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的身影很快就在夜色中消失了。
小姑娘好奇的张望了一眼, 在哥谭冰冷的小夜风里打了个喷嚏:“那是谁呀?”
阿十六沉迷肥皂剧和八卦新闻, 电视也只看少儿频道, 根本对罗宾一无所知。
杰森脱了皮夹克把小奶秀裹的严严实实,摩托车的头盔按在她头上, 没什么情绪的道:“法律意义上来说,是我弟弟。”
阿十六似懂非懂的啊了一声,自发自觉的缩进监护人温暖的怀抱:“这样啊。”
没到三秒钟,她梗着脖子一个向日葵猛回头, 突然反应过来:“他是你弟弟!”
“我重申一遍,只是法律意义上的。”
杰森把小向日葵转回去, 一边启动摩托,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不用在意这个,事实上三个月前我就已经跟他们闹翻了。”
阿十六没注意听,她偷偷瞄了一眼成年男人身形的杰森,还在纠结:“可是你跟你弟弟年龄差好像很大的样子, 伯母……”
小奶秀斟酌了一下用词,委婉道:“伯母跟伯父……真是老当益壮, 老当益壮。”
杰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的小猫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 能够在一瞬间, 让他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他的表情有点复杂,混合了无奈、心累以及果然如此, 看的阿十六有点心虚。
小奶秀自己也不太好意思,毕竟她可是个女孩子,在杰森面前说这个会害羞, 连忙把话题掰回来:“你们怎么闹翻啦?”
杰森言简意赅:“因为一个人渣。”
阿十六认真脸:“然后呢?然后呢?”
杰森启动了摩托,大概是没有要继续讲述下去的意思,他低沉的嗓音回荡在风中:“然后我们闹翻了,所有人都有错。”
还在期待下文的阿十六:“???”
小奶秀怒目而视,气到:“说故事只说一半是很过分的,断章狗要单身一万年!”
杰森神色冷酷,果断道:“如果小姑娘都是你这个样子,那我宁愿单身一万年。”
阿十六:“…………”气成一只河豚!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故事只听了一半,阿十六好奇的都快哭出来了,一直到回去安全屋她都在想。
坏人,哪有这样的人呀,小奶秀还以为能跟杰森夜谈一下,顺便促进感情呢!
她闷闷不乐的抿着唇,时不时用谴责的小眼神扎一下杰森,表情写满了控诉。
杰森刚洗了澡,自力更生的下了两碗面条,还煎了两个荷包蛋,鉴于小奶秀厨艺超群,他的饮食习惯越来越东方化了。
然后他就发现阿十六的情绪不对了。
杰森自己没什么英俊的自觉,但却很了解阿十六有多爱他这张脸,小姑娘平时吃个夜宵都会看他很多次,美其名曰“秀色可餐”,只看着他那张脸就能多吃二两饭。
第一次夜宵时没被偷看,杰森有点意外的放下刀叉,撑着下颌好整以暇的看着小奶秀,嗓音低沉而又诱人:“不高兴?”
阿十六:“…………”有、有一点好听哦。
阿十六很有骨气的转过头,不看他。
下一秒,杰森放大的俊脸主动凑到了她面前,那双狼一样的、深绿色的眼眸近在咫尺,纤长浓密的眼睫简直根根可数……
阿十六没出息的屈服了:“一点点。”
有点难过,几个月的相处,杰森就连她差点因为一只糖葫芦被人牙子拐卖的事都清清楚楚,可阿十六却对他一无所知。
她也想参与进杰森的过去和未来里。
小姑娘自己安慰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嘛,我都懂,你不用哄我的,我理解的。”
“…………”不用哄?你等我数十个数。
杰森等了十秒钟,果然,小猫儿气的伸爪子了:“你你你、大灰狼!说不哄就不哄,平时怎么不这么听话!快哄哄我啊!”
他捉住阿十六锤在肩头的手腕,包在掌心里轻轻握了握,有些不适应的皱了下眉:“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你。”
半个月前,他截了黑面人的货,并且在蝙蝠侠面前杀了三个人,在故意让布鲁斯认出他之后,他们甚至短暂的交过手。
他是肃清哥谭的法外之徒,可在其他人眼中,红头罩是哥谭新兴的犯罪之王。
他早就原谅了蝙蝠侠没有救下他,他痛苦的只是像小丑这样的人渣还能活在世界上,而他的死亡……仿佛没有任何意义。
阿十六茫然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杰森的眉心蹙起来:“有些事,说出来好像我是会跟提姆争风吃醋的毛头小子。”
布鲁斯不仅没有为他报仇,甚至还有了新的罗宾,提姆代替了他的位置,就好像……失去他对蝙蝠侠而言无足轻重,没有的任何改变,他最愤怒的事情就是这个。
阿十六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小声道:“其实没什么的,我听说有钱人家长子和二胎关系都不太好,为了争家产。”
杰森:“…………”某种意义上说,没错。
可不是么,罗宾们都是为了蝙蝠侠。
阿十六脑补了一个剧本的富豪后宅二三事,被剧情的丰富程度震惊了,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杰森不想提:家丑不可外扬!
她很懂的点了下头:“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啦,我们换个话题,谈谈那个人渣!”
我都懂!话本里写过的,富家大少借尸还魂复仇系列,就是那个坏人让你失去富家少爷的身份,丢失继承权的对不对!
杰森其实不太想在吃饭的时候讨论这么倒胃口的话题,无奈的道:“——小丑?”
阿十六点点头,左脸写着打击,右脸写着报复,严肃的道:“我们怎么打他!”
实不相瞒,小丑已经在阿十六的话本里原地去世了三百多回,进宫出家的结局也有二十多次,阿十六每天都在呸呸他!
杰森的眼眶发红,情绪也不太对,小丑就像是什么开关一样,让他暴躁起来。
怎么报复他?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人渣和恶棍,然后把这该死的垃圾送到该去的地狱里,除非杀了我,用枪射中我的头,否则蝙蝠侠也没法阻止我的复仇。
但阿十六稚嫩的小奶音仿佛一盆兜头泼下来的冷水,让陷入仇恨的杰森瞬间冷静下来,好像在绝望中重新诞生了希望。
他额角的青筋迸起,但却强行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毁灭和破坏的欲望,他闭着眼缓缓平复心绪,沉声道:“我会杀了他。”
在某些方面,他能够理解蝙蝠侠的原则,如果当年那个漆黑小巷里的布鲁斯也是这样,任由自己的怒火恣意燃烧,那么就不会有后来的蝙蝠侠,只会让哥谭多出一个像小丑一样可怕的超级罪犯蝙蝠侠。
可如果事情反过来,他绝对会把那个恶棍抽筋扒皮,因为他让他们天人永隔。
小奶秀没出声,仿佛是被他惊呆了。
杰森不想在小奶秀面前提到这么血腥的事情,但……他也想得到阿十六的认可。
他跟布鲁斯和迪克交过手,在他们的唐门新装备下吃了个小亏,但同样也让迪克拄了三天的拐杖,布鲁斯也受了轻伤。
如果阮阮看到他对着布鲁斯丢了个煤气罐还开了一木仓,估计就不会让迪基鸟偷偷给他送私房钱了,他其实不太缺钱。
小狐狸一直都赞同他的做法,早在死亡之前,他和布鲁斯的理念就有分歧,所以阮阮才会说他没有变过,但阮阮毕竟是布鲁斯的狐狸,不会允许他伤害布鲁斯。
那他的猫呢?他的小猫会怎么想?
杰森的血液一点点冷下去,一句“你害怕我?”的反问还没出口,就听到阿十六恨铁不成钢的道:“——啊?这么便宜他啊!”
杰森陶德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一口血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杰森没反应过来,阿十六也是一头问号,奇怪道:“你们这里的罪犯都不进天牢受刑的吗?直接处死也太便宜他们了吧!”
自则天皇帝之后,唐律多酷吏,刑法严峻,设立笞、杖、徒、流、死,五刑。
从立春至秋分不能执行死刑,因此秋后问斩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就要让罪犯服刑劳改,少说也要打打板子,做些苦役。
哪有简单粗暴杀了人就完事的嘛……
“对了,我看新闻说过,你们这个世界讲究人权!死刑和刑罚是很慎重的,好像就连审讯犯人都不许打板子的,对不对?”
阿十六恍然大悟:“其实这样也不错?在大唐的时候,想要上达天听就要敲登闻鼓,无论是否有冤情都要先去挨板子的。”
杰森:“…………”
他轻轻勾了下唇:“嗯,你说得对。”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不要跳过作者有话说,因为我放了四千字的小剧场,送给熬夜写下它的我,也送给我的读者们。
在小剧场开始之前,先跟我念:我爱所有萝莉。
第一,阮阮从未排斥阿离,一直是阿离多思多想排斥蝙蝠家。第二,可以不喜欢阮阮,但小军医就是认识很多人。第三,阿洛喜欢她,但更爱叶小黄鸡,提到最多的也是小黄鸡,多多认识她,但最爱的还是小喵萝,炮萝喜欢她,但是从未真正给出回应,看起来几乎是阮阮一头热,真正属于她的只有摇光一个。
以下,并不短小的小剧场:
大唐,青岩万花谷。
药房里,两只花萝踩着小板凳,费劲儿的够着柜台配药材,最后把油纸包用麻绳系好,点好了数目准备给裴元送过去。
点数的小盆栽叫阮阮,是万花谷众多花萝之一,小嗓音又轻又软:“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包药都配齐了,裴师兄在哪呢?”
擦爪爪的秦风花萝歪了歪头:“裴师兄呀?他忙着呢,纯阳的于真人带了人来求医,别说裴师兄,就是孙师父也没空呀。”
阮阮神色不变,柔声道:“这样呀……”
小姑娘唇边还带着温软的笑意,水润润的杏眼却一点点黯淡下来,有点失望,原本还以为能趁着送药见一见裴师兄的……
万花虽是方外之地,但对门下弟子的教导和外界并无不同,均是统一授课,未出师前每日什么时辰做什么事都有定数。
阮阮也不能例外,她虽然记在裴元门下,但知事时就搬去弟子住所,除了更亲近裴元,和谷中众多花萝也没什么不同。
秦风花萝没察觉她的心不在焉,擦完了爪爪,兴致勃勃的开始跟阮阮聊天,讲今天在学堂处的学到的药方有多么珍贵。
“听闻原本是失传的古方,孙师父费劲心力才将它复原,还未记录在千金方呢。”
秦风花萝托着小脸儿,憧憬道:“孙师父可真厉害呀,怪不得大家都叫他药王。”
阮阮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呀。”
她没有孙思邈的胸襟和志向,对药方医理的兴趣其实寥寥无几,只是为了能多见一见裴元,陪他说说话,帮上他的忙。
裴师兄总是那么忙,阮阮想见他,就必须是有正事要做,不然就是“不懂事”。
秦风花萝被应和的很开心,又问:“上次小师兄授课的时候,还讲了孙师父年轻时独创的惊风之症的药方,你还记得吗?”
阮阮摇了摇头,她看不懂医书,偏偏拜在杏林门下,若非是为了能多和裴师兄待一会儿,也不会硬着头皮去背千金方。
她心思敏感,偏偏性格绵软,惯会迁就别人,几乎不懂得什么叫做拒绝,因此很少有人能发现她的抗拒或者心不在焉。
眼见秦风同门又要背天书,头痛的阮阮连忙拉住她,柔声道:“我记了笔记的,回头去翻翻背下来好不好?陪我说说话。”
“这还差不多,你可是杏林的弟子。”
秦风花萝别别扭扭的哼了声:“对了,我们明日的医理课是浪师兄代课,孙师父和裴师兄在会诊呢,好像很棘手的样子。”
阮阮这时年纪还小,比其他同门都要年幼一些,还没出过万花,一听这话有些惊讶:“还有孙师父觉得棘手的病症吗?”
“少见,但是也有吧,就比如这次。”
秦风花萝道:“于睿真人的小徒儿,听闻是罕见的天生剑骨,不过双目皆盲,气虚体弱,经脉羸弱到受不得药物蕴养,寻常大夫开方子都难,孙师父也很苦恼吧。”
阮阮轻轻的“呀”了一声:“天生剑骨?良才美玉,也怪不得于真人这样担忧了。”
阮阮也算天资聪颖,万花武学短短数月就能融会贯通,但也比不得天生剑骨。
这样的天纵奇才,若身体康健,多说二十年,便足以比肩剑圣拓跋思南,难怪天下三智之一的于睿都会亲自前来求医。
“没错,不过我听闻这位良才美玉,也是纯阳宫于战乱中救下的孤儿,也很惨。”
秦风花萝羡慕的鼓了鼓脸颊:“我若是有这样的资质,三年之内必定能修成无上武学,杀进安禄山这贼子的大营,报我父母大仇,如此,叫我双目皆盲也甘愿啦。”
“双目皆盲,气虚体弱,如此病体沉疴却生得天生剑骨,世事不可谓之不奇妙。”
阮阮轻声道:“真想见见这位女郎。”
说是这样说,阮阮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于真人这位小弟子身体如此虚弱,想也不会见风,大抵会由谷之岚亲自照顾。
——阮阮的猫抓板小平胸分割线——
然而说出这话不过半月,阮阮就在药房见到了这位浩气盟未来的“浩气明光”。
半个月没有这位小道长的消息,阮阮几乎忘记了有这回事,照常去药房配药。
不过这一次门是开着的,屋子里哗啦啦一声,好像是存放药材的柜子倒了,小花萝提着裙摆跑进去,惊的睁大了杏眼。
几个存放药材的柜子散了架,满地的药材中间站着个白发雪眉的小女孩儿,冰雕雪琢貌同玉人,像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离得近了,阮阮才看清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清冷的丹凤眼,看人都带着寒气。
如果不是她白皙的额角青了一块,目光也没有焦点,只能依靠声音分辨,阮阮还真以为这女孩是药材里生出来的精怪。
“别乱动,踩着药材很容易脚滑的。”
阮阮轻轻挪开散乱的木架,给小道长搭了把手,柔声道:“我知道你,你是于睿真人的弟子,从纯阳来求医的,对不对?”
小道长看不见东西,又不常和别人交谈,反应时常慢半拍,过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阮阮没有恶意,缓缓的点了一下头。
她体弱多病,纸一样的苍白的肌肤少了一层健康的血色,秀美如雪顶琼苞,颤动的眼睫就像是一只白色的、柔弱的蝶。
听闻眼盲者无法视物,自始至终都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比寻常人更加孤独。
深知孤独有多么可怕的小花萝心底一软,轻声安抚道:“你撞疼了吗?别害怕,拉着我的手,我带你出去擦药好不好呀。”
小道长一言不发,冷的像一座冰山。
阮阮柔声细语:“放心,我是万花杏林门下的弟子,多少懂一点医理,过来呀。”
小道长神色郁郁,没什么反应,阮阮一个指令她一个动作,举止间没什么活人的生气,反而带着一股放弃自我的无谓。
阮阮给她上了药,柔软温热的指尖落在冰冷的肌肤上,小道长终于有回应了。
她体凉畏寒,上药时不自觉的向温暖的小花萝靠近,嗅到她袖间独特的药草香气,轻声说道:“我是摇光,纯阳摇光。”
阮阮有些意外,礼貌的对她笑了下,柔声回道:“我是阮阮,万花的裴阮阮。”
她收好药盒:“这个时间没有人会过来的,他们看不到你,淤青很快就会消退。”
摇光过了一会儿才点了下头,她垂着眼睫,没什么情绪的轻声回道:“谢谢。”
阮阮忍不住笑了下:“不客气呀,羊咩咩,万花和纯阳交好,帮你也是应该的。”
小道长眨了眨眼,没有焦点的眼眸中一片茫然,反应迟钝的问道:“羊咩咩?”
她大概还不知道这是纯阳和万花之间的爱称,不知道想到了哪里,有点为难的道:“不是羊咩咩,你……可以叫我绵绵。”
阮阮弯了弯眼眸,从善如流的改口唤她:“好呀,绵绵,绵绵,名字很好听。”
小道长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大抵是除却阮阮之外,很少有人这么叫她,便有些为难的道:“……也不要叫这么多声。”
“那我还是叫你羊咩咩好啦,你看你叫绵绵,可不就是一只软绵绵的羊咩咩嘛?”
阮阮拉着她的手掌,细心的吹拂去小道长摔倒时沾染的尘土,问道:“你不是应该在静室养病吗,怎么会到药房里来呀?”
摇光沉默的蜷了下指尖,感受到小花萝温热的呼吸轻轻的吹拂过敏感的掌心。
她不说话,阮阮也不在意,她年纪不过四五岁,稚气未脱,性格却温柔体贴,好像很少有人能让小花萝生气,仍旧轻声细语的讲述着万花谷的趣事逗摇光开心。
摇光听了半晌,也不由被她描述的景象勾起一丝好奇,轻声道:“我不想治。”
阮阮目光如水的看着她:“为什么?”
“我……人世间无甚牵挂,只是欠我母亲良多,师父救我一命,我也并未报答。”
摇光身体不好,也没精力交朋友,平日接触的多是于睿、裴元和谷之岚这类的年长者,还是第一次和同龄人促膝长谈。
“双目皆盲、经脉羸弱,最好的可能也不过是得以窥见天光,纵然天生剑骨,习武却不能除暴安良,延年益寿又有何用?”
她轻声道:“人生在世,本该痛饮江湖快哉风,如我这般苟活于世,实在无趣。”
摇光的年纪并不比阮阮大多少,这样年纪的女孩子,不能久坐久站,不能大喜大悲,吃食饮水都要定量……着实太苦了。
阮阮想了想,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众生皆苦,时逢安史之乱,乱世之中有些人为了活下去就已经很努力了。”
她起身去庭院中折了一朵花来,花蕊初绽、芬芳扑鼻,柔软的花瓣轻轻擦过了摇光的脸颊,小花萝柔声问她:“香吗?”
摇光疑惑的点了下头:“很好闻。”
小花萝把花朵放在她的手中:“它是粉红色的,花蕊是淡黄色,根茎是绿色的。”
摇光用指尖拨了下花瓣,她的神色从容,尽管遗憾于自己的眼盲,却并不为此自卑:“我瞧不见东西,也不识得颜色。”
“那你不想看一看吗?粉红色的、浅绿色的、鹅黄色的…还有大雨过后的彩虹。”
阮阮托着腮看她,轻声道:“彩虹有七种颜色,很漂亮,但是只在大雨之后才会出现,裴师兄说,彩虹这样美好的东西还需要经过磨难才会降临,更何况是人呢?”
她拉起对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绵绵,你摸摸看,我在微笑,我在难过,我在疑惑,难道你不想看到我吗?”
摇光轻轻描摹她的轮廓,好像这样就能够记得小花萝是什么模样,过了好一会儿,她微微一笑:“你的生活很有趣吗?”
扪心自问,你的生活很有趣吗?
阮阮想:我不喜欢医书,可我必须去学它。我想见裴师兄,可我必须要懂事。
我……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可我始终是一个人,杏林门下弟子无数,裴师兄也有无数崇拜他的小花萝,我只是其中一个。
可即便如此,她在万花谷的生活也比许多人幸福,阮阮必须微笑着来接受它。
阮阮唇角的笑意不变,一点停顿都没有的答到:“有趣,有话本和小鹿陪着我,又不用受到战火牵连,我已经很满足啦。”
摇光缓缓的点了下头:“那很好。”
之后没过多久,摇光就被于真人接回卧室静养,她不能久坐久站,出来半日不到经脉问题再次恶化,又要将养上许久。
“整日闷在屋子里,谁能受得了呀。”
秦风花萝道:“不能久坐久站,不能大喜大悲,吃食饮水都要定量,活着也太过无趣,难怪小道长拒绝孙师父治眼睛了。”
阮阮有点紧张,连忙拉住八卦的小同门,询问道:“摇光她还是不肯治眼睛?”
同门奇怪的摇了摇头,否认道:“本来是这样的,不过这两日小道长又同意了。”
阮阮刚松了一口气,就被秦风花萝抱着肩膀晃了晃,小同门实际撒娇:“不说这个啦,阮阮,我们今天换班好不好?我新学了几个方子,有些问题要去向裴师兄讨教!你就替我去谷姐姐那里帮忙好不好?”
阮阮也很想见一见裴师兄,她都两个月没见到裴元了,可是同门又这样期待……
她柔柔的应了一声:“嗯,好呀。”
静室内,于睿为爱徒披上一件柔软保暖的外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冷么?”
摇光摇了摇头,她眼睛上蒙了一层白布,几日治疗下来,周身竟然也带上了药物的清香,只是闻着和阮阮的不太相同。
小花萝敲了门,有些羡慕于睿和摇光的相处模式,裴元……裴元顶多给她一个摸摸头,还要是她做好功课的时候才会有。
摇光眼睛不好,但却敏锐的闻到了阮阮身上的药草清香,疑惑的道:“阮阮?”
“是我呀,今天我和小师姐换班啦。”
小花萝向于睿行了礼,这才道:“我和谷姐姐来照顾你,绵绵,你开心不开心?”
小道长还没修炼到日后的从容,在于睿面前被叫了小名,耳尖忍不住红了下。
随后,她点一点头,郑重道:“我亦想见一见你。”
“…………”还从没有其他人会想念她呢。
是呀,还没有人说过会想念阮阮呢。
她做什么都是一个人。
小花萝抿了下唇,无声的做出了一个决定,柔声道:“那我去和谷姐姐申请,你在万花的时候都由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好。”
小道长顿了一下,又问:“我不会常住万花,若是回了纯阳宫,又该如何见你?”
“那便……鸿雁传书,聊表相思之情?”
小花萝眼中荡开柔然的笑意:“不逗你啦,有信鸽的,羊咩咩,你耳尖又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