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紫禁城,太和殿。
傅宗书意气奋发的立于往日同朝为臣的官员前方, 只差一步他就能坐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子。
一步之遥, 费尽心血,终于……终于……
前所未有的愉悦令他不由的想要迈过这一步。
“傅宗书, 尔敢!”
下方骤然暴起一声厉喝, 傅宗书意兴阑珊的看过去。
“诸葛匹夫, 事到如今你还想阻我?”
只见视野终点,诸葛正我昂首挺立, 正气凛然。
“傅宗书你倒行逆施, 天地不容, 就不怕陛下回朝,严惩尔等不义之党吗?”
傅宗书冷冷一笑, 一反反派必然话多的惯例,施施然道:“既然如此, 我想诸葛神侯你是看不到了!”接着向一旁挟持诸多大臣的武林人士事了道眼神。
对方乖觉, 很快下去将诸葛正我拘束一旁。
傅宗书首次站在金銮殿最高的王座前俯视众生,一股庞然的大气魄充斥胸怀, 令他不禁大笑出声。
“哈哈哈,尘埃落定,还有谁能阻我?”
“哦?你说朕怎么样?”
傅宗书呼吸急促,笑声骇然而止,猛然扭头看去。
龙袍冕冠,姿容非凡,不是大庆皇帝朱珵珺还能是谁?
“你!你不是逃走了吗?”
朱珵珺哂然:“原来朕出宫一趟就被当成临阵脱逃之辈了?”
他背后, 追命屹然挺立,但满身的风尘仆仆,目光锐利,时刻警戒有人暴起伤到身前之人。
诸葛正我见他及时归来,心中一口气已经放了回去,跟在朱珵珺后面厉声诘问:“如今陛下归位,傅宗书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朱珵珺冷冷拂袖,“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原本看傅宗书大势已定站在他那边儿的人顿时脸都绿了,纷纷怨恨的盯起傅宗书。
傅宗书大笑三声,不以为意拈须。
“臣确实没想到陛下您还能赶回来,但即使您回来了,也已经晚了!臣倒是要多谢您千里迢迢的赶回来,省得臣登基之后,还需要特意派人‘请’您回朝!”
朱珵珺勃然大怒,冷笑着说道:“回朝?是要朕做阶下囚还是秘密处死?好个傅相,好个傅宗书!枉朕如此信任汝等!”
大庆天子锋利的目光一个,一个在为傅宗书作怪的党羽身上扫过。
在这个时代,皇帝的地位对哪个臣子都是特殊的,除非生出像傅宗书这样具备乱臣之心并有决心行动的人,否则就会像是现在这样,朱珵珺目光所到之处,众人无不避之如浼。
“好!好!”朱珵珺怒到极处,反而笑道:“你们真是好样儿的!”
“成王败寇,”傅宗书洋洋得意道:“还请陛下亲眼看着臣登上宝座!”
朱珵珺笑道:“你以为你有资格坐上去?”
傅宗书皱起眉头,或许是朱珵珺表现的太镇定了,纵使愤怒也并未乱了自己的阵脚,这反倒让傅宗书生出不安。
傅宗书阴晴不定的盯紧朱珵珺,对方的没一个表现都像是别有用心一般。
“相国大人?”
旁边迟迟不见他动作的人忍不住低声喊他的名字。
傅宗书冷静下来,卷袖冷道:“小人之谋,不堪其扰。”
“哼,”朱珵珺高高扬起头,冷冷的蔑视道:“无雄主天下之心,何来镇万卷河山的魄力。傅宗书,你今日若登临帝座,不过一时之杰。朕在此,大庆江山便在此!有朕一日,能臣异士定当络绎不绝赶来投奔,尔持身不正,早晚得而诛之……不过……”
话锋一转,朱珵珺笑道:“你是看不见那一天了!”
傅宗书脸色铁青,袖子一个劲儿颤抖,很想就此甩出去,下令诛杀下方洋洋得意的大庆皇帝,但是他不愧是心机深沉的傅相,是被诸葛神侯忌惮多年的傅宗书!
“好!朱家小儿胆大包天,朕今日临朝定当审你一审!”
话归如此,被自己甩给老对头的话糊脸的傅宗书仍是气恼的撂下狠话。
走出两步,傅宗书朝着御座坐下去,当场就想下他们脸面,不曾想一队人马从视野尽头跑出来,拥挤着出现在殿外,各个都是生面孔,绝对不是他派去统领中宫金军的人员。
人马在看清大殿里面的状况时一阵骚动,但很快安静下来,一个人从中走出来。
熟悉的面容,正是紫禁之巅时,江湖人们熟悉不已的大内第一高手——魏子云!
“是你!”傅宗书失声喊道。
朱珵珺得意的走出来,负起双手,背后人多势众的情景带给殿内之人不一般的恐惧和欣喜。
魏子云面目正统,正是传统的美男子长相,但经过岁月的摧残,皱纹和胡子掩去八分俊容,只余下来的两分因为他此时不苟言笑的神情变得格外威武。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健壮高大的身体说完就在朱珵珺面前跪下去了,被他视线扫过的傅相党羽面露死灰,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个发展。
朱珵珺矮身虚扶:“子云来的及时,那有恕罪一说?”
魏子云顺势起身,冰冷的目光落到御座前的傅宗书身上。
傅宗书面色忽青忽白,突然大吼:“不可能!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鱼池子……对!九幽神君,九幽神君呢!”
察觉到自己多年谋划即将功亏一篑,傅宗书不由露出癫狂之态。
峨冠博带,风采不凡,一贯在文人之中享有极高名誉的傅相国此时仪态不整,言行疯狂,眼中混沌不明,却仍有一丝希望在里面勉强维持清明。
朱珵珺冷哼一声,干脆的下达将他打落地狱的命令。
“好好告诉咱们的傅相,那个鱼池子究竟怎么样了!”
魏子云领命,沉声冷语道:“按照陛下所命,臣伪装成重伤的姿态被傅宗书手下送入鱼池子,因陛下早有准备为臣留有解毒之物,所以当九幽神君控制微臣时,微臣服下解药,一举重创九幽神君。”
朱珵珺听得眯起眼睛,目光转移到诸葛正我身上。
诸葛神侯得意补充道:“臣两位弟子,无情与铁手应已经去捣毁控制诸多武林人士的魔窟鱼池子,有魏统领出力在前,相信很快会有消息传来。”
“很好。”朱珵珺沉声道,现在轮到他意气勃发的对傅宗书道:“傅相,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傅宗书嘴里含混不清的念道着什么,突然爆发道:“这不可能!我明明做好万全准备,诸葛正我你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又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一队人马来?”
朱珵珺轻轻一叹:“傅相,你也是老了,”然后他抬起头,露出年华正好的一张俊脸,“你既然打得是朕屁股底下的位置,可怎么就忽略了朕呢?”
傅宗书:“……你!你!噗——!”一口血呕出来,他输得何其不甘!
接下来,名震朝野的傅宗书用全族被诛,九族流放为代价,深刻意识到年轻不是乳臭未干,而是货真价实的资本。
等到一桩事了,处理完傅相一系党羽的下场,安顿好今日受惊的朝臣,朱珵珺还没法去休息,自己媳妇和老娘已经递话过来了,说最近一个月不想看到他出现在后宫。
不就是自己跑了,把老婆孩子老娘丢下了吗?
我这不也是为大局着想,至于这么对自己吗!
朱珵珺暗地腹诽,但还真不敢顶着拳头钻后宫里面歇息去,须知女人的拳头,她心里想着你时是粉拳,心中藏着火气时,啧啧,还是不要说明了,毕竟让后宫三千的皇帝说来,男子气概大失不说,还会破坏不少男人的梦想。
疲惫的揉揉眉心,皇帝看向底下跪着的几个人。
“都起来吧。”
“是!”
这些人是平时在他身旁暗中保护的武林人,和魏子云一样,为皇家办事前,江湖中一样赫赫有名。
不过入了皇家,就是为皇帝做事,这次不管是不是朱珵珺故意出走,但凭他们弄丢皇帝这一项,那就是玩忽职守,杀头的死罪。
朱珵珺看在主要原因在自己的份上,只是让他们跪一跪就该干嘛干嘛去,现在的问题是……目光飘啊飘啊,就是不飘到下方正襟危坐的诸葛神侯和以下一些弟子身上。
早知道就不念着有功之臣,赐座了。
哎,也不对,如果是站着的诸葛神侯恐怕气势会更可怕!
朱珵珺视线飘忽,诸葛正我好歹是小时候教过他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心里发虚?
低咳一声,诸葛正我道:“陛下!”
朱珵珺目光一凝,摆出明君善听政的态度。
“诸葛神侯有何话说?”
诸葛正我被这态度一噎,顿了下,道:“不知陛下离京多日可是大有收获?”
……没有…………
朱珵珺顿时更虚了,清清嗓子,神情一正。
“朕不在长安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不少事务,朕不想多谈某些人的所作所为,但今日殿内几位臣子皆是大庆肱骨,还请众位在之后的时日里多多辅佐朕处理政务。朕这大庆江山非是朕一人的江山。自□□打天下以来,朱氏一族守国之君细数起来已有十六代人,朕是第十七代,以史书为镜,大庆应已是日暮途穷之时,朕若是做不好……呵,亡国之君怕后人就会如此指代朕了。”
“请斋口,陛下!”诸葛正我霍然起身,别管他自己是怎样想的,但这话绝不能说出来!
可朱珵珺却说了,还是以一介帝王的身份说的。
“诸葛爱卿不需如此,”朱珵珺面色淡然:“朕说这话并非别有用心……唉,也不该这么说。”
诸葛正我皱紧眉头:“陛下……”
朱珵珺摇摇头,站起身,一步一步踱步下来。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目光咄咄的扫过殿内每一个人,朱珵珺沉声道:“张真人兵解前曾给朕测算国运,留有三劫九难一言,朕为寻找出路不得不苍惶逃离宫内,如此方能镇压傅党之祸。可如今张真人不在,朕也不知该向谁求助剩下的劫难。故而,朕将诸位有功之臣聚集在此,为得是让这大庆江山千年万载!”
“臣,与有荣焉!”
一时之间,无论在此之前对朱珵珺有多少不满,此时此地,他们全都跪拜下去,满心激动。
朱珵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暗暗想道:大庆还是很得人心的,那些想筹谋朕的天下的贼子,一定会在大势之下翻不了身!
小皇帝又度过一劫,可形势并不像他想的那么乐观。
“所谓劫难,先有劫,后有难,眼下可没有第二个张真人牺牲逆天改命。”
白马寺内的大和尚呢喃自语,他看起来年纪已然不小,却和龙虎山张真人是同一辈的。
但跟名气大到被三位皇帝请下山,以国师之位待之的张真人比起来,白马寺的大和尚无疑更泯然人众。
道家讲究超脱,佛家言论因果,故而,大和尚破解众生之苦,却不会独奉一人,即使那人是皇帝,统领无数黎民百姓。
可是今日,为了这天下苍生,大和尚不得不泄露天机。
“阿弥陀佛,功德佛救苦救难,居然也看得下将来的苍生劫难吗?”
他对面坐着的是一名清秀的和尚,头顶戒疤发青,脸上还有些许绒毛,将将到达戴冠的年纪,身上穿得却是粗布麻衣,脚上也是随意笈了一双草鞋,一副到处可见的云游僧模样。
但是大和尚对他的称呼却半点儿不一般,佛家有和尚千万,僧侣成众,但能为佛者,无一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何况此人还是功德佛。
功德,自上古时期就有所依照,传说,开天辟地的混沌之时,盘古大神正是得功德放演化三千大道,后才有三教原本是一家的言论。
年纪轻轻就能被叫做功德佛,这不禁让人想起唐时的某位有德高僧。
“三藏和尚。”
大和尚双手合十,默念佛号,回想自己刚看穿此人身份时的激动,又在他寥寥几语下生出意兴阑珊的心思,最后却在明灯佛前悟得寂静。
三藏和尚不愧大法师,智慧佛理具是不凡。
但是大和尚看重的却不是这个,因为现在能拯救世间的不是智慧,不是佛理,而是真佛!
真佛下界,定然有其缘法,大和尚期待的就是这个。
大和尚道:“接下来有一场大功德,功德佛,你要视而不见吗?”
被他唤作功德佛的男子默默捻动佛珠,一点儿没有在大徒弟面前的言笑随心,反而眉与眼具是慈悲。
轻轻一叹,悲悯之意溢于言表,功德佛道:“你觉人世苦?”
大和尚表情一苦,眼神悲叹道:“苦!离散乱,三味俱全!”
功德佛再道:“你觉凡人苦?”
大和尚表情苦得顿时像是要滴出苦水来,恨恨道:“苦!苦海无边,我佛慈悲,却无力拯救众生!”
功德佛轻轻一叹,发起最后一句佛偈。
“你觉何人不苦?”
大和尚浑身一震,竟是大哭出来。
功德佛叹息着为他倒茶。
大和尚哭得浑身颤抖,哽咽喉头。
“我佛啊,世上苦难不尽,我等应当全力渡之,但天下之大,灾厄不尽,我原以己身受苦,救赎众生!”
功德佛道:“这并非你的错。”
大和尚缓缓摇头:“我的错,错在灾难发生时只能求助我佛,明明双眼所见并非全然安乐,却耽于安宁,沉迷佛理,遗忘诸多不太平,直到危机逼到近前,方体会到自己的无能无力!”
功德佛神色不变:“禅法是法,禅念是禅,坐禅之时,震耳发聩,五秽静虚,佛法无边。”
大和尚悲恸的表情在功德佛不紧不慢的声音中渐渐变得祥和。
两人互相看一眼,齐声道:“阿弥陀佛!”
私自偈语蕴涵大智慧,大慈悲。
心都安定下来,大和尚擦擦眼泪,方哑声道:“弟子失态了。”
功德佛摇摇头:“人之常情,佛说,人既在世,定当受五秽所扰,故而内生五毒,毒物从眼耳口鼻行之处溢出,世上才处处有苦海,处处渡不尽。”
大和尚:“弟子为此不明,但求解之心不懈。”
“既然如此,”功德佛沉吟道:“我便走上一遭。”
大和尚面露喜悦,但还是不免愧疚道:“有劳您了,是弟子无能。”
“非也,缘法到了而已,”功德佛轻轻一笑,朗月当空,分明是貌不惊人的皮相,却愣是有霜月之华。
步出白马寺,来送行的只有大和尚一人,功德佛不以为意,他本就是以云游僧人的身份来此挂单,认识自己的人不多。
大和尚伤感道:“此行之后,无有再见之日,只求坐化之时,仍可拜见我佛。”
功德佛洒脱一笑,接过他递来的包裹,爽朗道:“我佛慈悲。”定当普渡藏身,渡一切苦难。
别离不见之苦,自然也算在内。
踏着轻缓的步子,向着南方直来直去,若有天一样的视觉,不难看出,功德佛所走的路一步不差,精准的仿佛知道季闲珺身在何处。
正在闭目养神的季闲珺忽而睁开阖起的双眼。
既然借宿百花楼,楼内当然不会只有他一人。
因为朱珵珺离开,陆小凤还被对方拜托了一个特殊的任务,不得不摸着鼻子,自认倒霉的提早从万梅山庄出发,没得看西门吹雪的热闹。
剩下的人里面,陆小凤走了,花满楼更不会勉强自己留下,辗转车马,回到百花楼却意外的发现有客来访。
客:季闲珺,外加一盆兰花。
花满楼从不拒绝真正有所需的人,自然欣然待之。
之后几天,季闲珺从花满楼这里学了一手伺弄花草的手艺,将那盆君子兰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花满楼自己则在打理他那盆牡丹花。
一开始,牡丹是被花满楼放在单独的房间里,防止花精某天开心突然变成人形吓到别人。
可是造物和造物主可能真有奇异的联系,明明季闲珺在弄出这盆花后就丢给楚留香他们处理,彼时花精还不曾具备灵智,却没想到,季闲珺不过是自那间房前走过,感受到创造者气息的牡丹花精已经跳出来,向季闲珺奔去。
花满楼险险将人拦住,牡丹花精的身份也已经暴露无疑了。
对此,季闲珺反应非常自然,甚至让怀里的太子长琴打声招呼。
不用说,自然惹得心思单纯的花精改为围着君子兰打转,这是她首次遇上同族,开心的想把自己盆里的土分给他。
太子长琴忍受了一天牡丹花精的热情,晚上当然对着季闲珺一抒胸意。
“那个牡丹花没看错的话,和我现下的状态类似?”
季闲珺不认为这是需要隐瞒的事情,遂应声道:“她原本是个人,不过魂飞魄散后被我收集起来放入牡丹之中,没想到花精苏醒后居然是这么一副全然无知的状态,所以我立刻放弃这个思路,改为用寄魂的手法保存你的灵魂。可能是千载渡魂叫你更为适应这种手段,所以我不需要再把你分散到世界各处的灵魂拼回来……不过你变成一束花的样子,说是始料未及那是假话。”
还有谁记得兰若寺那帮女鬼吗?
除聂小倩和几个交好的姐妹决定留下重建古刹,剩下的女鬼可是跟在红娆之后,决定死不回头。
那时像是在冷眼旁观的季闲珺在确定她们的意志之后,扭头就把红娆那群女鬼抓起来一个个做起试验。
别说他手段残忍,这只能说是红娆她们该当有此一劫。
反正没他在,也有别的妖怪将她们收入座下,干起害人的勾当,还不如让自己废物利用一下。
不过季闲珺此人还真是挺邪性的,为人处世若有意,分分钟叫人说不出错,若无意,能立马颠覆在此之前的印象,活似个百变精怪。
看看他交往的那些人,原随云,公孙兰,太子长琴,大半都是成分复杂,外人说一句邪魔外道都算夸耀。相对的,诸如楚留香,陆小凤之类的正道栋梁,却莫名其妙的对他非常有好感,又莫名警惕不已。
由此可见,季闲珺此人若说正,实则偏邪。
简单说就是偏心眼,自己觉得好的,有问题也抹平了变成没问题,自己觉得不好的,再好也当做不存在。
这性子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叫双标,非常容易被一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唾弃,但落到他身上,原谅想不到词描述受害者的状态。
唾弃敬天始境之主,是不想活了不想活了还是不想活了?
可能死后还要去死神那边受苦受难,千万年不得解脱。
归根究底,有权有钱有能,任性!你管我?
脱去华贵的裳服,卸去发上玉环的男子长发披散到雪白的亵衣之上,任谁也看不出这人体内其实藏了一个暴君的灵魂。
千万年的约束,塑造出他明君的手段,但个性之中,仍是留有天命之下的真实性情。
能将一境之地搞得民不聊生,易子而食的君王能好到哪儿去?
况且,他也从未掩饰过自己任性偏执的一面。
尤其大庆并非他的敬天始境,指望他会在旅游放松时候有所收敛,这样想的人是在搞笑吗?
太子长琴不知道现在这个正在戳自己叶子的人,心里正在想着许多恐怖的内容,他只是以一朵花的视觉陷入某种程度上的视觉盛宴。
虽说并非是爱好,但往日生活的环境已经无意识的将季闲珺培养成一位衣着奢华的佳公子。
此时琳琅尽去,方有一种洗去铅华呈素姿的大家风范。
凤眼明目成章,小桥流水过眉。
墨发披散悬涛,白衣入相封侯。
愈是简单,愈是突显出本人的身份气质来。
太子长琴缓了缓,回过神来,语气复杂道:“你……你究竟为我做了多少准备?”
“哈,那就不确定了,”季闲珺歪斜在与地面仅有一掌高的卧榻上,专门仿魏晋时期的摆设分外适合这个风流不解衣挂的男人,指尖点上兰花一瓣张开的花叶,“为了迎你过来,我是费尽心机……”
“为什么?”太子长琴呢喃自语,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最大疑惑,“为何要为了我,一个梦中之人费尽心机?”他虚弱的语气越说越是坚定,最后甚至有金石之声,锵锵有力。
季闲珺似乎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半哂后,他笑道:“有什么关系。”手指无意的撩拨兰花亭亭玉立的花叶,“我想要你,如是而已。”
太子长琴呼吸一滞,半天过后,在季闲珺撩拨都撩烦了,兰花花叶一张,倏然合紧,任凭季闲珺怎样呼唤都不张开。
太古之时,凤来琴灵伴琴而生,自喻有情,却被其父言,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古琴之身,似乎生来多情,榣山一别,沧海龙吟,太古之约定下千载渡魂。
欧阳少恭言,渡魂之说,一刻不能停止,若不能动,那便永远动不得了。
在需要折断指甲,膝盖磨烂,别说维持仙人之姿,连为人都做不得的狼狈之中,灵魂缓缓融入身体的剧痛,死亡的安眠与之比起来都是何等甜美。
但是仙人的半魂不甘,可至于是在不甘什么……他不知。
太子长琴的记忆一直没有彻底收束起来,毕竟千年的时光那真是一分一毫度过和人类没有丝毫差别。
所以他对很多记忆,很多感动是没有触动的,然而此时此刻心中生出的情绪,居然能在刹那间抚平由欧阳少恭那半边魂魄生出的,足以污浊仙人清净的怨毒。
这种情绪和前者一样,太子长琴茫然不知所以,只觉得自打变成兰花后一直没有安宁的情绪仿佛被一席柔软的棉被包裹,自己可以安心熟睡下去而不怕再也清醒不过来。
如此温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为何以自己的文采居然也形容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怎么把政治斗争和谈情说爱融合的如此完美的呢?
骄傲的挺起胸膛,准备迎接打赏的礼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