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到京城了?”小小的女孩趴在温琼华身上,一脸的好奇:“京城是这样的啊?城门好高啊,比扬州的还要高,娘,你说咱们要住在永安侯府?永安侯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温琼华伸手揉揉她头发:“你忘记了,你三岁那会儿,咱们回过一次京城的。永安侯府很大很大,里面有很多很多人,你祖父,祖母,还有二叔父,二婶娘。”
小女孩儿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我想起来了,每年京城都会往扬州送很多很多东西,有祖父给的,有祖母给的,还有二婶娘给的。”
温琼华点点头,小女孩儿笑嘻嘻的亲了温琼华一下:“不过,我最喜欢舅舅和舅母,还有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他们送的礼物了。”
温琼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礼物送的上不上心,小孩子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比如说,永安侯府除了永安侯,每年准备的不是布料就是摆件儿,而且每次都是睿安睿明和睿文占了大头,女儿敏敏不过是个捎带的。
而温思华那边准备的,从来都是每个孩子自己一份儿礼物,睿安的笔墨纸砚,睿明的书籍画册,睿文的小玩具,以及敏敏喜欢的各种玉石。
说起来也奇怪,家里的孩子各有所爱,原本以为,女儿是会喜欢一些个姑娘家喜欢的东西的,却没想到,她竟然喜欢收集各色玉石,不管是贵重的玉还是常见的石头,只要有特点,她都喜欢。
“这话可不能在你祖父和祖母跟前说。”温琼华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祖父还好,是个心胸开阔的,你祖母则是有些小心眼,知道你不喜欢她的礼物,心里一生气,指不定就要罚你做女红了。”
敏敏最讨厌的,就是做女红。
被温琼华这么一说,敏敏赶紧点头:“娘,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乱说。”
正说着,瞧见旁边的小被子动了动,连忙凑过去:“娘,弟弟醒了。”
话音刚落,小被子里就传来吭哧吭哧的哼唧声,温琼华赶忙掀开被子,将小胖墩睿文给抱出来。说起来,她跟着程尚德,在外面也已经呆了十二年了,总共生了四个孩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也算得上是子嗣丰裕了吧?
睿文是最小的一个,前年冬天生的,到现在,正好一岁半。
“敏敏,将弟弟的羊奶拿过来。”温琼华笑着说道,敏敏站起来从车厢一边的格子里拎出来一个食盒,下面装着手炉,外面抱着棉布,上面则是放着羊奶。
“睿文醒了?”温琼华正端着碗喂睿文,就见车帘被掀开,程尚德笑着进来。
逗弄了一会儿睿文,转头抱起敏敏:“敏敏要不要骑马?爹爹带你骑马?”
“好啊好啊,我跟爹一起骑马。”敏敏立即拍手笑道,温琼华瞪了一眼程尚德,笑着看敏敏:“敏敏不愿意去陪着大哥二哥吗?”
睿安睿明是单独坐一辆马车的,敏敏大半天没见两个哥哥了,心里也有些想,但一想到大哥的车子里还有一个先生,就连忙摇头:“我等会儿去陪大哥。”
“别担心,就一会儿工夫,马上要到府里了。”程尚德笑着说道,温琼华更是不许了:“就这么点儿距离,那也别骑马了,你也在马车里呆着吧。”
又安慰敏敏:“等到了府里,改天让你爹爹带你到庄子上骑马好不好?”
好不容易将敏敏安抚好,就有小厮过来禀报,说是已经到了永安侯府门前。
程尚德率先下车,程尚文正不耐烦的站在门外:“怎么这么久?不是说早上就会到的吗?”
程尚德微微皱眉,没打理他,伸手抱了敏敏下车,又接过睿文,扶了温琼华下车。睿安和睿明也过来了,一个拉着敏敏,一个跟在温琼华身侧。
“劳二弟久等了。”客气了一句,温琼华跟着程尚德进门,永安侯和永安侯夫人都在长春堂等着,温琼华命人将行礼先送到锦墨居,这才带着孩子们一起去长春堂。
长春堂不光是永安侯和永安侯夫人在,还有程尚文的娘子,程尚文的孩子。
“见过大伯父大伯母。”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带着个小男孩上来行礼,温琼华给了见面礼,瞧见程尚文的娘子王氏撇了撇嘴,心里不满,却也没在意。
“你们这次回来,是不会再走了吧?”永安侯倒是真心实意的高兴,一边拉了睿安,一边笑着问道,程尚德点点头:“不走了,孩儿这些年不能尽孝膝下,还请爹娘见谅。这次回来,孩儿必定尽心尽力,讨爹娘欢心。”
永安侯大笑:“你有这份儿心就不错了,睿安今年也有十岁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还在念书。”程尚德看了一眼睿安,笑着说道:“之前我给他和睿明请了先生,只是,这先生明年要参加科举,怕是教不了他们多久了,还请爹爹掌眼,再给他们请一个先生。”
永安侯看了一眼程尚文的儿子,笑道:“府里自有先生,依我看,就让他们兄弟几个一处读书,将来也好亲近亲近。”
“单凭爹爹做主。”程尚德自是不反对,反正他是刚回京,一切都还没准备好。目前睿安的先生至少还得再等半年才离开,半年时间,足够他另外物色一个好先生了。
现在嘛,答应下来也没什么妨碍。
永安侯夫人倒是比之前显的老了一些,她一如既往的不喜欢温琼华,就是见了敏敏,也不过是给了个见面礼,然后就搂着程尚文的女儿坐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温琼华也不在意,反正不管永安侯夫人宠爱谁,她的敏敏才是将来永安侯的嫡女,身份可比程尚文的女儿身份高的多了,这些宠爱不过是浮云,不值得什么的。
次日,程尚德进宫述职,温琼华留在锦墨居,花费了一天时间问清楚了府里现在的情况。
到了第三日,永安侯夫人就开口了:“虽然你回来了,按说这府里的管家权也应该是交给你了,只是,你到底是已经十来年没在府上了,有好些事情不是很清楚,不如等过段时间,府里的财务下人什么的,你弄清楚了,再接过这管家权。”
“娘这是体谅我呢。”温琼华笑着说道:“我都听娘的。”
反正,永安侯府外面的产业,永安侯已经将其中的一大半交给程尚德了。而且程尚德自己有产业,再加上温琼华的嫁妆什么的,温琼华也看不上永安侯府公中账本上的那点儿钱财。她这会儿,主要任务是先将锦墨居给收拾好,不说整治的跟个铁桶一样吧,至少得将钉子□□一大半才行。
另外,敏敏已经六岁了,也该找先生了。睿文才一岁半,又换了新地方,一时还不适应,整日里粘着温琼华。睿安和睿明也要分院子了,这一切,够温琼华忙活了。
“大夫人,不好了!”忙了三个月,温琼华终于将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猛然间就听到抱棋喊道,然后人就冲进来了:“大夫人,姑娘被大姑娘给推到水池子里去了!”
温琼华大惊:“在哪儿?”
“在花园里。”抱棋赶忙说道:“刚才姑娘在花园里钓鱼,大姑娘过去,两个人吵了几句嘴,然后大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将咱们姑娘给推下去了,天青姐姐已经过去了。”
温琼华来不及说别的,拎着裙子就往花园里跑。到了池子边,就见天青正用棉衣将敏敏给裹起来。温琼华冲过去看敏敏的脸色,一叠声的问道:“怎么回事?”
“大夫人。”天青眨眨眼,使了个眼色,用口型说道:“姑娘无碍。”随即提高声音:“姑娘这会儿已经昏迷了,赶紧请了御医过来。”
敏敏在棉衣里对温琼华做个鬼脸,然后眼睛一翻,不吭声了,差点儿吓了温琼华一大跳,被天青拍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马喊道::“请御医!”
这会儿功夫,永安侯夫人和二夫人也赶到了:“怎么回事?”
“我也正想问呢,二姑娘,不知道我们敏敏做了什么,你要将她推到水池里?”温琼华冷哼了一声,转头看二房的女儿,那姑娘脸色虽然有些发白,却一脸倨傲:“她不敬长姐!”
温琼华嗤笑了一声:“你友爱幼妹了吗?”
二夫人在一边笑道:“大嫂,不过是孩子……”
“大姑娘已经十岁了!”温琼华冷声说道:“敏敏不过六岁!”
说完,也不去看永安侯夫人的脸色,直接抱了敏敏回去,这三个月,她都快受够了。也不知道二房是不是在侯府横行霸道了十多年,都已经将侯府当成他们家的了,自打长房回来,那蹦q的叫一个欢畅。
睿安和睿明还好,二房的男孩子还没长到能兴风作浪的年纪,再加上永安侯明显看重睿安,侯府里也没人敢对他们兄弟轻视。敏敏就比较受气了,去永安侯夫人那里请安,永远都是受冷眼的那个,还要时不时的被二房的姑娘挤兑。
温琼华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一次两次还好,她就当孩子不懂事儿。超过三次,她就决定,必须分家,二房绝对不能再留在侯府了。
有那么一个永安侯夫人在,长房的姑娘和二房的姑娘,永远是不可能被公平对待的。
温琼华也绝对不允许,她的宝贝闺女被一个六品官的女儿压一头!
御医没到之前,程尚德就先回来了。
永安侯夫人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强硬惯了,当即斥道:“不过是孩子们争闹,你回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媳妇,你是回来给她撑腰的?”
程尚德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当年,我去真定府之前,爹曾经答应我,等我回来就分家。”
“父母在,不分家!你个逆子!你是打算气死我?”永安侯夫人面色一白,气的身子都哆嗦了:“你个不孝子!”
程尚德不说话,直接转身去找永安侯了。反正他对永安侯夫人也没多大的感情,他心里唯一坚定的信念,就是保护妻儿,绝对不让儿女和他小时候一样,备受欺负。
永安侯面色颓然:“不过是小孩子们争吵……”
“爹,今儿她敢将敏敏推进水池里,明儿就敢对敏敏大打出手,我的女儿,才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女!”程尚德绷着一张脸说道:“我唯一的女儿,竟然在侯府里比不上二弟的女儿,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何况,爹您之前答应过我的。”
永安侯苦笑一声,原本他以为,过了十几年,指不定程尚德就忘记这句话了,却没想到,他一个字都没忘。
这边父子两个重提旧话,那边永安侯夫人还在斥责温琼华:“你给他说了什么?我的儿子,现在竟然被你玩弄鼓掌之中,你可真是够本事的!”
“母亲,您这话可说错了,不是我对世子爷说了什么,而是您让世子爷感受到了什么。”温琼华说完,转头看二夫人:“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弟妹这些年管理中馈,管的自己的荷包都胀起来了吧?”
二夫人面色一变,随即笑道:“大嫂开玩笑呢……”
“我可不和你开玩笑,就算我不看账本,我也能算出来一二。”温琼华冷笑一声,这些年,程尚德留在府里的人也不是光吃白饭的。
“你就是要证据,我也能拿的出来,就是怕我拿出来之后,弟妹那嫁妆,都不一定能填补的了了。”温琼华笑着说道:“或者,弟妹是想让我先提醒一下?”
轻咳了一声,温琼华说道:“永乾三十五年,京郊庄子送来收益三千两银子,京外庄子送来三千两银子,金陵庄子送来五千两银子,京城三个铺子,分别送两千两银子,合计一万七千两。账本上记着的是一万两银子。永乾三十五年并未红白喜事,按照惯例,侯府开销应为五千两银子,账本上记着八千两银子。”
二夫人的面色渐渐开始发白,温琼华一条一条往下说:“永乾三十六年,金陵旱灾,所以送的银子只有一千两,京城不变……”
“永乾四十二年……”
“闭嘴!”比二夫人先开口的,是永安侯夫人。她可比二夫人聪明多了,知道这些一旦宣扬出去,那她的二儿子就要落个侵吞家产的名声了,以后在官场上……
“你有什么证据?”永安侯夫人冷声问道,温琼华笑了一声:“我能说的这么详细,娘还担心我没证据吗?”
永安侯夫人闭眼:“你不是说分家吗?”
“若是分家了,这些我就当不知道。”温琼华继续笑,永安侯夫人点头:“好,那就分家。”
二夫人惊呼一声:“娘!”若是分家,这侯府偌大的产业,不就白白便宜了长房?
“闭嘴!”这次是对二夫人说的,永安侯夫人那眼神,简直是要将二夫人给生吞活剥了,若是程尚文留在侯府,那不管他官职多大,他总是永安侯府的。可是一旦分家,那她的儿子,就要搬出永安侯府了。
可若是不分家……蠢妇!若是当初给尚文娶的是个聪明人,何至于如此?
再看一眼笑的温婉的温琼华,永安侯夫人都觉得脑门疼,若是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