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善一行人,在五月初的时候来到岭南道,与早就在这里的沈开善、沈则高等人汇合。
五月,是岭南道最怡人的时候。在踏入岭南道之后,沈华善沉郁的心情有所舒展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岭南道这里,远离了京兆的政事纷扰,这里还有他牵挂的幼子,沈华善的心情,当然会好转了。
对于沈宁和沈俞氏来说,最惊喜的,莫过于在这里见到俞正楷和俞始经、俞始纲两个人!
“兄长……”沈俞氏见到俞正楷,忍不住泪眼婆娑。她实在没有想到,会在岭南道这里见到娘家人,而且还是自己的长兄!
上一次见到兄长,还是去溪山参加父亲葬礼的时候,距离如今,已经过去四年了。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没想到他们兄妹团聚,不是在江南道,也不是在京兆,而是在这和他们过往轨迹完全没有关系的岭南道!
世事流转,人事变迁,这实在是超出沈俞氏所预料之外。一向端庄镇定的她,在见到俞正楷的时候,除了流眼泪,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好。平安到达就好了。”俞正楷的声音也有些激动。他与沈俞氏虽然是兄妹,但岁数相差太大了,沈俞氏就像他女儿一样。见到沈俞氏平安到达,他也就放心了。
“见过舅舅、见过表哥……”沈安氏和沈宁随即也向俞正楷等人请安了。
沈宁还抱着孩子,她身边的应南图,随即也向俞正楷等人行了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溪山俞氏的人,目光中不由得多了些打量。
舅舅俞正楷年纪看起来很大了,两个表哥,年纪估计要比岳父岳母还要大。
“见过姑母。”俞始经和俞始纲也给沈俞氏行了礼,对于表妹夫应南图打量的目光并不以为意。
因沈俞氏在这里,他们所叙的,乃是亲情,只说着这几年各自的情况,无非是些家里长短的事情。
沈俞氏安于内宅,却不是不知道天下大势的。对于娘家兄长和侄儿出现在这里,她想着总有原因的,却没有多问。
她最想知道的,乃是溪山的老母亲安好否?
“母亲身体还好,然而毕竟年纪很大了,也会时有几声咳,精神气还是好的。”
俞正楷这样说道,又略略说了些溪山的情况。过去四年里,溪山俞氏为俞谨之守孝三年,闭门谢客只致力于学问道德,此外就是为出溪山作准备了。
在俞正楷说到湘湖边上一切如常的时候,一片的沈宁,神色颇为怀念。
湘湖的清晨,留在了她的脑海中,她在那里悟道,知晓“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之道,得益实在非浅。
想起了湘湖,她自然就想起教授她纵横之道的俞正道。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吧?
“四弟去了西宁道,现在应该跟妹夫在一起了。妹妹也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沈宁正想着,俞正楷又说话了,说的,正是关于俞正道的消息。
听到还能见到俞正道,沈俞氏喜不自胜。沈宁在喜悦的同时,也感到这天下大势的逼迫,越来越近了。
舅舅和表哥们这个年纪了,还是离开了溪山,来了岭南道和西宁道,这当中意义深远。
溪山俞氏以文传家,族中子弟向来不出仕,他们对于朝政、天下的影响,更多是在文道。可是近几年来,先有外祖父俞谨之在国子监传道,如今又有俞正楷等人出溪山。看来,溪山俞氏所行,和以往有所不同了。
他们已经预知天下乱局将来,他们也正在积极地践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传家宗旨。
国有动乱,而有礼乐出。
俞正楷等人,在三月底就已经来到岭南道了,要比沈华善他们早一个多月。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沈宁和应南图是知道的。
看来,祖父所谋的事情,越来越多人参与其中了。
沈则思为沈华善安置的处所,不是在韶县县衙旁边,而是在曲江边上,一个悠闲清静的院落。
这个院落虽然简陋,但占地很大,足够安置沈家众人。俞正楷等人也在这里居住,就连应南图和沈宁夫妇,都弃了县衙旁的小宅子,搬到这里来了。
五月的曲江边,有杂花野草,还有河水清澈。这景致,能够让人心旷神怡,但是现在,沈华善就没有这般旷怡的心情。
在重逢的喜悦过去之后,正事也逐一摆在眼前了。沈华善并没有忘记,他来岭南道,不是为了养老的。
该安置的家眷,已经安顿好了,自有沈蔡氏帮她们适应这个地方;该关注的事情,也打点好,送往京兆和西宁道的消息,都已经发出去了……
如今他和俞正楷、叶正纯等老家伙,还有应南图、沈余乐等小家伙,正在商量着以后要做的事情。
“太常失瑞的事情,已经传到岭南道了。岭南道的官员和百姓都对此议论纷纷,道是天降不祥。”
沈则高说着岭南道的最新情况。其实这也不算新情况了,沈华善他们一路南下,类似的情况也听到很多了。
景兴帝全力遮掩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传遍了大永。大永百姓对此事的反应,比沈华善所预料的还要大。
岭南道和江南道甚至有百姓,聚集在县衙府衙前,道这是天公有怒,让景兴帝下罪己诏。
罪己诏,非国有大灾难或者君主有大失,就不能颁发。景兴帝又怎么会因为太常失瑞而颁发罪己诏呢?
“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将太常九鼎悄无声息地拿走呢?”
俞正楷说道,他可不相信九鼎会不翼而飞,也不相信祥瑞预警那种说法,最大的可能,就是九鼎被人偷了。
“金吾卫严密搜查,也不知道真相。如今九鼎已失,朝廷估计是找不回来的了。说不定,最后它们会自己出现的。”
叶正纯这样说道。太常失瑞,已经成为疑案了。究竟九鼎在哪里,如今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和前朝大安时极为相似。大安末年,九鼎也不见了,后来大永太祖横空出世,九鼎才又重现。
所以叶正纯才会觉得,九鼎最后会出现。至于九鼎最后会在谁人手中,这是无法预料的。
“且不说太常失去瑞了,兵器司的事情,怎么样了?”
沈华善将话题转回岭南道这里。沈家的兵器司,已经筹措了两年了,尤其是确定选址之后,就进入了快速发展的时期。
别的尚且不说,就说沈、胡两家源源不断往南岭深山送去的原料和金钱,就不可胜数。
为了顺利发展兵器司,为了让西宁道的矿藏顺利运抵南岭,胡不涂和沈则远等人,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在去年底,打通了从昆州到广州的商路。如今的兵器司,进展不可同日而语了吧?
“胡兆昌果真是天才匠人!他带着一批工匠,已经制作出几批弓弩了,比弩坊署出品的更为轻便。他竟然连弩床也会制作,如今兵器司正在研制新型弩床,按照他的设想,这新弩床克服了弩床不能连续发射的缺点!”
沈开善回答道,声调提高了不少。研制弩床的事情,虽然早一个月前就已经进行,但是他仍难以压抑心中的激动。
新弩床的研制,已经到了最后的试验阶段。虽然胡兆昌只是调整了弩机的位置,增加了几个弩扣,可是这弩床,可以装置两个或几个以上的弩机,可以连续不停地发射弓箭。
这样的弩床,对于攻城和守城来说,实在太过重要了。沈开善可以预想得到,这将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兵器司一定要保密!但是进展一点要再快一点,除了弩床,弓弩、长枪等兵器,也要抓紧才是了。”
沈华善想了想,这样说道。他知道兵器司的事情,绝对不能暴露出去,所以宁可慢也不能快。但是他只觉得紧迫感越来越深,时日无多的直觉也越来越强烈。
可是纵观大永,突厥十几万大军已经被灭,突厥绝对成不了威胁了;河内道先前已经下雨,灾情已经得到缓解了;西燕一直平静,沈余益那里也没有新情报传来……
动乱从何处出呢?北疆?西燕?还是京兆?
沈华善不知道,但他知道时间越来越少了。
“京兆带来的仆从,我意全部迁入兵器司,以作胡兆昌等工匠的助力;另外则思会带着三千安北府兵前来,我也打算将这批人安置在兵器司中。”
沈华善又接着说道。沈家的仆从,都是可信可靠的人,将这些人补充进兵器司,想必兵器司的进度会加快很多了。
“河内道的灾情已解,千秋钱庄之财已经不用再送到河内道。可以转在兵器司这上面。”
应南图说着千秋钱庄的钱财。他已经知道了,兵器司的钱财十分紧拙。沈则远、胡不涂、杨步勋等人,已经尽可能抽调出钱财了,兵器司仍是缺钱。
也是,对于兵器司而言,每冶炼一件矿藏,每制作一件兵器,耗费的,就是钱财!
就在这曲江边上,这些人聚合在沈华善身边,说着与沈家密切相关的事情,其实,也是与大永密切相关的事情。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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