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较凑巧,温思华才刚回来一天,三叔父和四叔父也都赶回来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和二叔父都是亲兄弟,这会儿若是不回来,就有些太凉薄了。
本来温思华是打算请外祖父出面为老太太和大堂兄请御医的,但是既然三叔父和四叔父都回来了,这事情就轮不到他了,他也就只好每天和大堂兄一起跟着四叔父到处拜访。
一来是打探一下二叔父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情,之前皇上将二叔父下狱的时候,只说是勾结乱党,这个勾结乱党也是分轻重的,轻点儿的,比如说是不知情由,被人诱骗。重点儿的,那就是明知故犯。
皇上的圣旨说的不是太明白,三叔父和四叔父想要救下二叔父,就只能四处找人说情,想要将这事情往轻里说,只说二叔父并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乱党什么的。
二来也是打探一下皇上的态度,若是皇上对二叔父是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他们再怎么努力估计也救不回来了。若是皇上并不是看看重二叔父,那说不定求求情就能减刑了。毕竟,之前二叔父当永平侯的时候,皇上可没怎么看重过他,指不定根本不愿意和二叔父计较。
温思华也往将军府跑了几次,不过不是为了给二叔父求情,只是问问外祖父情况。毕竟当年,若非是二叔父因为爵位插了一脚,自己的爹娘就不会出事儿,温思华这会儿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他自己到底是有些把握不好度量,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什么,什么时候应该怎么表现,请教一下外祖父总是没错的。
只是,很明显这次皇上是没打算给二叔父留活路。到了七月底,就下了圣旨――赐死。不过,好歹念着过世的温瑞言的面子,没牵扯到温家的脸面,只将二叔父直接赐死在狱中。
在二叔父临死之前,皇上还特别开恩,允许温家的人去看望。不过,上上下下都将这件事情给隐瞒下来了,大家伙儿都知道,唯独老太太不知道。
三叔父四叔父带着二房众人,加上一个温思华,以及其余两房的男孩子,一起去狱中看望了二叔父。和以前相比,二叔父真是变了不少。
以前的二叔父,微微有些胖,多年生活优渥,气质出众,虽说不是温润如玉,却也带着些儒雅,面上总是挂着笑容,很是有几分和蔼。
可是现在的二叔父,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瘦了一大圈,很是面黄肌瘦,眼神也黯淡无光。瞧见三叔父和四叔父,立马扑了过来:“三弟,四弟,你们快救我出去!”
三叔父眼圈微红,伸手拉了二叔父的手:“二哥,你……”
四叔父抿抿唇,给狱卒塞了银子,让他开了牢门,二婶娘带着温云松等人率先进门,三叔父也松开了手,和四叔父等人先避到一边去。
也不知道二婶娘是怎么和二叔父说的,反正等温思华再次跟着四叔父进去的时候,二叔父脸上又多了一层绝望,好半天都没说话。
三叔父和四叔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解,好半天,四叔父才在二叔父身边坐下:“二哥,你放心,云松和温泽温江几个孩子,我必定会照顾好的,将来给云松找一门好亲事,皇上开恩,并没有……云松虽然不是世子了,但还是平民,将来云松的孩子,还是有机会进行科考的,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三叔父也做了保证:“二哥放心,娘亲我们也会照顾好的,皇上并未抄家,你留下的的东西,我们一点儿都不动,指给云松几个孩子留着。”
二叔父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都是……”说了半句,忽然落泪,抬头看温思华:“思华,你可怨恨我?”
温思华愣了愣,摇摇头:“二叔父,我并不怨恨你,虽然你以前想要除掉我和大姐,但是,到底是没有彻底狠下心,要不然,我和大姐不过两个孩子,你是一个侯爷,我们姐弟俩再怎么聪明,也逃不过的。”
二叔父看了温思华一会儿,见他不躲不闪,心里也有了几分相信。叹了口气,伸手抓了四叔父的手:“以后,云松和泽儿江儿就交给你了,你二嫂命苦,年纪轻轻……”
“若是,若是,她将来想要改嫁,你也不必拦着。她也没给我生个一儿半女的,没得拖累了她。”二叔父眼圈通红,人到临死,才对以前做过的事情有些悔意。
若是自己没有觊觎爵位,那温家是不是还和和睦睦?
若是自己没有插一脚,大哥和皇上成功了,那侯府是不是会再上一层楼,有大哥和皇上的那层关系在,自己走仕途还怕没个前途吗?也不是没机会当个一品大员的啊,那会比现在当个没实权的侯爷差吗?
若是自己没有那些歪心思,还会被那些人说动吗?然后识人不清,一步步的往歪路上走的更远。
若是,若是,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的若是?
二叔父一个大男人,哭的样子也没多好看,三叔父和四叔父陪着哭,到底是亲兄弟,以前不管有没有过龌龊,不管有没有过讨厌不满,这会儿,都是心有戚戚。
二婶娘和温云松等人再次进来,哭成一团,二叔父拉着几个孩子的手,一一嘱咐:“云松身子不好,将来也别走仕途了,你四叔父会照顾你,你以后,只安安心心的做学问就行了,为父知道你以前最是不耐看那些四书五经,以后也别看了,为父还等着你将来成为大家,为为父争光呢。”
“温泽你年纪还小,你大哥一向对你不错,我瞧着你经商也有几分天赋,日后改走了这条路也不错,只是你要多多照顾你大哥。”
“温江年纪还小,娘子,你若是不愿改嫁,就将他养在身边。若是要改嫁,就拜托了四弟……”说着,用哀求的目光看四叔父,四叔父赶紧应了:“二哥你别担心,不光是温江,还有云松和温泽,我都会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的。”
二叔父点点头,拉了温舜华的手:“你最是懦弱,为父往日里不喜你这样,你日后可要硬气些,为父不在了,你嫁了人,受了委屈,为父也没办法帮你讨回了,你只能自己坚强些,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又拉了温舜静:“往日里我最是喜欢你,现在却觉得,你这性子不好,当姑娘时候,在家里有父兄宠爱,有姐妹作伴,清高一些也无妨,可是日后出嫁了,你还这样,怕是会不得婆母喜欢,你这样不行……”
温舜静哭的眼泪汪汪,温舜华更是不停的喊爹,二婶娘一边擦眼泪,一边恨恨的说道:“你都要死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只管放心走吧,我虽然没当几年侯府夫人,对这几个孩子却也是有些感情的,将来必定会好好掌眼,给她们找个好人家的。”
虽然她以往也不喜欢这相公,甚至有时候还觉得厌烦,但是,人死如灯灭,这会儿了,还说什么置气的话?
“夫人,对不住了。”温瑞行愣愣的看了一会儿二夫人,起身行礼:“若非是我当年混账,你也不用……”
“说这个有什么用?总归我们成亲了,你是我相公,我是你夫人,你让我享了两年福,我也仗着你侯爷的名头做了不少事儿,咱们之间,也不需要说这些。”
二婶娘很是干脆的说道:“你只管放心,等给你守了孝,我就带着老太太和孩子们换个地方住,或者回老家,或者去江南,到时候没了你的事儿,他们还是能找到好人家的。江南那边的天气,也适合养病,老太太和云松的身子不好,最是需要休养了。”
二叔父连连点头,很快,狱卒就过来催促了,众人大哭,边走边回头,连温思华都有些伤感。
等回庄子等了两天,那边就派人来通知,说是皇上开恩,允他们将尸体带走。三叔父和四叔父过去,温云松情绪起伏过大,又病了,起不了身,温思华得照看着老太太不让她得知消息。
二叔父的丧事,举办的比较简单。
但到底是母子连心,老太太半夜惊醒,不顾众人阻拦,硬是到院子里去瞧,看见灵堂,大受打击,再次病倒,好不容易有点儿起色的身体,又迅速的倒下了,这下子,别说简单的动作了,连起床都做不到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一件大悲之事,更何况,老太太几年前送走了大儿子大儿媳,现在,又要送走二儿子了,更是接受不了。
有时候还有些犯糊涂,天天追问大儿子和二儿子去哪儿了,几个姑娘们日日陪在老太太身边,更是连孝服都不敢穿,怕刺激了老太太。
但二叔父入土前,老太太忽然清醒了过来,非得要到棺材前再看一眼,众人拗不过,只好抬了老太太去灵堂。三叔父和四叔父更是严阵以待,死守在老太太身边,就怕老太太再倒下去。
可老太太只是趴在棺材边看了一会儿,哆哆嗦嗦的抬手,让温云松帮忙,伸手进去摸了摸二叔父的脸颊,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走吧走吧,记得见到你大哥大嫂要赔罪。”
说完,就收了手,示意众人合上棺材,又看三叔父和四叔父:“明儿回来,你们都到正院来,我有事情要说。云松和思华,都要来,他们两个,也算是长房和二房的顶梁柱了。”
四叔父连忙应了,看老太太没什么要吩咐的了,就赶紧让人将老太太送回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