武阳,随即遣精骑袭击距成都仅四五十里的广都,威逼成都;马成、郭炜部直下河池、下辨,一路南行;
平曲的臧宫却是境况最为紧张,兵多食少、后续的粮草调配不上去,降卒欲叛,郡县城邑又重新屯聚堡垒自守、观望成败,藏宫实在无奈想撤回又怕引起更多叛乱、损失城池,只能苦苦等待援军粮草到来,恰此时,刘秀的使臣带着战马粮草欲往岑彭那里,藏宫心中一动,想着自己境地至此,索性假传圣旨,扣了粮草和七百战马,迅速昼夜进军,多立战旗、派人摇旗呐喊,右岸是步兵,左岸是骑兵,护卫着战船推进,呼喊声震动山谷,延岑见状以为汉军主力赶到,大为惊恐,慌乱之下,大败,蜀军被斩首、淹死的有一万余人,延岑逃回成都,,投降蜀兵数以十万计,王元亦率众投降。
藏宫得了喘息之际,立马上表请罪,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假传圣旨着实是大罪,他再心气高傲、恃才放旷,也知晓其中利害,看着面前的堆积成山的珍宝,这些都是从延岑等人那里截获的,听着心腹报告,点头,自己人该得的也差不多了,“全部运往长安”
刘秀看着请罪表以及宝物清单,摸着美髯嘶嘶两声,自己这些属下敢用假传圣旨这招的也就这位了,想想他平日里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做派和多番怪招,又是哼笑一声,没有问罪、让他继续南征。
虽说没有了来歙,然这等进攻速度着实让刘秀很是自信,也是时候给公孙述去信“劝降”了。
……
公孙述看过刘秀书信,眉头紧锁,已然消瘦了两圈的身形巍巍站起,将信交给部下传阅,看着部下神情不一的面孔,面对着相劝投降的部下常少、张隆叹息道,“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大殿之上再无人敢言,都知晓这位主公心细如发可惜疑心太重、又固执,若不是他总犯疑心,也不至于到了今日。公孙述眼光冷冷扫过常少、张隆,未语,让他投降,做梦!这些人投降了,或许仍然可得重用,便如那马援之流,可是自己若投降了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被囚禁一世,便如那隗纯,最切实的结果一定会在合适时机找个适当的错,让他和家人死不可辩,想到隗纯,心中讥讽,这位一定不会得了好结果的,都是称帝上位者,谁不认识谁啊!别以为他已经束手无策了,他会给刘秀送去一份大礼的。不久常少、张隆病逝。
……
刘秀看着公孙述斩钉截铁的回信,不置可否,他知道就会是这结果,这位可不是张步、隗纯之流,是决计不会投降自己的。如今祭遵带兵攻下武都,马援那里也颇顺利,大败先零羌指日可待,南征更是出乎自己所想的顺利,最大的问题还是粮草,经历先汉末年的天灾**,经历王莽的乱治,经历十数年连连征战,天下其实早已疲惫不堪,他便是再让人屯田种地,一时间也解决不了根本,更何况大部分土地所得也到不了他手里。刘秀想到这些,低喃了一句,“哎,何人知吾心忧啊!”
看着灯火,便又想起妻儿,目光柔和了些,如今他留在这里也没有太大意义,自己带的兵马也要耗费粮草,大敌面前属下部将们终是尚顾全大局的,他需要回去催办粮草、处理政事,且来家态度着实莫名,洛阳之地他也不放心,如今也不是早些年了,他以国君身份也不适合在外面呆太久,便是起程归洛阳。
行走途中,便又听闻南阳传出灼烧奴婢之事,刘秀颇为恼怒,他来自民间,在起兵前更是深知普通百姓疾苦,观先汉始终、王莽得失,以及亲自统兵的经历,都让他知晓平民百姓在军中的影响,而被迫为奴者又有多少人渴望以此途径成为平民身份,这股势力决计不能小觑!他连年下释仆令,却还是出了颍川、南阳之事,后更不得已强硬镇压,可刘秀觉得自己的方向决计没错,今春又下诏即使杀死奴仆婢女也不得减轻杀人罪,诏令岑彭随到一处便释放被掠为奴仆的人为平民,可那帮人不明这对抗就给他变换了这种法子。
刘秀气罢便是在行途之中再次下诏,敢有烧灼奴仆婢女的,照法律治罪,并将被烧灼的奴婢免为平民,废除奴仆婢女射伤了人要被处死示众的律法,收敛脾气,看奏章,看到连着十数个都是明着暗着质疑他任命郭炜之事,才压下去的脾气又窜上来,早几年前欧芳就伴着他那张冰山脸和自己奏言,说自己太过仪仗南阳乡族,军中如此,朝中后进势力依然如此,可惜当时自己实在不放心耿家和河北宗族、他方势力,便是没有听他的劝说,后来知道了,想转头却是需要时间的,而且他们被自己抬得依然太高了……如今更是见着弊端了。
“景芳啊,又被你言中了!”
……
“此为何地?”岑彭问着亲兵。
“禀大将军,此地名彭亡”
岑彭一听,彭亡,彭亡,便是心中不喜,可见天色已晚,将士这段时间也着实劳累了,便吩咐安营扎寨,明日早些行路便是。
“禀大将军,此人自称公孙述亲仆,逃亡至此特来投奔”
“喔?”岑彭放下书简,心中算计,公孙述亲仆?那是能问出不少消息,“带进来,我亲自问他”
……
刘秀已然看到了洛阳城门,想想妻子现在又该是大腹便便的模样,脸上便是挂了笑容。
“陛下,蜀地急报,征南大将军岑彭,遇刺,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