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再次醒来时, 外殿的谈话已接近尾声。

祁渊打发那些大臣出去后, 就一刻不停地进了内殿, 看到床上小白还醒着，顿时松了口气。

没继续昏睡就好。

他一进来, 白沐立刻翻身跳起，感受到来自金大腿的关切和担忧，心里开心的同时, 欢快有力地叫道：“汪汪汪！”别担心，我没事了，现在感觉很好！

这一觉醒来, 四肢的酸痛彻底没了，精神也更充足，而且白沐能清晰地感觉到, 在一举一动间四肢更有力强健, 这难道就是升级的好处？

“小白好了吗？”见小白又活跃起来，祁渊心里高悬的大石落下, 余光看向一旁守着的太医询问道。

“已经大好。”太医低着头含糊道，他也不敢说他其实什么都没做, 御宠只是自己睡了会儿就好了，他就说嘛, 御宠身体根本没问题，就是过于疲乏累着了。

祁渊对太医的话并无表示，一个眼神示意他退下，并吩咐梁全将早膳呈上来, 睡了这么久小白肯定饿坏了。

梁全刚推开殿门准备出去，众人就听到外面传来几声响亮且熟悉的狗叫：“汪汪汪！汪汪！”

养心殿外，大黑灵巧地避开迎面走来的几位大臣，向前侧方跳了两步，激动地叫到：“汪汪汪！汪汪！”大王大王，大黑回来了！

养心殿内莫名有一瞬间的静默，祁渊眸光一暗，没想到大黑这么快就回来了，猫狗房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接着床上的白沐眼睛一亮，兴奋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激动得不由自主摇动小尾巴，耳朵一抖一抖的，大黑终于回来了，大黑不在的这些时间，他可……

似乎并没有怎么想。

白沐甩了甩脑袋，选择性忘掉自己没想过大黑的事实，动了动爪子就像跳下去找大黑，由于今早身体的变化，他迫不及待想出去探索下自身能力的增强情况。

躬起身体正要往下跳，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不许出去。”

白沐应声停下，半个身子堪堪悬在床边，又慢慢收回来，抬起毛茸茸的小脸疑惑地看向祁渊：“汪？”怎么了？

祁渊顿了顿，看着小白无辜的眼神，虽然有点不情愿，但看在小白身体恢复了的份上，还是无奈同意道：“吃完早膳再去吧，朕也没吃，和朕一起。”

“汪！”好！

听到陪金大腿一起吃，白沐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应声之后才忽然惊觉自己肚子非常饿，也许是升级的原因，能量消耗也十分巨大，甩着小尾巴就往饭桌方向而去。

走到一半来转头过来，冲祁渊叫到：“汪汪！”快来啊。

至于外面的大黑，已经被白沐无情抛之脑后。

看懂小白的催促，祁渊轻轻一笑跟上去，早膳很快就被呈上来，外面狂叫的大黑被随后赶来的宫人带了下去，狗叫声逐渐飘远。

养心殿再次安静下来，一人一狗并排而坐，都在默默吃着早膳，看起来和谐又满足，直到……

白沐吃东西像人一样斯文，但速度却并不慢，且今日尤其快，三两下将自己碗里的吃掉之后，就蹲在一旁静静看着祁渊吃。

金大腿吃东西的样子也好看。

祁渊感受到身边灼灼视线，不知觉间放慢了速度，但早膳到底用不了多少，没一会儿他也放下碗筷，转头准备叫小白，眼前忽然白影一闪，凳子上哪儿还有什么小狗。

守在养心殿门口的宫人也只感觉眼前一晃，接着就见皇上猛然站起来，眸光黑沉地盯着大殿门，养心殿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养心殿众人心里无一不捏了把汗，足足过了好一会儿，祁渊挥袖示意撤掉饭食，随后沉默地走到案桌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看起来。

只是那微敲的指节和一动不动的视线，昭示着他的心不在焉。

大黑那条狗……果然还是太多余了。

在祁渊放下碗吃完早膳那一刻，白沐就“嗖”一下冲出去了，轻车熟路地往养心殿后方跑去，大黑已经等在那里了。

“大王大王！你终于来了！”大黑欢快地跑过来，围着白沐打转。

白沐点点头，伸爪按住不停打转的大黑道：“我来了，大黑你在猫狗房过得怎么样？”

大黑脑袋从白沐爪子底下钻出来，汪汪道：“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还有很多伙伴陪我说话，就是每天要跟着人做各种动作，很烦狗。”

白沐了然地动动耳朵，看来金大腿整顿后的猫狗房的确变了，既然如此他就放心了，要是哪天大黑又进了猫狗房，也不用再担心他受欺负。

白沐左右看了看，三名小太监依旧跟在他们不远处，不远不近并不影响，对大黑道：“走，我们去那个宫殿的院子。”

“汪汪！”好啊好啊，大黑好想哪里，好久都没看大锦鲤了。

白沐：“大锦鲤是老锦鲤了，说不定比你年龄都大。”

大黑：“那就是老锦鲤。”

……

一路上，白沐也没忘自己出来的最大目的，一边快步走一边观察四周，倒是真让他发现了些东西，比如听觉。

能准确分辨出路边花丛中虫子的噪音，甚至连远远坠在身后的三名小太监谈话声也隐约能听清楚，这放在之前是不可能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似乎更能听懂且听清动物说话了。

大黑就不用说了，他本来就会说话，吸引白沐注意的是路边一切小虫或者啾啾乱叫的小鸟，他竟然能听清小虫子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或者说是那虫子发出的声音中的含义。

就好比蜜蜂，白沐不一定能准确听出蜜蜂说什么，但是能知道蜜蜂大致表达的意思，他不知道小鸟到底在叫什么，却下意识的知道他们在唱歌，旋律悠扬轻快。

这些在之前都是不能的，总的来说听觉有大幅度增强。

那嗅觉呢？

路上花草太多，气味比较驳杂不好辨别，白沐打消了就地验证的念头。

不远处就是绫落殿，院子的竹门间有足够小狗通过的缝隙，不等身后的小太监来开门，白沐就带着大黑快步跑进去，一进院子就直奔中间凉亭的那处荷花池。

此时荷花池中零星开了几朵小荷花，看起来十分营养不良，堪堪焉焉地耷拉在凉亭边缘，正好方便了想测试嗅觉的白沐。

大黑也追上来，见白沐盯着朵花看，歪头问道：“大王，你在做什么啊。”

“闻花，想试试鼻子灵不灵，我感觉自己又变强了。”白沐指了指面前的花。

大黑自然直接忽略了前两句，抓着最后一句高兴地在凉亭里长蹿下跳：“汪汪汪~汪汪！”大王又变厉害了！

白沐胡须动了动，静下心来继续闻花，这细细一闻才发现与以往的不同，香味更加清晰，画中的淡淡涩味还有一种属于花心处的独特酸甜味，花朵旁的荷叶也传来幽幽清香，下方水汽中带着淡淡鱼腥味，是几条老锦鲤的味道。

味道更多却一点也不杂乱，层次分明但不会弄错来源，总之嗅觉也有了大幅度提升。

白沐想起疑似中毒的金大腿，至今他也没在金大腿身边闻到过任何特殊的香味，都是稀疏平常的花香或墨香，今日在养心殿也没有闻到。

那毒藏得及深不易分辨，可若是自己不断升级，嗅觉不断灵敏，是不是就有可能将疑似毒物的源头给找出来？

这一想法一旦出现，就彻底在脑海中扎了根，白沐高兴得拍了拍荷花，一个不留神拍碎了一片荷叶，微微的颤动引得平静的池水泛起淡淡涟漪。

白沐遥遥看向养心殿的方向，爪子在地上轻轻抓动，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马上回去，紧紧挨在金大腿身边，更多的吸收龙气早日升级，那样就可能找出毒物！

他甩了甩尾巴，正准备叫上大黑回去，忽然他耳朵一动，隐约间听到了来自眼前池水中的说话声，十分轻十分模糊，若不是白沐听觉大增还真听不见。

那是个略微缓慢苍老的声音：“救我咕噜，好重……”

与此同时，养心殿。

祁渊隐隐烦躁地放下奏折，略为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道：“走，朕去寻御宠。”

此话一出，心里可算是舒坦了，快步往外走去，说是寻，实则有宫人实时来报，御宠出养心殿后去了绫落殿。

白沐支棱着耳朵，听到那带着痛苦的呼救声，暂打消立刻会养心殿的想法，趴在凉亭木板边缘，对着水面探出头疑惑道：“汪汪汪？”救你什么？

一旁活蹦乱跳的大黑闻声停下来，也趴在白沐身边，疑惑道：“大王你看什么呢？”

他好奇地探头看向水面，只看到水里自己的一团影子，旁边是大王的影子，这么一看才发现大王毛发好整洁柔顺，样貌比自己更英俊漂亮。

白沐问道：“你有听到水里传来的呼救声吗？”

“呼救声？”大黑侧耳靠近水面听了听，不解道：“没有啊，什么声音都没有。”

那果然是自己的听力才能听到，白沐看着清澈的荷花池，突然发现自己还能看到这池水的底部，这池子并不深，大概只有半人高的样子，里面有五颜六色的鹅卵石，也有各种小型假山，竟然十分精致美丽。

他眨了眨眼，忽然想想到什么，再次问道：“大黑，你能看到水底吗？”

大黑一只爪子挠了挠头，再次探头往水底看，水很清澈是活水，能勉强看见里面荷花杆，却看不见池底。

他摇了摇头看向白沐，不明白大王干嘛总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白沐了然，示意大黑别说话，自己再仔细听听。

“救我，石头好重，尾巴疼。”

“哎哟……”

“老了老了……”

白沐听了半会儿，谨慎出声询问道：“汪汪汪，汪汪？”老伯，您怎么了？

“哎哟！”一声更大的哎哟从水里传来，那声音说：“这大黑又在叫了，吓死我老鱼家了。”

白沐听闻，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大黑，大黑也回看着他，耳朵一动懂地：“汪！”

“唉？这才是大黑的声音啊，刚才的不是大黑？”那声音继续道，虽然有些虚弱，但精神头似乎还不错：“那就是小白了，原来是小白和我说话啊。”

白沐抽了抽嘴角，嘴边的胡须跟着动了动，这声音里的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同时从这些话中，白沐也大致猜出了水底是谁，就是荷花池中的老锦鲤，他连忙问道：“老伯我是小白，你出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帮你吗？”

那声音主人发出咕噜咕噜的笑声道：“不用不用，我这是被石头给压着尾巴了，这老骨头也就这样，小白可别下来，你又不是鱼，会死的。”

白沐：“不会的，我会游泳。”狗类天生就会游泳，虽然白沐不是真正的狗，但很多特征和狗都差不多，这点白沐在洗澡的时候就尝试过，且憋气对狗来说也不是什么难题。

“不用。”老锦鲤拖着嗓子劝道：“我这十几年住在这里，见过淹死在这池子里的可不少，有人也有猫猫狗狗呢，还是别下来了。”

“可是……”白沐自然不可能听着了不救，再说了这可是他听觉提升后，第一次与其他动物对话，下意识地就多了几分重视。

“没有可是。”那老锦鲤还挺执着，担心白沐真跳下来，连忙道：“你让大黑下来也成，你就别来了。”

“……”白沐被噎了下，看向身旁一脸懵懂疑惑的无辜大黑，最后决定将这件伤狗的事给憋心里。

他左右看了看，不远处三名小太监正齐齐聚精会神盯着这边，生怕他们出什么事，身边的大黑乖乖趴在边沿摇尾巴，水里的老锦鲤在有一声没一声的喊疼。

他想了想，这水并不深，下去后直接朝老锦鲤游过去，然后将压着老锦鲤的石头推开，以他如今的力道应该能轻而易举办到。

打定主意，白沐站起身来往水边挪了半步，对大黑说了句“我下去一趟”就噗通一声跳进池子，捡起大片水花。

一脸懵的大黑猛地跳起来，下意识伸爪探入水面：“汪汪！”大王！

同时，不远处的三名小太监尖声大喊着跑过来：“御宠！御宠落水了！”

刚走到门口的祁渊，听到这凄厉破音的喊声，猛地往池子方向一看，视线只捕捉到一条消失水面的白尾巴，以及飞溅而起的大片水花。

还有站在岸边伸出一只爪子，似乎是在做前推动作的断尾小白狗，是大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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