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最大的打击自是来自于长姐刘黄的突然去世,虽然知道自刘伯姬因她病逝后,她每日活着都是煎熬,生不如死、一心赎罪,知道她这样无病无灾的走了也是解脱,可是当听到她薨了,刘秀还是不肯相信,直到见到了棺椁灵柩才终是相信她也是抛下他去和父母兄弟家人相聚了。
刘秀坚持给了刘黄封还湖阳长公主封号,于她灵柩前扶棺痛哭失声,几度昏厥,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前去吊唁的文武百官见状,且宗室新近也需要安抚,自是没人再敢提刘黄当日之错,给了她身后无限殊荣安葬。
只郭圣通看着刘秀伤心欲绝的样子,默默看了那灵柩半响,不知道他这伤心之中又有多少自欺欺人。刘黄当日曾想回南阳老家,可是刘秀未允,她猜测刘秀是怕那些人又撺掇利用刘黄,给他惹出更大的麻烦,可是也给了了刘黄最后的打击,让她真的冷了心肠、再无眷恋了。
经历几番悲喜,饶是刘秀心志刚毅、半生征伐决断,还是不禁大病了一场,好在一旁有娇妻软语安抚,有儿女绕膝,最关键是陇西平复,他还要对陇西降将一一安排安抚、对陇西大族世家、军民百姓,要尽快调兵遣将征讨公孙述,要看北地宗室、将领因之前刘让、刘细之死的反应,是以病了帮个月才好转一些,便是撑着起来处理朝事了。
“牟平候病情如何了?”
“回陛下,耿老侯爷这是多年的病症,去岁病发就未痊愈,如今病情再发,依然是,依然是无力回天了,耿府已经是预备身后之事”
刘秀停笔,抬头看着探查归来的暗属,这说法和他派侯霸前去看望三次的、以及御医的结论是一致了,不觉手中的笔握的更重。
“查出那些流言是何人所为了吗?”
“回陛下,流言虽是幽、冀二州传的最广,然属下多日排查,捉拿到的几个散布之人先是指正真定王府,又说是受耿家指使,最后把河北宗室说了个遍,属下料定他们这是故意推诿,便用了重刑,终是有两个受不住说是,说是受……”来人有些犹豫不敢说的样子,头低的更下。
“说,恕你无罪”
“喏,说是受南阳来的贵人指派,具体是谁他们也不知晓,属下无能!”
刘让、刘细一个拖了近一年“病逝”,一个得了“急症”身亡,随后河北诸地便是流言四起,言他们死的不明不白,暗中是他这个皇帝要缴了他们各自手上的万余兵力、他们不受,这才下了暗手,以致河北几州宗室大为震惊、人人自危,世家颇多不满、惶恐不安,再有彭宠之叛乱如今也有人暗中传是他逼反,偏正在此时,耿况老侯爷、也是耿弇之父、北地另一泰山北斗似人物也是病情加重,眼见着是要不行了,更是加重了这种惶恐。
刘秀原是疑心刘扬等带头所为,是逼他让步、不肯让出最后的兵力,然随着这样的流言扩散开来,而他又收到秘密举报说是真定王府暗中联络幽州、冀州宗室豪强密谋反叛,连着耿家也有参与,这是直接想接他之手打掉北地势力,再不济也是想摸着他的心思要么让他对真定王府彻底起疑、动手除掉,要么是让真定王府疑心这是他要动手、惶恐中不反再没活路,偏生此时耿况也病重,越发想是自己要除了北地势力一般。刘秀便肯定这不是北地人所为了。
他只是借着陇西平复,天下之二都归了他之机,想着彻底收复北地兵权、彻底除了背后之患,之后便是再平定公孙述后缴更多兵权,做他想做之事,虽说彭宠已除,耿家一直示忠,而真定王府老弱病残很是老实,然他还是不放心的,这才除了颇有些本事又暗中不满得刘让、刘细,但不想再扩大株连,已经够了,否则真的惹毛了那些人,也会起动乱,而且,对太子、皇后一方也不利,最主要是跟着他的南阳乡党兄弟们不如他想的那般支持与他,他也要留下牵制他们的势力,单靠颍川势力,他此时看出来是不够的,之前他自是更信任他们的,如今吞了苦果。
如此这些,又是有人猜中他心思,借机要彻底除了皇后身后最大的支持势力,毕竟郭家只有三人在军中,和河北庞大的宗室、宗室背后的世家一比,郭家是不够看的。如今的刘扬听到这些流言,吓的越发病重,让子侄儿孙们全都老实在家呆着,整个真定王府俱是惶惶不可终日,哪里有一点当日毅然选择支持“单骑游河北”的光头大司马之时的意气风发!刘秀又是放心,又是感叹,这也是给了他信任和解决的时间。遂连发几名北地出身的大臣带着他的明诏、密诏前往真定安抚,又是给军中北地将士借着平复陇西之际大加论功行赏,安抚北地众将及各大豪强世家。
“下去吧,再去查探”,其实也无需再查什么,行此事者左不过就那些人,便是查出来,现在他也并不能怎样,他的江山毕竟还未稳呢,还需要他们的支持,只是这南征的人选……他原是不想再让耿弇出兵的,如今北地出身的单单一个盖延是不行了。刘秀想着,背后主使的那些人,真的是肯下舍了这么大利益也定要拉真定王府下马,这是下了狠心了,莫非还有后招?想想昔日几乎穷途末路,那些兄弟依然抛家舍业跟随,到了如今已下二分天下,荣华富贵眼看到手,却是要相互猜疑算计,刘秀知道自己也遇到了当日高祖得天下之时的类似境况,可又有许多不同,要他分而破之。
“摆驾,去牟平候府,朕亲自去探望耿老侯爷”,刘秀要站起身来,却是一个踉跄,万松眼疾手快的扶住,“陛下,您的身子要紧啊”
“无碍,备辇吧,皇后若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
“这,喏,奴自是说陛下已经无碍大好了”
刘秀满意的嗯了一下,揉揉还疼着的头部,起身换衣,准备亲自去看耿况,此时却见春来匆忙进来道,“陛下,陇西几位将军联合快马上书奏报”
刘秀由人伺候着穿衣一顿伸展着的胳膊,心知这是出了大事,忙接过奏报细看,却是大司马吴汉纵容部下士卒大肆掠虏、残害百姓,致使洛门周围四县百姓苦不堪言,之间还损伤了王元、晁山晁河等将领的族人家产,他们自是带着人前去讨要说法,还没见到吴汉,却是被其部下拦截,言语间又气冲突,动了刀枪,那汉将更是仗着是吴汉心腹,又抢掠钱财成了习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抵抗,更是看不上这些陇西降将,便下令屠杀,伤亡近千人,等到吴汉、岑彭敢赶到之时已晚,王元等四将带人离去,复反汉,四处宣传汉军暴行,致使本已经投降的几座城池复反,且陇西百姓也好、大族也罢俱是气愤填膺、不再信任汉军,形势颇为紧急。
刘秀看罢,气的一脚踢翻了案几,大骂“不听吾言,不知悔改”,早些时候出了邓奉之事,他就已经严令过吴汉当约束部下军士、不得骚扰百姓,免得再出邓奉之事,这才好了几天,便又阳奉阴违,用这种方法收买人心、笼络部将,也别怪那些军令极严的儒将们看不上他,无论是南是北的将领联合参他。
没过半日,陇西军中刘秀安排的秘属已经送来了详细密报,与岑彭等人所说无二,与他自己心中的判断也差不多。确是吴汉手下将领先是不满刘秀封赏耿弇、盖延一部比他们丰厚,便四处找气,谎报军功,又是不满晁山晁河等降将对着岑彭、耿弇等态度都比对着吴汉强,这些人都是专横惯了的,哪里肯忍下这口气?对着北地诸将不好撒气,这才将气都出到了这些降将族人、乡里头上,却不想想,隗嚣经营陇西已久,于陇西军民、大族中颇有威望,如今身亡,其子余将被逼无奈是不得不降,尤其以王元为首,心底便是打算着投靠公孙述也不投刘秀的,自是趁着机会没少活动,如今果然是被人钻了空子。
刘秀此时便是有心捉吴汉回来狠削一顿也来不及的,只得立刻下诏严厉斥责吴汉,令岑彭代其总理洛门之事,处置吴汉杀人部下兵士,赔偿四县百姓损失,并派出天使前去安抚陇西诸将和大族,令派坚持归汉的马援、晁山晁河等纷纷前去劝说复又造反的王元等将,争取早日平陇出兵蜀地。
然此事未平,冯异又来军报,先是投降的高峻等将听到消息也是反叛,天水危急,刘秀大惊,朝堂之上,以侯霸、周况等为首,坚持要严厉处罚大司马吴汉,已平陇西民怨、拢回陇西大族、百姓之民心,此事若是单单只惹到了普通百姓还好,偏偏他们惹到的是陇西根生地固的豪强大族们,就不是那般好收场得了,吴汉虽然上书谢罪,然其部下却是推卸责任,言耿弇、盖延暗中挑唆降将,岑彭处事不公,陇西诸将太过狂妄云云,总之是他们没错、吴汉无错,刘秀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是想保吴汉的,此时听罢亦是勃然而怒,这也是个敢不听他话的了。
责令未发,便是又来急报,去往真定的天使一行人才入冀州便是不见了踪迹,疑似被人绑架留扣,消息一出,举朝大惊,真定王果真是要造反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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