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共同的敌人是什么?
哦, 不要忘记,在人类这个名词的前面,还要加上“这片人类生存星域”这个前缀限定语。
为何说“这片”呢?因为在几百年前, 这片生存星域的人通过发现的太空漂流瓶,已经确认当年一同逃离地球的其他殖民团也幸存并繁衍至今。
所以在“这片”人类生存星域之外,虽然遥远, 但的确还有其他星域有人类存在。
当贺炎告诉姜妙这片星域的人类即将面对共同的敌人时,姜妙在瞬间产生了无数的猜想。
即便是在这片人类生存星域内,也还存在着亚伯拉族等几个亚人族的存在。说是“亚人”, 是因为他们还存在着“头-身体-四(六/八)肢”这种生理结构,所以称之为亚人类。
很幸运,本片星域的这些土著种族战斗力不强, 科技也不强。人类来到之后, 迅速地繁衍发展成为这片星域的新主人。
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姜妙都看过无数关于“外星人”、“异形”题材的科幻作品, 所以当贺炎这么说的时候,从小灰人到虫族,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几十上百种猜想。
但姜妙万万料不到,贺炎所说的“人类的共同敌人”……竟然也是人类。
但若说他们是“人类”,似乎又不那么确切了。
六千年前,地球环境已经恶化到无法生存, 人类开始了大逃亡。
彼时地球上有八十亿人口,这还没有算上当时在月球人类基地、火星人类基地和上百个太空站上的人类。
月球和火星都不是宜居星球,火星上还能产出矿产, 月球上是真的什么资源都没有。太空站更是在真空中,如空中楼阁。无论是生存基地还是太空站,生存所依赖的依然都是地球上的资源。
比起地球表面,基地和太空站的生存环境更恶劣,都是被流放的罪犯和罪犯的后代——为了给地球节省空间,连在基地和太空站出生的孩子都不被允许返回地球。
不仅如此,每当资源紧张时,联合国政府便毫不犹豫地关停某个或者某些基地或太空站。
一个活人都不剩。
并且毫不浪费,在确认所有生命都死亡后,政府便重新启动基地,回收“蛋白质”、“有机物”,将这些生前要不停地工作、生产的罪人变废为宝,让他们回归成为肥料。
真是一点都不浪费。
但在那个时代,人类已经挤爆了地球,环境却已经恶化到百分之八十的粮食作物都要在室内种植的前提下,没人觉得不对。
可即便这样,地球还是没有出路。
根据历史书记载,八十亿人口中,只有不到二十亿人口上了船。
首选年轻人,四十岁以上必须拥有职业资质证书,五十岁以上必须拥有高级职业资质证书,六十到六十五岁必须是业内有重大研究成果的杰出人士。
六十五岁以上,非国宝级科学家不得上船。
除此之外,政府列出了七十九种疾病,凡罹患任一种疾病的人,都不被允许上船。
可即便是这样,有资格上船的人,仍然远超远航船队的承载量。于是又进一步进行了更苛刻的筛选,同样资质的人中,要选出更健康、更强壮、更聪明,甚至相貌更好看的人。
有人仅仅是因为眼睛大小不对称或者长得不够好看便被刷了下去。
“为了延续人类的火种”——这是那个时代的口号。
所以姜妙穿越到六千年后的星际时代,发现大多数人都容貌姣好,就算是不那么漂亮的人,也称不上丑。这是因为在六千年前,便已经进行了一次人工筛选。
这是整个人类的火种的延续,二十亿人分作二十个殖民团,分朝二十个方向出发,开启了人类的大航海时代。
二十个殖民团在大航海时代又逐渐分裂。
别的殖民团不知道,但姜妙这片生存星域的历史书上记载,他们祖先的殖民团,光是有记录的分裂就有三次。
最后一次分裂后,这些祖先来到此处扎根繁衍,逐渐占领了这片星域。在经历了黑暗时代、圣战时代后,又分裂成吉塔、纳什、星罗等数方势力,才有了现今的局势。
而六千年前开启大航海的那个时代,与现在又有太多不同。
譬如姜妙十五岁考上大学,科索给她的奖励是给她买了一等舱的船票。精致的单人舱房,带着独立的卫生间。
而像莉莉这样去首都星圈淘金的“首漂族”,买的则是休眠舱的船票。上船后进入休眠舱便开始休眠,不吃不喝,直到到达目的地。
因为这是最便宜的船票。后来莉莉跟田中哭诉“买不起船票”,便指的是买不起这种休眠舱的船票。
但在六千年前,情况正好相反。
上了船的有钱人想尽办法给自己弄到休眠舱的资格。
为什么呢?很简单,谁也不知道这旅程到底有多远,到底要走多久,大家都想活着抵达终点。休眠舱减缓人类机体运行,衰老缓慢,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延长了寿命。
而联合国政府力求做到的,不是公正,而是平均。
譬如种族比例,每个殖民团都是所有种族按比例分配,落实到每一艘单独的飞船,也是力求达到这一标准。
谁也不能保证离开地球的人就一定能活下去,也许说不定某一艘飞船就会成为最后的火种,只有全种族按比例分配,才能保证所有肤色人种的延续。
在男女比例上,则是按照1.5:1的比例分配。
比起姜妙上辈子华国的1.04:1,这个比例可以说得上吓人了。若按照一夫一妻来计算,那么每三个男人中就有一个找不到老婆。
听起来就像是动乱之源。
会这么想的人,都是善良的人。
因为善良的人根本不会想到,在联合国政府的火种计划的人口分配方案里,已经把“女支女”这个因素考虑进去了。
那个时代的基因水平决定了男人的体质更强,恶劣环境下是更重要的劳动力、生产力,所以更多的男人上了船。
而在严格控制人口、限制生育的前提下,一部分男人既然没有繁衍的需求或者说资格,那么剩下要解决的不过是生理谷欠望而已。
一名女支女可以解决很多男性的需求,起到安定社会的作用。
女支女从哪里来?
按照火种计划的分配方案,每一艘船都要涵盖全人种、全年龄、全职业。意味着每一艘船便是一个社会。
上了船的人并不是在船上白吃白喝,每一个人都要在船上找到相应岗位,或者进行其他的什么生产活动,才能换取生存物资。
所以每一个“船社会”都是按照人类社会的形态循环运行,生生不息的。
只要有人类社会的存在,色情行业便永不断绝,总会有女人或者自愿或者失足或者被逼迫成为女支女。
在分配方案上,联合国政府的方针非常明确,只求做到“平均”。
只要做到了“平均”,对于其他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个时候,能挽救二十亿人,能保留地球火种,政府已经竭尽了全力。
至于公正,这标准要求太高了。
因此常见的现象是,休眠舱都被有钱人或者人脉强大的人谋到了手里,穷人则要日夜工作换取生存物资。
同一个行业,譬如律师,有名气有钱的大律师去了更大更好的船,没名气没钱的小律师去了破船、旧船。
能不能抓住更高的生存几率,全靠自己。
但讽刺的是,就姜妙这个生存星域的历史来看,睡了休眠舱的富人们没有活下来,甚至也没有留下后代。
他们都老死在休眠舱里了。
他们选择休眠舱,当然是为了延长寿命直至抵达一个全新的宜居星球。
然而这趟旅程的长度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而那个时代的休眠技术也远远落后于现在。
诚然,在路上人类确实革新了许多技术,比如引擎,比如生命循环系统,比如采矿和冶炼,然而却独独不包括休眠舱技术。
所有这些被革新的技术,都有需求作为其推动力。人类需要加快前进的脚步,所以革新引擎;人类需要生存,所以革新生命循环系统;人类需要在沿途那些不宜居的星球上采掘矿物以补充飞船所需资源,所以采矿和冶炼技术都被推动着革新了。
休眠技术却没有需求——那些对此项技术有需求的人,都躺在休眠舱里休眠呢,没人能张开口说“麻烦把休眠舱也革新一下,让我们活得更久一些,拜托了”。
而那个时代人类的自然寿命也不过在七八十岁而已,所以当殖民团的人在路上繁衍更迭了九个世代之后,一个接一个的,休眠舱里的人渐渐失去了生命体征。
在登船时这些人绝对想不到,他们花高价、动用最有力的人脉才求得的,原来是自己的棺材。
空出来的休眠舱并没有被废弃,源源不断地有人被送进去。
被送进休眠舱的人都是感激涕零的,因为比起仅仅是偷一块面包被被宣判死刑,在真空室里被处死,然后尸体回收作为肥料循环利用,他们的处罚要好得多——每个被关进休眠舱的人都幻想着等醒来的时候,人类已经找到了宜居星球。
当然命运这个事情真是很难说得清,在大航海时代,休眠舱里死过很多人。却也的确有在最后降落在第一颗宜居星“吉塔”星上时,有破损严重,全员死亡的船上,却有睡在休眠舱里的人幸存了下来,一直撑到了双脚踩到了真正的泥土,晒到真正的阳光。
而一些稗官野史的传说里,总有人信誓旦旦地声称,在大航海后期,资源极度匮乏,很多动辄被处死的“罪人”的尸体回收了并不是做“肥料”之用,而是直接进了别人的肚子。而处死他们的罪名仅仅可能只是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及时回到自己的舱房里去。
所以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
而所有这些,都只是姜妙现在所在的这片星域的历史,是当年二十个殖民团中的某一团,经过三次分裂后的一支船队,幸运地找到了适宜人类居住的吉塔星后,才留下的历史记录。
至于其他的殖民团,姜妙倒是知道人类接收到过两个漂流瓶,然而另两个幸存下来的人类文明与这片星域相距太远,只能回以漂流瓶回答一声“我们也活着,火种在延续”,然后遥遥相望。
至于前去拜访,那是没有意义的。除非有一天,人类的科技大跨步地前进,有了比曲速技术更快抵达遥远星际的技术才行。
而贺炎所说的“敌人”,也算是当年地球人类火种的延续,某个殖民团的幸存文明。
“应该说已经不算是人类了。”贺炎说,“他们在基因改造方面太激进,大概从一开始就伦理失控,才走到今天的程度。硬要说他们还是‘人类’太勉强,说是‘兽人’更贴切些。”
从吉塔分裂出来的纳什共和国一直希望能拥有如量子云一样的超级计算机。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纳什派遣了探险队。
当年殖民团从地球出发,向各个方向前进,每前进五十年,便留下一个信标。那些信标耗能极小,理论上来讲,能续航上万年。
纳什的探险队便徇着这些信标,根据历史书里的提示,重走当年祖先走过的路线,想要找到那一片特殊的星云,采集足够的粒子,创造属于他们自己的量子云。
囿于引擎技术的限制,这些探险队员们已经做好了“我们带着任务去,我们的孙辈完成任务回来”的思想准备。
他们已经出发了一百多年了,在五年前却有三艘船提前单独回来了。他们没有带回特殊粒子,却带回了兽人俘虏。
探险队与兽人先锋迎头相遇,双方各有损伤。纳什一方捕获了俘虏,从俘虏那里拷问出的情况令人面面相觑。
“基因崩溃?”姜妙震惊。
“他们整个社会已经没有纯人类了。一开始是为了增强人类的体质和能力来应对新的环境,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据说也添加过在路上捕获的异形的基因。”贺炎说,“和我们同祖同源,现在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片星域里的人类也曾经进行基因优化和改造,如姜妙和贺炎还有严赫,都是基因改造人的后代。但在伦理委员会的掌控下,这片星域的人类对基因领域的干涉是小心翼翼的。
人类的另一个分支,却不知道在别处的宇宙到底遭遇了些什么,竟然无视“神的领域”的可惧,大刀阔斧地对人类基因下手改造。
这种无惧无畏在几千年之后终于遭到了反噬。
兽人社会全社会都在面临基因崩溃的可怕局面。为了解决这一亡族灭种的危机,他们需要找到纯种的人类基因。
“很不幸,他们捡到的是我们这一支的漂流瓶。”贺炎说。
幸运找到了栖息地的殖民团,都会在安定下来之后放出漂流瓶。向其他幸存下来的人类文明报个平安,也报个方位。
姜妙和贺炎他们这支的祖先当年放出的漂流瓶不知道有多少个。
那时候人类是多么孤独啊,遥想着母星地球上被抛弃等死的六十亿同胞,想着逃离地球的二十亿同胞,含泪放出漂流瓶的时候,只想报个平安,也更想收到其他人类文明平安的消息。
要是那时候知道会有一支兄弟放着人不做,非要将自己兽化,并且将主意打到了他们的身上,姜妙敢打赌,祖先们一定会收回所有的漂流瓶,才不给自己招惹祸事。
可没人能未卜先知,漂流瓶就那么放出去了,被兽人族捡去了。
将要亡族灭种的兽人族,再一次开始了大航海,举族向这里奔来。
带着武器,带着恶意,目标是纯种的人类基因。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雄性还是雌性,公的还是母的,他们都要!
如此庞大的族群举族来到这里,哪怕没有怀着这样大的恶意,仅仅是为了生存下去,就势必得和这片星域的现主人来争夺宜居星和矿产星的资源!
古时候两个村子争水都要打个群架,这时代、这规模的群架已经不能叫打架,星际战争的爆发是不可避免的。
面对这样的外敌,纳什和吉塔必须先停战。
想要停战,李萍脑必须被消灭,真正的主脑必须被释放。
特洛伊计划在纳什内部的争执不休中诞生。
严赫带队到纳什控制区执行的“任务”,根本就是纳什策反了吉塔派遣入纳什国境的间谍设下的圈套。
他们需要一个吉塔高级军官的身份做伪装。
严赫是任务指挥官,他是一名校官,足够了。
贺炎因此中选。
贺炎与姜妙相遇,有了姜睿。
严赫意识到纳什一方要杀死他,拼死逃脱,历经艰险回到了吉塔。
特洛伊计划暴露。
最后一个小时,纳什高层的紧急会议终于投票表决同意释放主脑。
贺炎成功做到了,撤退时带走了姜睿。
姜妙一路追寻至此。
至此。
即便是以姜妙这样的大脑,在接收了这么多的信息之后,都感到晕眩。
宏大的宇宙,深远的时光,对比之下是渺小的自己。
渺小感让人无力。
姜妙搓了好几把脸,又甩了甩头,问贺炎:“他们什么时候到?”
贺炎说:“我们这边放出了深空探测器,根据这几年的持续观测,他们的引擎技术显然比我们这边都落后很多。如果中间不进行技术革新的话,以现在的速度,大概四十年之后抵达。”
姜妙问:“有具体的数据吗?”
贺炎给她报了几个大概的数据。姜妙在脑子里飞快的计算,说:“如果是曲速引擎,两年就可以到了。”
“是的。如果我们以曲速引擎迎击,可以将战争控制在深空星域,避免本土战争。已发现的资源都在人类的掌控领域之内,曲速引擎可以保障我们的补给,又将对方阻挡在资源星之外。”贺炎说,“可是,我们没有曲速引擎。”
姜妙瞪他:“现在不是有了!”
“是,现在有了。”贺炎的声音变得又低又软,他拉起姜妙的手,轻声说,“所以,那时候我没有别的选择,请你理解。”
姜妙失语。
贺炎夜半醒来,发现姜妙还睁着眼。
“失眠了?”贺炎的声音微微沙哑,他翻身将姜妙搂在怀中。
姜妙温顺地靠着他,低低地说:“睡不着。”
任谁白天接收了那么大量的信息,晚上还能安眠,那心也未免太大了。
贺炎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别担心,战争什么的,有军人挡在前面。你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姜妙问:“你会上战场吗?”
贺炎不想骗她,坦诚说:“我想。”
姜妙没说话,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幽暗的房间。
贺炎将她又往怀里拢了拢,说:“对我们其实是好事。”
姜妙:“嗯?”
“两边谈和,恢复邦交的话,我们就可以自由地往返纳什和吉塔了。”贺炎轻扌无着姜妙的肩头,“你妈妈还有田中他们,都还可以见面的。”
姜妙沉默良久,叹息:“那倒是真的。”
对这一点,贺炎似乎比姜妙还更高兴。
大约是因为,他毕竟是那个害姜妙放弃一切,不得不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的缘故吧。
事情如果能这样的解决,所有曾经困扰他们的问题都不复存在了,对他和姜妙来说,简直是完美的结局。
姜妙闭上了眼睛,贺炎以为她睡着了,她却忽然说:“你不用一直陪着我的,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我没关系的。”
从来到白银星,贺炎从没离开过姜妙和姜睿,一天都没有,不,半天都没有。
他每天都陪着他们,跟他们在一起。
听到姜妙这么说,贺炎亲吻了她的鬓发,又蹭了蹭她的脸颊,说:“我喜欢,我愿意。”
姜妙便没再说什么。
但自这晚之后,她似乎对贺炎软化了很多。
贺炎非常开心,他就知道姜妙迟早有气消的一天。他想好了,等姜妙一出了观察期,有了公民身份可以登记了,他们就立刻结婚。
他要和姜妙共享他拥有的一切。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直到第三个月的某一天,贺炎告诉姜妙:“我的授勋仪式将在下周举行。”
这一次的功劳,除了勋章,贺炎还将升级为中校。
作为中校,他真是年轻得过分。偏他的功劳却是实打实的,谁也否认不了。
仕途明晃晃是一条青云路,值得高兴,因为他拥有的一切都将和他的妻子、孩子分享,他的就是她的,是他们的。
未来真是值得期盼!
因此贺炎告诉姜妙这件事的意思,是期望她可以作为家属去观礼。
纵然他的眼睛里饱含着期待,姜妙还是拒绝了。
贺炎有些失望,但这份功劳,确实踩在了姜妙的牺牲和放弃上,她会介意也不令人意外。
贺炎只担心她又会因此不开心,或者生气。
幸好没有,姜妙表现得很淡然,虽然拒绝去观礼,但似乎仅仅是因为身份立场尴尬的缘故,对事情本身倒并没有放在心上。
贺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受训仪式并不在白银星,而在一处太空基地里,贺炎不得不离开家三天。
这中间他还和姜妙通过不止一次电话。
“明天就回去了。”他说,“回去给你看勋章。”
姜妙微笑着应了。
她的身后是家里主卧室的背景。
等到通讯挂断,姜妙关闭了全息投影,主卧室的背景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幼时流浪和福利院的生活经历,也或许是因为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磨炼,贺炎练就了比普通人更敏锐的第六感。
譬如当他授勋完毕,肩膀上顶着崭新的中校肩章回到了白银星上自己的家时,大门打开的那一瞬,他忽然心中生悸。
贺炎甚至把手都放在了枪柄上。
但他很快又放开,因为房子里没有危险的气息,只是特别安静。
安静得太过头了,安静得让贺炎感到迷惑。
既没有姜睿无忧无虑的笑声,也没有姜妙喜欢的轻柔的背景音乐和自然之声。
贺炎在空空的客厅怔了一会儿,缓步上了楼。
推开主卧室的门,房间里十分整齐。东西都在该在的位置,床铺上被褥平整。
贺炎的目光落在床尾凳上——那里搁着一张纸,纸上……压着本该戴在姜妙脚踝上的定位器。
那个定位器一旦戴上启动,除了专业人员用专门的设备解锁,否则不可拆解,一旦有人企图破坏或破解,都会触发警报。
这当然说的是普通人。
姜妙当然不是普通人。
定位器完完整整地压在纸上,规律闪动的一点绿光证明它甚至还在正常运行着。
贺炎抽出压在下面的那张纸,读完了上面的内容,茫然地站在那里。
屋子里很静。
太静了。
一如“国会山日”,姜妙回到家里的那种安静。
她,为什么?
明明,一切都能完美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