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得太快,庄衡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吸力,随即眼前景色飞速倒退,眨眼功夫他就被人提住了脚,头朝下晃荡着,和水中倒影面面相觑。
水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倒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庄衡已经很快猜到来人的身份,不由惊得寒毛直立:[这是什么狗屎一样的运气!我让国师抓了?]
ai:[好像是……这真是踩狗屎了……主人你好倒霉。]
对于穿书者来说,这个世界最好辨认的应该就属国师了,毕竟国师是唯一会飞的人类,原文创造的不是武侠世界,没有内功心法也没有轻功水上漂,国师这种想飞就飞的技能绝对属于bug级存在,这样的bug为国师营造出神秘光环,帮助他获得上到国君下至黎民的一致敬仰,再加上他辅佐过三代帝王而容颜未衰,说是神仙都不为过,双重bug加持下,这位国师在百姓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这样一位受人顶礼膜拜的国师,正是开启当今天子变态之路的罪魁祸首,然而百姓并不觉得他有错,在百姓眼里,国师无事时给皇帝炼炼丹,有事时出来呼风唤雨、沟通天地,简直为社稷操碎了心,养鹤嘛,确实是国师的意思,但那是因为鹤乃天神使者,想飞升当然要和神使处好关系,可皇帝倒好,给鹤封官赐爵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着日鹤,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要不是有国师扶持,这国家早完蛋了。
庄衡看书时也是这样想的,那时候他是局外人,心态很平和,看法很上帝。
但现在他穿成了一只鹤,被国师逮住还能有好结果?现在国师就是他仇人!
诸多念头不过转瞬间的事,庄衡心惊肉跳,在网兜里拼命挣扎,然而国师提着他就像提一只瘦弱的小鸡仔,轻轻松松落在溪水边,先是低头盯着他仔细打量一番,接着毫不在意地随手将他往地上一丢。
庄衡被砸得头晕眼花:[靠!]
少年余光从庄衡身上收回,神色淡淡、低眉敛目,双手拢于身前,一揖到底,恭敬道:“国师回来了!”
国师微微颔首:“嗯,回来才知道有叛军作乱,听说你已逃出来,便一路找到这里,你可有哪里受伤?”
少年道:“腿上受了些伤,并无大碍。”
国师垂眼朝他腿上看去,见他裤腿半挽起,伤口处已经敷了草药,便走过去蹲下仔细看了看,摇头道:“这种草药收效甚慢,我云游时带了些灵药回来,这就给你用上。”
说着抬掌悬浮于伤口上方,一道光芒闪过,敷在伤口上的药草像被风吹了一样四散飞走,留下狰狞鲜红的的伤口,国师从袖囊中掏出瓷瓶,从瓶子里倒出一粒长得像种子的东西,那东西飞到少年的伤口上,瞬间没入,少年闷哼一声,伤口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最后皮肉重新长好,恢复如初。
庄衡蹲在旁边的网兜里,费劲地伸长脖子才能目睹这一切,看完后不禁惊叹:[真的跟书里写的一样!国师简直就是个超级金手指!难怪祁王一直想拉拢他!]
ai嗓音发抖:[国师这么厉害,主人你是不是逃不出去了?]
庄衡心里也着急:[我要是能听懂他们的话,说不定就能想到办法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直播了,现在积分还差多少才到一百?]
ai:[还差十几个呢。]
庄衡泄气地埋头将嘴巴戳进沙土中。
这时少年走到他身边,扯了扯罩在他身上的网,眼里流露出明晃晃的嫌弃,漫不经心道:“这只鹤太瘦弱了,瞧着不漂亮,不要也罢。”
国师却笑了笑,眼里意味深长,似乎将他的小心思看得很透彻:“宫里有专人喂养,会将它伺候得很好。”
少年并未坚持,转过身,一只手背在身后握了握拳:“那就听国师的。”
国师满意颔首,随即视线一转,看向旁边的中年男子,神色沉冷下来:“这贱奴护主不力,害你身陷险境,本座这就将他杀了,以儆效尤!”
少年刚松开的手又猛地握紧,庄衡就蹲在他身后,疑惑地看着他青筋暴起、绷到泛白的手指,看他手心缓缓渗出暗红色,一滴鲜血划过掌纹缓缓滴下,心里惊得直喊“卧槽“,想了想,低头从地上找了块圆润的鹅卵石,叼起来偷偷摸摸往他手里塞。
少年眉梢不易察觉地跳了跳,低垂的眼睫毛遮住眼底滑过的一抹异色,他顿了顿,松开手接住石头,又重新握紧,石头先受日晒后被火烤,此刻握在掌心是温热的,这股细微的温热顺着掌心蔓延至全身,将少年僵冷的血液融化。
男子匍匐在地,深深埋脸叩首,颤声道:“奴,愿领死罪。”
国师拔剑出鞘,以闪电之速劈下,劲风将少年头上的乱发掀起,少年泛白的骨节突起,掌心的石头瞬间被捏出裂纹,他直挺挺站着,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只瞳孔倏然紧缩,剑尖闪烁的寒光倒映在他幽邃的黑眸中。
国师目光自他脸上掠过,剑骤然偏移,削去男子一只耳朵,鲜血喷溅而出。
男子剧痛难忍,身体颤抖得厉害,却始终一声不吭,只额角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脸色煞白。
庄衡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瞳孔似染上鲜血,目光直愣愣看着少年手中的卵石化为粉末,在一片血红中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国师收剑归鞘,脸上有了些许笑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根本无法掩饰神色中高高在上的冷漠,他朝少年深深看了一眼,缓缓道:“差点忘了,他是你母亲留下来的人,看在你亡母的面子上,暂且饶他一命,这只耳朵,权当给他一个教训罢。”
少年似被吓到,微微瑟缩了一下,垂首恭敬道:“多谢国师手下留情。”
男子依旧匍匐在地,哑声开口:“多谢国师开恩!”
国师转过身:“罚也罚了,这就回去罢。”
少年却忽然迈出一步将他叫住,在他转身时连忙低头,眼神闪躲道:“国师可曾回过都城?那里……现下如何了?”
国师道:“暂时还不清楚,听说乱党勾结外敌,在边疆马场偷偷养了一支北戎兵,这些北戎兵没学到咱们中原半点仁义,烧杀抢虐无恶不作,让他们闯进来,都城恐怕是好不到哪儿去。”
少年低着头,踌躇着后退一步:“我……”
国师道:“若你实在害怕,不妨前往离此地最近的戴国,在那里小住几日,待我回去解决了乱党,再来接你。”
“那就有劳国师了!”少年松口气,顿了顿又道,“不过最近戴侯卧病在榻,兴许不方便见人,我干脆去废都吧。”
国师眼底划过一丝轻蔑,笑了笑:“废都不错,废都远离纷争,是个好去处。”
少年忽然朝庄衡看一眼,将正听天书听得满头蚊香圈的庄衡吓得一个激灵,少年道:“废都怕是没什么好玩的,这只鹤就随我过去吧,瘦是瘦了些,好歹能充当玩伴,总好过无趣地打发日子。”
国师早就观察过庄衡,兴许觉得他没什么特别之处,并不怎么在意他的去留,只随意点了点头,抬手将网收走,只是并没有给他逃离的机会,很快又抬手将他吸过去,在他惊恐的鸣叫声中凭空变出一只铁笼将他关起来,最后将笼子掷到少年的马车上。
庄衡被摔得头晕眼花,内心满是对未知的恐惧:[他要干嘛?要将我带回去献给皇帝吗?]
ai磕磕巴巴道:[不不不不知道啊!]
少年很快登上马车,在庄衡身边坐下,将手心里不知何时捡起的耳朵藏入袖中。
庄衡盯着他的衣袖,愣神片刻,心里的恐惧莫名少了些,随之而来的是咬牙切齿的愤怒:[这个仇我记下了!老不死的,你给我等着!]
ai充满担忧:[他看起来好厉害啊!这谁打得过啊!要不咱们去投奔祁王吧!我记得原文里能跟他抗衡的也就祁王了!]
庄衡:[怎么去?你说我怎么去?]
ai想到他的笼子,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开始转移话题:[主人,你说这小老弟到底是什么人?他跟国师很熟,会不会就是皇帝呀?]
庄衡想了想:[不可能,我记得原文里皇帝有二十几岁了,小老弟看着还未成年呢。再说了,这明明是个善良的小天使,你看他哪里长得像那个大变态?]
ai:[也是哦。]
庄衡开始大胆猜测:[能在国师面前说得上话的,必然跟皇宫有关,如果不是皇帝,还能是谁?哦对了,我记得原文里,皇帝还养了好多男宠,你看小老弟这姿色,够资格当男宠不?]
ai道:[有,绝对有,绰绰有余。]
庄衡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眼里心里全是怜惜:[难怪他之前在逃亡,可惜还是没能逃过国师的魔爪。可怜孩子,这么小就要被国师抓过去伺候变态……简直跟我同病相怜。]
正当庄衡想着以后在宫里怎么跟小老弟互相照应时,少年忽然转头朝他看过来。
庄衡眨眨眼。
少年目光在他身上巡视,认认真真、仔仔细细。
庄衡问ai:[他看我干嘛?是不是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ai:[……可能是,真的好可怜。]
少年眸色深深,沉思片刻,开始宽衣解带。
庄衡震惊:[这什么操作?!]
少年并没有脱衣服,只是袒露小片胸口,他在庄衡震惊的目光中将一片紧贴在胸口的白色羽毛摘下来。
庄衡好奇地歪头去打量那片羽毛,借着马车里微弱的火光才看清那并不是真正的羽毛,而是一片薄如蝉翼的白玉,玉身上隐约有些纹路,不知道是雕刻的字还是图案,玉的顶端有一根极细极透明的丝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少年将这块形如羽毛的白玉连着丝线一起拿进笼子里,同时一只手将庄衡一边的翅膀抬起来,找准位置将丝线扣上去,又将白玉顺着羽毛的方向贴好,那玉片不知加了什么,竟能像涂了胶水一样紧紧贴在他翅膀上。
庄衡抬起翅膀扇了扇,那片玉纹丝不动。
少年在他脖子上摸摸,眸色幽幽,低声道:“不知你听不听得懂我的话,若能听得懂,还请为我保管此物,若听不懂……”
庄衡:[小老弟你在我身上藏这么个宝贝是要干嘛?有什么话先憋着,晚两天再说行不行!我现在听不懂啊!]
少年垂眸片刻,话就此打住,最终收回手,扭头看向旁边的幽幽火光,眼底尽是冰冷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