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内走出来时, 莲昊乾别扭地整了下衣衫。
“快些走。”趁现在天色未明,路上人少一点, 久了难免丢人现眼。
林寻侧了个身,给他让出位置却没有一起走的意思。
莲昊乾转念一想, 两人现在的身份都处于不上不下,一起出现怕是会遭人诟病。
他加快脚步,神色匆忙离去,没有再看林寻一眼。
林寻一直在屋内坐到天亮,手下压着张稿纸,算了算今天可能从莲国皇子身上取得的收益。
正当他落笔在一万这个数字上,就听远处依稀传来吼叫, 这里离中宫很远, 可见发出叫声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走水了!走水了!”
随着哀嚎声,接着是有人惊呼‘救驾’。
林寻当下就要冲过去救人,临跑出院子门,见苏秦若无所动在另一屋品茶, 立马意识到有诈, 两人目光隔着窗户对视,林寻收回视线,向着声源方向跑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一把抓住一个小太监,问。
后者吓得腿都软了,潜意识里没有意识到林寻如今只是被废的二皇子,立马作答:“走,走水了。”
林寻看着火势正旺的宫殿, 皱眉,“我记得这里住的是国寺请来的佛学大师。”
小太监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皇上一大早就来了,好像和大师正讨论事情,后面不知怎么就起火了。”
林寻松开手,小太监立马火急火燎地加入提水救火大队。
他瞅着熊熊火势,这火单凭水肯定是熄灭不了。
比起救火,不如救人。
林寻义无反顾的冲进火场,他捂紧口鼻,进门时差点被绊了一下,低下头一看,绊住他的并非是掉落的房梁横木,而是人的尸体。
此刻火势还不够大,而脖子上的一道血痕证明此人并非被烧死而是灭口。
林寻往里走了几步,见到昏迷一旁的辰寒,他快步走上前,手指卡在颈动脉处。
还活着!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从头到脚看了眼辰寒。
衣服很干净,躺的地方也是距离火烟最少的地方,回忆起出门前苏秦的淡定,林寻基本可以肯定这个地上昏迷的人十有八成是装的。
他认真地看了眼周围,这火虽然大,却诡异地温度不高,就连身旁着起的木桌也并没有完全烧完。
‘砰’地一声,又有人破门而入,一共六个人,看上去只是普通侍卫,但看动作训练有素,武功不低。
林寻看着手心有一层黏滑的东西,他试着将手接触明火边缘,竟然完全没有灼伤。
辰寒衣服上的布料浸满了这种液体。
自我安全保护工作做得天|衣无缝。
林寻嘴角勾起,玩他呢?
听着身后赶来的脚步声,他没有任何征兆地一把扑倒在辰寒身上:“父皇!你不要仙去啊!”
正要营救的侍卫想拉开他,“二皇子……”
林寻死活按着辰寒不让他动,一个劲地嚎着‘父皇’。
“二皇子,”一位侍卫咬牙道:“这火越来越大,您要再不松手皇上恐怕真的会遭遇不测。”
林寻状似设么也没听见,嚎的很是悲情。
“二皇子!皇上他还有呼吸!!”一位侍卫面色不善道。
就连装昏迷的辰寒都有些忍不了这个儿子,眉头一皱,就要睁开眼。
就在他眼皮刚刚动了下,林寻一个虎扑在胸,眼眶泛红:“父皇,父皇你撑住啊!”辰寒在这突如其来的外压后,顿觉胸口阵痛,眼前一黑。
见状,林寻面色恢复平静,蹲下身,将辰寒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手臂在他腰下施力,起身。
一个完美的公主抱!
漫天火光中,一个瘦弱的身影抱着一个帝王的伟岸画面迅速出现在一群人的视线当中。
林寻身着破破烂烂的喇嘛装,头上的黄色穗子都在冒着黑烟,他仰头,脸上布满不羁的微笑。
众人:……
无论林寻所作所为究竟如何,单凭他冒死进火场就父这一行为还是相当可圈可点,至少美名是传了出去。
辰寒是在第二天晚上醒来的,太医守在他床边一刻都没有敢离开,即便辰寒的伤势并不重,只是胸腔遭受挤压一时气喘不上来晕了过去而已。
除了太医,太子也是守在床边一刻不离,他本意是在自己殿里等消息,碍于皇后亲自发话,只得守在这里。
自昨日火场救人,林寻便未再涉入外界一步,留在住处潜心为皇帝祈福。
当然后面半句纯粹是给出的一个借口。
他一个人坐在处院子内安静地地方,桌子上还摆放些精美的茶点,桂花糕在嘴里甜腻腻地融化。
国寺的佛学大师死了,一个活口也没留,辰寒就在现场,不但毫发无伤似乎还早有准备。
林寻舔了舔嘴角的糕沫,这国寺佛学大师的死和辰寒必然存在某种关系。
只是辰寒原意不是要通过佛学大师打压伪佛学,为何最后一刻却要痛下杀手?
“听说皇上醒了。”身后传来一道悠扬的声音。
林寻:“这是好事。”
苏秦白衣翩翩,坐在他对面,“你不去看看?”
林寻暂缓吃桂花糕,“……不必。”
苏秦看着他,眼中流露出几丝兴味:“救驾有功?”
林寻:“身为人子,理应如此。”
苏秦随手挑了块盘中的糕点,吃起东西来都是仙气十足:“看来于你而言,衣不蔽体打横抱起帝王也是道理之一。”
林寻讪讪笑了两下,若无其事道:“国寺的佛学大师都死了。”
苏秦颔首,面上没有半分诧异。
林寻:“国寺倒向皇室,不是原本该和我们沆瀣一气?”
苏秦瞥了他一眼:“是同仇敌忾。”
“意思对就行,不必计较细枝末节。”他轻轻蹭了下唇瓣:“可你们却没有留下活口,难不成这些佛学大师还能反水不成?”
他只是微微一试探,苏秦却没有答话。
林寻嘴角勾起,“不是说出家人六根清净……让几个国寺佛师反水,本事不小啊。”
他的眼神透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这些政治上的利害他不在意,但幕后之人间接断了他的财路,便值得记恨了。
苏秦站起身:“我要去面圣,你确定不一起来?”
林寻微笑着摇头。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公公捧着圣旨前来宣读。
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林寻从这些话里提炼出精髓:速来见朕。
苏秦瞧见他的笑容有一丝不自然,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大约是平日里林寻做任何事情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偶尔露出这种神情,到真的……很讨喜。
“其实你不必害怕。”他稍作安慰。
林寻:“我是心疼自己要徒步很久。”
苏秦:……
林寻抬起头:“你真的不准备考虑雇个轿夫或买个辇轿……等等我!”
见苏秦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林寻起身跟上。
在皇宫里迷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林寻一路都没有掉队,跟在苏秦身边。
终于,他忍不住问走得很快的苏秦:“人是不可能记得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对么?”
苏秦:“自然。”
林寻松了口气,便听他道:“但不乏有会告诉他的人。”
林寻揉揉眉心,摇摇头专心走路。
快到寝宫时他正好遇到走出的太医,看他面色如常便知道辰寒的身体必然没有大碍。
寝宫里不止皇帝,太子坐在下方,正与他说话。
林寻刚刚做了行礼的起势,便见辰寒摆摆手,“不必行虚礼。”
偌大的寝宫竟两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李公公送他们进来后也退了出去。
林寻看着他手里的一份奏折蹙眉。
“虽然早有措施防范,但今年大旱仍旧造成国库空虚,地方上一些官员谎报实情,将拨下去的救济款私吞。还有关于私田,关税,大大小小的问题都开始有了爆发的苗头。”
辰寒冷笑一声:“甚至有官员受到最近民间伪佛经蛊惑,提议重修法律。”
“父皇息怒。”太子赶忙道。
“无碍,”辰寒随手将奏折撂在一边,“必要的改革也是好事,你们说说看法,认为当下应该从哪个方面进行何种改革,能一并解决这些问题?”
这是皇上在国家大事面前第一次咨询他们的意见。
太子眼前一亮,措了下词道:“儿臣认为,应该先从私田开始,民间早已承认私田的合法性,为富者甚至坐拥良田千顷……”
他说的头头是道,篇幅也很长,细听下确实也有不少可取的地方。
辰寒扫了眼林寻:“你呢?”
彼时林寻正在神游,思考皇上知不知道自己被公主抱的事情,乍一听见问题,毫不犹豫花了一百两询问系统:“如何能达到最见效的改革?”
【系统:起义。】
林寻想也不想道:“起义。”
四下皆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