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奴”二字清晰地落入甄文君的耳朵里, 刺得她左胸口里一跳一跳地痛。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她不自觉地低下头, 阿熏和旁人说话太专注没留意到迎面而来的人,两人肩膀重重地撞在一起。
阿熏觉得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块铁石一般剧痛无比,扶着肩诧异地看向甄文君。甄文君虽然身形与脸皮主人相若, 可女性肩膀和男性肩膀还是有一定差异,为了能够惟妙惟肖, 她用猪肉捆着木板垫高了肩膀。想要更加稳固她将绳子绕过腋下锁定假肩,若不是邦得这般牢固, 阿熏这没头没脑地一撞恐怕得将她肩膀撞歪。
“……三郎, 小心些。”阿熏活动了一番疼痛的肩部,有些无奈地说道。
原来她假扮的人叫三郎。甄文君点了点头,正要迅速离开时, 阿熏忽然叫住她:
“等一下。三郎, 你有点奇怪。”阿熏此话一出甄文君当然不能再走,只好停住了脚步。
阿熏从后方走了上来, 甄文君脑中闪现无数种接下来会发生的可能性以及应对手段。
其实在潜入谢府之前她就已经将所有会发生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 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便是当场被拆穿她也有全身而退之策,只要不被团团围住她便有把握。可她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里与阿熏重逢。
自上次南崖赴宴,拼死将阿熏救走之后两人已有半年未见,当初分别之时她承诺再次相遇便向她坦白一切, 可自那之后她不仅得到了卫庭煦的信任,甚至成了李延意器重的谋士,名声鹊起, 阿熏一直在汝宁的话肯定已经听说,骂她“狗奴”虽然绝情,她却无从辩驳。
阿熏身为谢太行的嫡女,在谢太行被合离,从姚家扫地出门之后来投奔宗族谢扶宸也算是合理,只不过谢扶宸当初诸多嫌弃绥川旁支一事甄文君也有所听闻,不知道自尊心极强的阿熏为什么会选择回来找谢扶宸,或许是遭遇到了什么变故。
此时在谢府遇到阿熏是意料之外的事,也是最糟糕的情况。
阿熏和她一块儿长大,对她再熟悉不过,而且甄文君不太了解阿熏和这三郎是何关系。她本来想要低调地不与任何人有交集,探查一番后迅速离开。阿熏的出现打乱了一切,让她魂不守舍一头撞了上去。如今被阿熏看出了异样,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切莫乱了阵脚。
阿熏绕着她看了半晌,和阿熏一块儿的那两人也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看。
无论看没看出破绽甄文君都稳稳地站在原地,任她们打量。
阿熏在他宽宽的肩膀上拍了一拍,掌心感受到强健的筋骨带来的震麻感,笑道:“看来三郎前些日子被长孙家的小子欺负之后发奋锻炼强身还是挺有成效的,撞得我还挺疼。”
甄文君笑了笑,就在她心回落之时,阿熏的敛起了笑意,忽然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阿熏的表情在渐渐变冷,甄文君知道如果不给予她回应的话才是奇怪。
甄文君拱手,一开口吓了阿熏一大跳:“近日染上风寒,喉咙肿痛,不便开口。”
来之前她吃下了一整颗的寒幽草,刻意暂时烧毁了嗓子。进入谢府随时都有可能遇到认识三郎的人,他不能一直不开口,弄坏嗓子改变声音的路线,再在说话时厚这点儿声,能够蒙混一时。待回来之后吃几碗药下去很快就能变回原本的声音。
阿熏听她声音的确很沙哑,不过口音还是熟悉的绥川口音。
三郎是绥川人士这件事乃是甄文君在扒他衣服时发现的。他随身携带了好几颗棕果,这种棕果辛辣且甜,乃是绥川男性最喜欢当零嘴吃的小果儿,她便推断此人是绥川人,易容成他时带上绥川口音更容易蒙蔽他人。
阿熏果然信了:“入秋之后天气变化无常,的确容易受凉。你在此等我一会儿。”说着阿熏回房拿了个药盒出来给她,“这里面的药是我阿父之前用过的,针对肺热上炎,只需三副便能见效。如今他已经去世,也不需要了……”
甄文君接过药盒道谢,当真没想到谢太行已死。
年初还在南崖之时便听说谢太行生病,之后姚家为了讨好李延意送来了姚氏和谢太行的合离书,这些甄文君都知道。离开南崖后谢太行的病如何,阿熏去了何处,她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追查,没想到再有消息时竟已是如此局面。
提到了谢太行,阿熏眼中覆着一层晶亮,语气也有些低沉,看来谢太行是真的不在了。
甄文君当然恨谢太行,谢太行如此对待她阿母,她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只是真的听到仇人的死讯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种种劣行,却是“他也是我阿父”这件事。
而阿熏虽然口口声声骂她是“狗奴”,却能对一个普通家奴如此温柔。
“药你拿去吧,记得每日一副,一副可煮两碗,早晚各一碗。”临走前阿熏还加上一句嘱咐。
这便是阿熏,一直照顾着她,无论谢家多少人瞧不起她这个下人,都将她当妹妹的阿熏。
只不过如今岁月忽逝,已成殊途。
“多谢女郎。”甄文君用沙哑的嗓子向阿熏郑重地行礼,阿熏莞尔一笑,走了。
将药盒揣入袖子里,甄文君继续刺探谢府。
正是金秋时节,谢府院子里各种树木开始落叶,三五个家奴拿了扫帚在清扫,甄文君也去拿了一把,一边扫一边在谢府中四处走动,几乎将谢府探了个遍。听见有人提及“谢公”之名,说谢扶宸三日之后回来,让人将书房赶紧打扫出来。
说话的人看上去像管家,被叫来打扫的妇人驼背已经很严重,双手发黑,那是冻疮反复发作留下的痕迹。妇人说她今日想要请一天的假,家里的小儿子病得很严重,若是不能马上看大夫只怕有生命危险。
“这,那你还是快点儿去吧,孩子要紧。”管家挥挥手,示意她快点走。
“可,谢公的书房怎么办,你不是马上也要出府么?”妇人还替管家愁起来了。
此时不出现更待何时?
甄文君上前道:“谢公的书房我来收拾吧。”
管家看他吓了一跳:“三郎!你嗓子怎么了!”
甄文君便又依葫芦画瓢说了一番,管家道:“我看你脸色也很不对劲啊!你真的还能收拾吗?”
她连连称能,管家便将书房打开,交待了书籍笔墨该放在何处之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甄文君知道这个书房能轻易让人进出便不会藏有什么太重要的秘密,阿母也不太可能就藏在书房内。阿母若是被藏在谢府也极有可能在府邸深处的地牢之中。她如今身份尚且不便太过深入地探究,待多来几次熟悉三郎其人,熟悉谢府内的每个人之后再想办法不迟。
她拿着扫帚走进了书房内,书房安娴舂容,案几之上铺了许多卷帙布帛,甄文君上前拾起来看,乃是《尉缭子》、《司马法》一类的兵书。想到卫庭煦的房内也藏了很多兵书,看来他们能够神机妙算神鬼莫测,应该从兵书之中汲取了不少智慧。除了兵书之外,书房内到处都是谢扶宸的书法,竟有各种字体诸多变化,看上去不像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想必谢扶宸也能够轻松仿写他人笔迹。
一进书房便从两处细节感受到了谢扶宸的厉害,难怪能够以一己之力撑起天子,到如今也未倒台。
这间书房布局奇怪,不是方正的矩形,两侧是三角状,书架嵌入墙体之内,让人看着很不舒服。莫非书房内有什么机关?能够直通暗室?
忽然想到这点,甄文君暗暗看了眼门外院落,最后一个家奴也清扫完毕离开了,她迅速在书架上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转动或者按动的机巧。
寻了半天没寻到暗室机关,倒是从一卷略略泛黄的布帛内掉出个事物。甄文君低头一看,见是个以草编织的图腾,图腾外沿是圆形,里面似乎有个图案。
甄文君将图腾捡起来反复翻转,在确认了上下之后,在圆形之内发现了个鸟头。
这个图腾乃是用一根坚韧的草一气呵成编织而成,鸟头高高昂着十分骄傲。
她见过这个图腾,肯定见过。
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在她脑中翻涌,在很早很早以前,在某个地方她肯定见过相似的图腾……到底是哪里见过?她又为何会见过?
甄文君对于自己的记忆力颇有自信,极少遇到想不起事情的情况。更何况这种图腾极具象征意义,她看过之后肯定会弄清楚其背后的含义,如此一来一往两次记忆,不可能忘记。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只瞥过一眼或是很小的时候见到过。
“吱嘎”一声,有人进屋。甄文君心中猛然一跳,没有立即将手里的东西抛出去,反而慢悠悠地放回了布帛之内,重新卷好,再去收拾书架上其他书籍。
来者在她身后,似乎在房内找什么东西,她已经拟好了腹稿,一会儿回头问对方在找什么,可以帮忙。可当她回头,看清了身后之人,心中的话被卡住了。
一位青衫先生静立在案几之前,如一根清雅长竹,倒三角黑须被修剪得齐齐整整,将一卷卷帙展开后看了几行又放下,目光似乎专注在卷帙上:“三郎,听说你病了。”
此人已经多年未见,但甄文君永远都不会忘记。
方宇文,云孟先生。
这个人当年藏在绥川谢家,乃是谢太行的谋士。
谢太行不算个聪明人,以阿母的性命来威胁她的计划恐怕正是此人一手谋划出来的。他一直藏在暗处操控局面,事后甄文君一次次地回忆当初寒河之上的遭遇,反复品味其中的细节,不见得每回都能有新的发现,但每一回想到站在谢太行身后阴恻恻的云孟先生,都让她不寒而栗。
离开绥川之后甄文君一直都没有云孟先生的消息,想来他应该一直追随谢太行去了南崖,又在他死后和阿熏一块儿投奔了谢扶宸。谢扶宸从洞春来到汝宁,他们自然也跟了过来。
甄文君不怕阿熏也不怕谢家任何人,但对上云孟先生她完全没有把握。就像此时,云孟先生目光都没落在她身上,随意这么一问,她便有种被毒蛇盯了个正着的紧张感。
“嗯?”没听到回答,云孟先生追问一句,还是没看她。
“咳……”甄文君清了清嗓子,还是依旧沙哑,“嗓子有些不舒服,多谢先生关心。”
“先生。”云孟先生突然将卷帙放在了案几上,双手交叉在身前,“你喊我先生?”
甄文君直言问道:“有何不妥吗?云孟先生?”
一旦两人对上,便如同离弦之箭无法收回,更不能犹豫。一旦迟疑跟不上话便有怯懦之相,很容易被云孟察觉出漏洞。方宇文素来用“云孟先生”这个称号,号称绥川五贤,没理由轻易更换称呼,她便赌云孟先生只是在试探她而已。
当然,她不会没有别的打算。
无论是金蝉刀还是吹箭都已经抹上了赛麻沸,也不怕他突然嚷嚷。方才她已经确定过了,书房附近的人已经离开,以云孟先生这点儿中气即便用尽全力撕喊声音也未必能传出多远,而在他开口叫唤的同时,甄文君已经要了他的命。
面对云孟先生她并不畏惧,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在其之上,要是图一时痛快当即杀了他都行。
只不过若是当场取他性命,以后谢府肯定会加强防备,她想要再易容进府恐怕没这么容易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暂且将云孟先生的脑袋留在他脖子上。知道此人身在何方便好,等找到阿母之后,什么时候杀他都行。
“你是我侄儿,怎么这样称呼我呢?难道不是该叫我叔叔吗?”
甄文君双眼微微一睁,已经有了杀意。
“看来你还在记恨当日你和长孙悟发生冲突,我在旁却没有伸手帮你的事。你不想认我可以理解,没必要横眉竖眼,毕竟你我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
“……”甄文君没再说话。
“不烦你了。”云孟先生走了,看来他此番进屋正是为了找他侄儿说这番话。幸好他骨子里多少有些孤傲,即便是想要缓和叔侄关系他也没有直接看向甄文君这张假脸,否则一定会看出些破绽来。
“对了。骁氏的尸首你已经处理好了吧。”云孟先生都要走出屋门了,忽然丢出这么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轰得甄文君当场没了知觉。
骁氏……尸首……
阿母死了?
甄文君只觉得脑子嗡嗡地响,喉咙迅速变干,差点儿摔倒在地。
他的意思的确是阿母已经死了……
她不是没有准备,早就想过这种可能性,可是当它变成事实砸在头顶时甄文君还是被砸到发懵,眼泪无法克制地汇聚在眼眶之中。她赶紧弯腰道:
“叔叔,我并未记恨你。骁氏尸首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处理好了。”
“嗯。”云孟先生满意地拉了长音,“让你留下的眼珠、头发、手指全部都要存放好,要继续送去给阿来。谢公特意交待过阿来这条线绝不可丢。如今晏业已死,很有可能是被阿来杀来了,阿来倒是越来越不好控制。这个贱奴抽一鞭子才会乖一下,接下来和她接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杀了他。
“此人能够爬至李延意的左右手且杀了晏业,说明她非常狡猾,不可小觑她,否则你会吃亏的。”
杀了他!
“送一整只手过去吧,谢公说了,选那个被削掉三根手指的手,让她一眼就明白什么意思。”
杀!
甄文君精神一拔,马上就要冲上去割开云孟先生的脖子,忽然门被粗暴地推开,两个谢家家奴闯了进来:“先生!”
甄文君没能真的动手。
“嗯。”云孟先生和这两人一边小声谈话一边离开,只剩下几乎脱力的甄文君。
一直想要的答案终于得到了,最坏的答案。
她昏昏沉沉地走出谢府后门,将脸皮一撕外衣一脱,丢到了护城河中。
什么都思考不了,眼前一片漆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只记得又开始下雨了。
雨中很多人都在奔跑躲雨,她麻木地看着一切,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避雨是为了什么,反正衣服也会再干。而她辛辛苦苦地谋划,几番出生入死都是为了什么?
阿母早就死了,早就死了……我没能救出阿母,我是个废物!
甄文君抱着自己坐在大雨的河堤边痛哭不止。
心被生生撕裂的痛觉让她痛不欲生。
那个对她严格却温柔,无条件爱着她将一切最好的都留给她的阿母再也没有了。她本来或许有机会救出阿母,可是她没能做到。
悔恨和痛苦一刀刀地割在她心上,紧紧将她锁在痛苦的深渊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的雨被一把油伞遮挡,甄文君微微侧过脸,看见一辆四轮车的车轮浸在雨水中。
“文君妹妹,你为什么在这儿淋雨?”卫庭煦和灵璧小花站在她身后担忧地看着她。
甄文君一双发红的眼睛教她们吓了一跳。
“你怎么啦小猴儿。”灵璧着急道,“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啊,为什么自己躲起来哭,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吧。”
小花对她摇了摇头,灵璧没再说话,却是眼眶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砸。
今天一整天都没见着甄文君的影子,灵璧到处找她,到了傍晚还是不见,灵璧彻底急了,跑去跟卫庭煦说。卫庭煦让家奴全部出动去找甄文君的下落,她们主仆三人一出门就下雨了,且一眨眼的功夫细雨变作瓢泼,卫庭煦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一心要亲自寻找甄文君。
小花本来是反对卫庭煦冒雨出门的,卫庭煦当时正在针灸,胥公蒙了眼在卫庭煦后背上扎了个遍,还差六针时灵璧跑来说甄文君失踪一事,怕她遭了谢扶宸的暗算。卫庭煦立即让胥公将针全拔了,穿好衣服便要出门找人。胥公劝她暂时别动,这一套针扎下去只要静卧半个时辰便好,等半个时辰之后再去找人,否则扎了一半直接拔出来对经脉气血皆有损耗。
小花听罢便想劝几句,卫庭煦早就料到她又会多嘴,在腰带束上的一瞬间瞪了她一眼,她只好乖乖闭嘴。
在外找了一个多时辰,居然在护城河河边找到了甄文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一向开朗又刚强的甄文君这么一哭让她们心都碎了。
“来。”卫庭煦向甄文君伸出手。
手掌朝上,手指微微张开朝向甄文君,邀请她,让她过来。
“难过的时候,想哭就哭吧。”她说,“到我怀里哭。”
甄文君脸上的肌肉猛地抽动,扑到卫庭煦的怀里哭至失声。
卫庭煦抚摸着被雨水浇湿的甄文君,指尖将她湿漉漉的头发小心地理顺,用手臂把她的脸庞严严实实地挡住,不让任何人看见她崩溃的失态。
灵璧捂着嘴转过身去。小花又撑起一把伞,将她们俩都遮好。
……
卫庭煦的床很软,屋里点着的香薰是属于她的味道。
甄文君疲惫地从热泉中出来,一头栽入卫庭煦的怀中。
卫庭煦将手臂穿过她的脖子,当她的枕头。
甄文君伸手越过卫庭煦的胸口,整个人贴在她身上,扒住她另一侧的手臂,紧紧不放。卫庭煦微垂着眼睑,手中拿着手帕,看见怀中人的眼泪流出来便轻柔地拭去。
卫庭煦没有问她为什么哭。
若是以前,甄文君或许会觉得她对别人的痛苦并不感兴趣,可是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却让甄文君切身感觉到她的沉默有另一层含义。
有些痛苦是可以诉说的,那些告诉别人就能减轻的痛苦或许不是毁灭性的,真正能够摧人心智的痛是绝望的痛,是无论过多少年都不可能愈合的痛,更是不能向别人倾吐的痛。
卫庭煦懂。
正因为她经历过全世界最可怕的痛苦,所以对待痛苦撕裂过的伤口格外温柔。
无论甄文君怎么压着卫庭煦的手臂,紧握她的胳膊和手掌,卫庭煦都没有任何的怨言,即便早就发酸发麻了也完全没有要缩回来的想法。
甄文君在她怀里沉沉地睡去,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真的变成了甄文君。
她和阿母一块儿救了落难的卫庭煦,之后她们三人在与世隔绝的山中打猎捕鱼,与世无争,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