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动人,既有高贵的鸾凤之态, 又如仙子下凡, 不沾人间烟火,然而再多的美丽也无法掩盖女子手上的血腥, 以及那双秋水眸子里曾闪过的恶毒。
一看季闲珺叫出自己的身份, 公孙兰显然很激动, 她抓紧季闲珺的手仿佛握住救命稻草,上一次见面时还红润的双颊此时一片惨白, 摄人的气势在她身上荡然无存, 她惊惧的如同普普通通的小女人, 想把自己藏在心爱男人怀里躲避风雨。
季闲珺没有当她男人的兴致,一把推开她, 理理衣襟。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孙兰咬住下唇,怨念的盯紧将自己推开的人, 但想到自己的经历, 她顿时什么怨言不敢有了,委屈惊恐的道:“这里不能留, 咱们赶快走!”一边说,还一边推搡起他。
季闲珺根本不吃这套,隐隐约约察觉到公孙兰一定吃了苦头,但他来这里可不是吃苦头的。
“看起来你比我来的早。”
施施然拿起早前放在衣架上的华服,漫不经心的为自己穿上,那件之前上身的紫衣则被丢弃到一旁,看都不看一眼。
公孙兰见推不动他, 狠狠心,抬手就想点住季闲珺穴道,不曾想,他既然敢背对着她,当然有能力支持他这样做。
“啊——!”
公孙兰冒然出手的下场就是整个人被护体罡气崩飞出去,撞烂好几扇屏风,摔在墙角□□不止。
系上最后一个结,季闲珺慢悠悠走过去,裹身的黑衣边绣金线暗纹,灯火之下仿佛流动的火焰一般栩栩如生,通体不凡的气势在此之下犹如神灵下凡,威武不可亲近。
见到这一幕,公孙兰忍下后背的疼痛,但没忍住指尖传来的剧痛,她虚虚睁开眼睛一看,攻击季闲珺的那只手已经整个骨折了,可见反弹的劲气有多么狠辣。
“为、为什么?”
季闲珺刚走到她跟前就听到她发出这样的疑问,当即惊讶道:“你暗害我,居然还问我为什么?”
公孙兰:“不、不是……”她抽着气,“是、是姥姥,是她逼我这样做的!”说到这里,她眼底划过一抹骇然的神色,“我本来是叫你和我一起逃跑,但是你不愿意,我、我只能听从姥姥吩咐。”
眼前女子颜色确实娇媚,纵使眉上惊惧也别有一番白露挂梢,随风颤抖的风情,如此也可想来那个贪食人气的树精姥姥为何会特意留下她。想来应是想在合适的时辰杀她为祭,以阴时阴刻亡故的女子为准,公孙兰刚一死怕是就能立刻成鬼,为她做事,不需要像红娆她们,必须累积多年执怨方可成事。
“你讨好妖怪,是不怕死吗?”季闲珺稍一动念便把她的生死道道厘清,不禁轻笑着弯腰,挑起公孙兰的下巴,露出那张哭得花枝乱颤的面容。
公孙兰本就害怕任务失败后,那个不人不鬼的树精姥姥会怎么待她,现在听见季闲珺这么问,更是恐惧的宛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季闲珺玩味的收回手,然而公孙兰用完好的另一只手一把抓紧他的衣袖,含恨说道:“我知道她本体在哪里!”
季闲珺高高扬起眉梢,这真是意外收获,但他还是故意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又一次暗害我的计划?”
公孙兰狠狠咬牙,挪动身体到墙角,勉强坐稳,不过这一动,刚才因为情绪激动忽视的内伤立马冲上喉咙,一口血当场呕出去,空气里到处都是腥甜的气味。
鬼灵对人血的味道最是敏锐,别提兰若寺里枉死之人何其多,阴气遍布之下,活人的热血对妖魔鬼怪的吸引力再添三分。
和一群女鬼虚与委蛇的楚留香心里咯噔一下,以红娆为首围着他转的女子们个个目露红光,一张张娇美的脸蛋陡然比纸还要苍白,泛着死气的青色,森森冷风一吹,灯火恍惚,眼前女子犹如一道道鬼影,飘忽不定极其渗人。
合该天不怕地不怕的香帅终于心肝脾肺肾一起颤了,心里疯狂问候季闲珺。
你怎么还不回来!再不来我可真要被这群小妖精吃干抹净了!
苦笑一下,折扇一舒一展,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楚留香勉强稳住,视眼前一切异变于无物。
红娆“咯咯”笑道:“公子,请。”红色酒碟里泛着琥珀色的光,大红色的衣角仿佛嫁衣一般衬托出女子最美的颜色,眼神时不时相撞出暧昧的火花,含羞带怯的神色半点儿看不出逢场作戏的痕迹,仿佛身世凄惨的女子难得遇上良人时的期许,然而再羞涩的女子面白如纸,身形单薄的仿佛飘忽的鬼魅,指尖耳后泛着死气的青色,也不会让人觉出多少美来。
楚留香不是不解风情的木头,顺水推舟接下红娆递过来的美酒,摆出一副痴醉的模样喝下去,风流自许的表象下,内心深处确实深深的忌惮。余光瞥见几名外围女子离开的身影,心里一沉,但他现在不仅不能做什么,还什么都不能做。
暗暗祈祷季闲珺那边儿行动顺利,双手已经自发揽住倒在怀里的美人,美人含笑解衣襟,多情的眸子对准他,世上又有谁能无视暗示,拒绝她的邀请呢?
红娆如此想着,不曾想到,楚留香在她靠近时,脸已经要笑僵了。
这滋味比当初被石观音勾引时还糟糕,起码那时假戏真做不用担心有性命之忧,但现在要是做了,无论事先做什么样的准备,命都是没有的。
抱着美人却如抱烫手山芋,只怕有生之年,楚香帅都不曾想过自己会面临这等困境。
说白了,游戏体验极差!
不知自己差点儿从楚留香手里接到一个差评的季闲珺,若是知道他的遭遇,恐怕会哭笑不得,然而他这时正抱着吐完血,精气神以肉眼可见萎靡下去的公孙兰走向树精姥姥本体所在地。
人身接触鬼气本就消耗精气神,何况公孙大娘这等重伤之人。
等到季闲珺来到槐树前,她已经半昏半醒,身体凉的仿佛死人一般。
不想她真的死在这里,季闲珺轻嗤一声,三指把住奇穴,这在公孙兰醒着时候是绝对不许任何人碰的命脉如今牢牢衔在他指尖,只需要轻轻一动,名动天下的大恶人公孙大娘就可魂归地府,然而一道炙热清正的内力传递过去……
“啊……”
公孙兰幽幽转醒,迷茫的摇摇头,柔弱无骨的手腕就这般从他手中滑开,季闲珺还不见阻止。
公孙兰:“我这是……”
季闲珺:“这里看来就是一槐两分的‘木’了。”
真正站到槐树身前,不需要公孙兰提醒,以他功体的特性不难发现这棵大槐树和槐树妖之间的联系,眉峰一动,一个计划不禁跃上心头。
大体有了轮廓,季闲珺也便不着急,改为观察公孙兰。
和原随云一样,在他眼中公孙兰也有一部分研究价值。
同为恶人,恶在何处,恶在哪里,这都是深明人性之人抽丝剥茧后才能找出答案。
不用说,这正是季闲珺一点儿小趣味,上不得大雅之堂。
只是,公孙大娘会栽在这间小小的兰若寺里,直白讲,有些诧异。
要说起诡计多端,哪怕是鬼也不得恶人三分精髓。
姥姥虽然是活了千年的槐树妖,但和公孙大娘这等江湖中的蛇蝎女子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儿。
之所以能将她整治的如此畏惧,还是因为妖物那些不容于世的手段。
一个幻术下去,亲自体验虫子从内部啃到外面的感受,被完全支配五感的公孙兰怎么可能不怕,不惧!
在季闲珺未到时,公孙兰只能装作顺从收集对自己有利的消息,但就算如此,姥姥仍是多疑的用种种手段整治的她轻易不敢生出逃跑的心思,但之前的乖顺也不是白费的,这不就凭借蛛丝马迹再加上套取的情报推算出槐树的真相吗?
当走到古刹背后那棵足有千岁的老槐树下,白日里看起来顶多枝冠茂盛的古树,在夜影下张牙舞爪仿若鬼魅,厚厚枝条一层覆盖一层,仔细看去能发现树杈上除了一团废弃的鸟窝,竟是连一只活物都没有。
季闲珺放下公孙兰,再给她输了一道真气吊着命,手掌抚摸上面斑驳凹凸的树身,默默念道:“正值丰季,却鸟雀虫鸣不得闻,妖物作祟自古有之,但果然还是看不太顺眼。”
公孙兰虚弱道:“你想怎么办?”之前的问题这人就没有回答他,这次再问,她也没指望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会理自己,不过是心中不安,对身旁的另一个“活人”寻求支持罢了。
这个理简单的不需要多加辨认,故而季闲珺闻言斜睨她一眼。
“你来找我是做对了。”
什么都没说,反之,公孙兰却是放心一笑。
不说才好,这正是说明季闲珺打算全权接手。
一想到自己不需要再去见树妖姥姥,公孙兰心里头猛然生起一股庆幸,但看见季闲珺冷淡的眼神,不得不强自笑道:“一朝被抓,落到这个地步,遇上熟人便去求了,别的还真没多想。”
季闲珺对这番话的信任度不足三分,不置可否的拍拍手下的大树:“一会儿问你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公孙兰:“等等,你要干什么?”美目缓缓瞪大,季闲珺刚要动手,她便若有所感不顾重伤的身体连滚带爬的向远处逃去。
会让她这般失态连往日最为重视的形象都弃之不顾,全因季闲珺一掌下去,居然当场撼动巨木,将这棵不知生长多少年的古老槐树连根拔起。
“照你说的去树精的领域消灭本体太慢了,而且也容易陷入地利的危机,不如直接把人逼出来,我不信连门脸都被我拆掉了,那只妖怪还忍得下去!”
说着这话的季闲珺何等丰神俊朗,气定神闲。
山风卷着夜里的凉意吹过他散落两颊的长发,修身黑衣裹得他颀长的身形。
手中托举一株数十米高的古树,修为俨然达到举重若轻的可怕境界。
此情此景落到折磨多日的公孙大娘眼里,当真有如神人下凡救苦救难!
树精姥姥自从有灵开始就没少吃人,但等修行深了,凡人死去的孽债算到他头上,因因果果积累下来也够他喝上一壶,所以吃一堑长一智,心思一拐,便养了一群女鬼帮他吸取阳气,然后他再把阳气从女鬼身上吸回来。
如此一来,因果算在作恶的女鬼身上,好处都让他得了去。
今天他早早梳洗打扮,有预感会有好事发生,然后他一点儿没想错,正值傍晚两个阳气足到,光凭气味就勾的他座下一众莺莺燕燕坐立不安的男人,堂而皇之的闯进寺内,这怎不让他大喜过望?
古刹座立山上,想也知道到此的男人不会多,这回一下子来两个优质货可把他高兴坏了,本来他还想着再过些时日没有人来,他就把主意打到山里另一边养着的“储备粮”身上。那些人各个壮年,正是阳气充足的好时候,平时也就馋的不行勾几个解解馋,平时可不是虎视眈眈好好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该说杀手组织的人命不该绝吗?季闲珺临时起意改变行程,居然救下他们无数条性命,不然这群呆在虎口絮窝犹不自知的杀手,不知什么时候就进了树精姥姥的肚子。
千年槐树妖掰着手指算起储备粮的数量,满意的发现只要不吃的过火,食材总会自动补充,尖尖的指甲套戳到白的渗人的脸上,□□看起来快要掉下来似的。
就在他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连带他坐下的椅子都歪了几厘米,差点儿没把坐姿放松的姥姥震下来。
槐树妖当场大怒,似男似女的声线极为阴柔嘶哑,仿佛毒蛇吐着信子散发恶毒的凉意。
“来人啊!快跟姥姥说说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喊声一出,趁震动间隙慌忙跑过来的小妖怪哆哆嗦嗦的说道:“姥、姥姥,是外面,门口那棵槐树被人□□啦!”
它可知道那棵古树对姥姥多么重要,平时紧张程度只差本体半分,所以把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已经冷汗涔涔,就怕姥姥迁怒到自己身上。
“什么!”
不出小妖所料,槐树妖一下子站起来,妖气翻腾,满头黑发张牙舞爪,鬼影森森,骇得它大气不敢喘,老老实实的躲在隐僻的角落,但即使如此还是受到了波及。
树精姥姥听到槐树被拔,隐隐觉得心口疼的不行,不管声嘶力竭喊出最后一句话就被翻滚的妖气震晕的小妖,当即赶出去救回宝贝命根子。
兰若寺里的槐树不是他的本体,但也是他费尽心机找来和本体相连的古树。
平时这树代替他经历风吹日晒,得的好处却通过两者间的联系传到他身上,相当于平白得一份妖力。
现下居然有人动了那棵树,虽说比不上本体,但他也心疼啊!
妖气缭绕,鬼氛阴森,宽大的长袍乘着夜风赶来此地,雌雄莫辨的人影刚出现在季闲珺眼前便炸响一声尖细刺耳的咒骂。
树精姥姥:“大胆贼子,居然敢动姥姥我的槐树!”
季闲珺静静看着一团分不出人鬼的黑漆漆雾气,都说出场了还挡脸有什么意义?想了想,一槐树拍上去,话不多,但犀利。
“你想要?那还给你。”
刚到就被糊脸的槐树妖满心骂娘,双手一张妖风刮起,飞沙走石,托住槐树不过一秒,刚想松口气,却见远处之人已经尽在眼前。
指尖一点儿灵光破空而至,攻势犹如疾风暴雨,气劲无形湍急,遇石碎石,遇木毁木,树精姥姥卷起的妖风根本奈何不得他分毫。
生死危机当下槐树妖不敢藏拙,大吼一声:“尔敢!”三千青丝尽数化作槐树枝条,破空声噼啪作响。
槐树枝灌注妖力后条条硬如钢鞭,鞭打大地,地面开裂,鞭笞过空气的轨迹隐隐可见青色火花。
还别说,他这么一拼死抵抗,季闲珺还真不想闹的太狼狈,剑势一时受阻。
槐树妖见状,刚想再说两句贬低对方士气,不曾想,不狼狈也有不狼狈的解决方法。
此时战况已至激烈,两人周边数十米内的大地仿佛被犁过似的满是裂缝,运气不好被打斗余波扫到的大树“轰隆隆”倒地,石头“砰”的粉身碎骨,剩下的小石子则被藤蔓一起卷起增加每一次挥舞时的威力。
树精姥姥已经彻底狂化,久战失利以及加速流失的妖气让他全身上下露出妖物的模样,原本还有个人模样,现在头发化成藤蔓,脸上攀爬上树皮一般的斑痕,有如烧焦的碳般凹凸不平,血红的眼珠里卷起阴暗的漩涡,配上红唇和白森森的牙齿,当真和故事中的食人妖物一般无二。
然而即使露出这般丑态,胜负仍已注定。
以精准的眼力抓住每一根“藤鞭”的挥舞轨迹,季闲珺闲庭信步在战斗之中,并指成剑穿过藤舞一一点过去,最后大袖“唰”的一甩,噼啪爆响不绝于耳。
伴随数声爆响,正气凛然的劲力穿破妖风的阻碍,狠狠钉死每一根挥舞的藤蔓。
槐树妖当机立断爆发全部妖力大叫出声。
“黑山老妖!!!!!”
充满妖力的尖叫震得公孙兰当场呕出口血,其他听见动静跑过来的女鬼也不由脸色一白,楚留香运转内力压下胸口闷疼,神色难看的厉害。
然而接受正面冲击的人却纹丝不动,修长挺拔的身影当真稳若泰山!
季闲珺冷哼挥袖,不以为意的仿佛掸掉袖摆灰尘,轻轻一个响指,远处便有山石滚落的闷震声。
在场人不知他又做了什么,但由搏命一击掀起的烟尘渐渐散去,姥姥的惨状却是明摆着的。
只见槐树妖每一根“头发”都被无形的劲气钉入地里,如今正在无力的抽搐。那张已然和人没什么关系,完全就是一张鬼面的脸狰狞的扭曲到一起。张大的嘴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双手托举槐树,姿势好笑却没有谁笑得出来。
场面安静的只余吹过树林的风在回响,众人背后生寒,冷气丝丝钻入骨髓。
作者有话要说: 黑山老妖还是有戏份的……我后悔了,我应该再加个综聊斋,武侠的世界已经留不住吾了!
之前给我砸雷的小伙伴么么哒,谢谢你们的支持,然后也是因为你们,我发现一个惨淡的事实,每天三千字似乎写不出啥玩应,除非挑战日更六千,不然你们看不过瘾,我也写不过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