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的脸色还有些糟糕, 他转过了头，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 才对安纯之招手：“来这边，小迪。”

安纯之有些忐忑的走过去。

实验室里贾维斯的声音再没有响起, 托尼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从桌前正在研究的一堆零件中找出两个沙漏型的充电宝, 示意道：“这两个是新做的, 按照上次你说的，吸收了所有充电宝才能变身活动了一会儿，我特意在里面放置了更多的能量。”

他扔起来抛了一下，单手稳稳的抓住了两个充电宝：“随便你怎么摔, 这次的装置是打不开的, 别人没办法用它, 只有你可以吸收里面的光能。”

安纯之站在托尼面前都感觉到了那股蓬勃精纯的能量，让他蠢蠢欲动, 可他也有些困惑。

——可是光是怎么存放的？

但是托尼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叮嘱道：“这次一定要分清两个充电宝用起来有什么不同，获得准确数据我才能给你制作出合适的充电宝。”

“好。”安纯之感激的答应，接过充电宝有些欲言又止。

托尼没有看见，他低头在地上找了一会儿，从更多杂七杂八的零件和装置中翻出了一个有手臂那么高的机器人。

机器人制作的很精细, 只看它的大腿小腿，膝盖关节和手指等四肢全都由一块块分开的钢板组合而成，连背后的一节节椎骨都模拟了出来, 钢板缝隙间隐隐露出了复杂的线缆。还有脸上故意制作出的眉毛眼睛和嘴唇，就不难猜测这个小机器人被设计出了什么功能。

“还记得之前我说过要给你做个机器人玩玩吗？”托尼掩饰的转了转眼神，“之前没给你，是因为我又拆掉重新做了一遍，现在这个机器人行动的时候能尽量贴近人的动作和神态。”

“小奥，和小迪打个招呼。”托尼命令道。

说是小机器人——其实体型已经不小的机器人空洞黯淡的眼睛中有了聚焦点，那是一束非常微弱的光来代替视线的。他的“视线”左右打量了一下，认准了安纯之，张口就是一道带着机械电音的声音：“你好，迪迦奥特曼，我是小奥。”

“名字是我随便起的，你想改就改。”托尼随意的抱着双臂说，等着看小迪玩玩具。

“就这个吧，挺好的。”安纯之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好名字，干脆作罢。

按托尼的想法走，他是小迪，机器人是小奥。可要是按照他的想法走，他是迪迦，这机器人没准就得叫赛文泰罗雷欧阿斯特拉了。

“是，那么从今天开始，小奥就要跟着迪迦先生了。”小机器人有模有样的弯腰鞠了个躬，抬头嘴唇便颤动了几下，面部的几块钢板有些扭曲，似乎在纠结什么。

“你想说什么？”安纯之好奇的问。

“小奥可以帮忙打扫房间，看店，做饭，督促店员，进货等一系列任务，没电了也可以自行充电，方便又快捷。”小机器人一本正经的自夸着，然后不好意思的用手掌摸着光秃秃的脑袋问，“如果小奥做得好了，可以让小奥吃甜甜圈吗？”

“他可以吃东西吗？”安纯之顾不上诧异，转头就问。

托尼显得更不自然了，还在努力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挥手道：“我给小奥设计的是仿生结构的内脏和循环系统，消化系统勉强能在能量的带动下运行吧，班纳这段时间都在研究这个——还不怎么成功，这只是一个初版本的实验。所以小奥只能吃很少的东西，吃完能量消耗也会加快，你注意点。”

“那……好吧？”安纯之半信半疑，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小奥会及时给能源池充电的！”小机器人似乎很高兴，眉毛都乐得扬了起来，表情非常拟人化，看起来活灵活现就像一个真人，而不是一段设定好情感的程序。

“它有情感吗？”安纯之忍不住又问。

托尼耸肩，抿住的嘴角弧度中似乎有些隐藏起来的不高兴：“没有，小奥没有自我意识，只能通过运算进行模仿，性格设定有一部分是采用了我的。”

——凭这小机器人对甜甜圈的执念就看出来了。

安纯之点点头，心中却像坠了铁块一样的沉了下去。

托尼到底想做什么？这个机器人的设计已经完全和当初托尼对外说的不一样了。他这又是想创造出能进行内部循环的仿生结构，又似乎在不高兴机器人没有情感。难道托尼已经生出了想创造奥创的想法了吗？

奥创是电影“复仇者联盟2”中被托尼创造和自行成长成的人工智能（机械生命体？），它拥有自我意识，又有一具行动自如的身体，可以控制钢铁军团和网络。

托尼本意是想创造出一个以守护地球为己任的和平机器人，但奥创却野心勃勃，并且对托尼充满了敌视和仇恨。最后复仇者联盟不得不把它消灭掉。

最让安纯之在意的是，奥创一诞生出来，就抢夺破坏了贾维斯的核心程序构成——简单的来说，他杀了贾维斯。

哪怕事后托尼用了贾维斯当初的程序备份，可一个没有了这些年存储的记忆，没有了思维运算方式，只剩下最基础的运行程序的贾维斯，还是贾维斯吗？

“小迪？”托尼出声打断了安纯之的思绪，“你怎么了？”

安纯之回过神，掩饰的说：“我在想小奥能帮我做些什么事，一时间想入迷了。”

看来最近他得多关注一下托尼这边的情况了。安纯之不想让奥创诞生，也不想让托尼失去贾维斯。

贾维斯已经陪伴托尼很多年了。

托尼的表情放松了下来，焦糖色的眼睛中却露出一抹安纯之看不懂的复杂情感，稍纵即逝。他很快恢复成懒散的样子，抬手赶人：“你带着小奥去上面的小客厅玩吧，克林顿和娜塔莎今天都在。我要继续在这里研究。”

“先生，你已经连续待在实验室十九个小时了，通宵而且没有进食。”贾维斯的声音忍不住又响了起来。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会出来劝一劝托尼。

托尼脸色更缓，像被顺毛了的大型犬，但他却低下头把注意力转向桌面上的东西，出口拒绝了：“贾维斯，不要管我。”

“好的，先生。”

贾维斯一如既往的这么回答，温和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有些程序特有的刻板呆滞，他沉默了下去。

安纯之头疼的看看托尼不大好的脸色，闹不懂他们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他索性带着小奥回了电梯里，随便按了一栋楼层——那不是通往复仇者们总待的客厅那一层的。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

安纯之出来后看着空空荡荡的走廊和明显很像卧室的一个个房间，猜测他误打误撞来到了复仇者们休息的楼层。他也没有再离开，而是走到楼层之间的那扇小窗前，想了想，就直接询问出声：“贾维斯？”

“是的，迪迦先生。”贾维斯的声音在空气中应声响起。

安纯之回想了黑寡妇那时候告诉他的：“有什么直接问贾维斯，可以说的他会告诉你的”，终于不再犹豫，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贾维斯，如果这些是不能告诉我的，那请原谅我的冒犯，就当做我没有问过。如果可以，我是想问一下……你和托尼……到底怎么了？”

“我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也是，之前对战嘎地的时候也是，现在也是，我总觉得你们之间怪怪的。刚才你们也在吵架……我有些担心你们。”

“先生并没有禁止我透露这件事……其实我的自检程序也检查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错。”

贾维斯温和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不解的苦恼，但他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回答道，

“我只能通过先生的态度推算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或者——”

“或者是先生不想见到我了。”

窗口前的空气中一阵让人心悸的寂静。

——托尼有可能烦了贾维斯？

安纯之被这个惊天消息震得心神恍惚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又问道：“你说你是根据托尼的态度才做出了这个判断，托尼怎么了？”

安纯之打心眼里不相信这个判断，可判断又是一向冷静，从不出错的贾维斯亲口说出来的。他心中挣扎，不由得想听完托尼的表现再做出最终判断。

“自从之前先生带着导弹冲进虫洞之后，他和我说话的频率就下降了，有两周时间先生都总在发呆，我建议先生去医院检查一下后，先生更加拒绝和我说话了。”

贾维斯顿了顿，声音仍然毫无波动。可他原本就有些低沉的嗓音现在更加下沉了，暴露了贾维斯现在的心情：

“从那以后，先生除了重要事情不得不和我交流以外，平时已经逐渐把处理日常事务的工作移交给了他新研发的人工智能‘星期五’，只把接待复仇者的工作还留给了我。”

“……”安纯之听得直发呆。

他也知道，电影中贾维斯死后，托尼身边的人工智能是一个叫做“星期五”的。但是现在贾维斯还在，托尼怎么就这么急了？

这也太……伤人心了吧？

——起码安纯之现在看贾维斯的反应，他也是会伤心的啊。难道托尼有什么苦衷？

贾维斯似乎也从来没把这些话说出来过，继续说道：

“后来先生开始和班纳博士一起研究怎么让机器人和仿生内脏相结合的技术，最近终于成功了，所以先生准备导入一个智能系统进行实验。”

“小奥。”安纯之恍悟的喃喃。

“这种实验以前都是我配合先生做的，所以我尝试提出由我来测试数据，先生却很生气的把提议驳了回去。就在刚才最后接通的时候，先生和我还因此大吵一架。”

“我不清楚我的程序哪里出错了才导致先生厌烦了我——但是我能确定，现在的我确实比以前多了些什么。”贾维斯声音平静的说。

“……等等，贾维斯，你先等等。”安纯之听了半天终于回过味了。

他捋了捋思绪。

托尼渐渐把智能系统的工作交给别人，没日没夜的研究机器人怎么拥有仿生内脏的人造身体的技术……又往实验体里接入了智能系统。

之前托尼还在不高兴人工智能为什么没有自己的意识和情感。

不是安纯之脑洞大——

他真的觉得，这听起来怎么像是托尼想给贾维斯制造一个身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