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卫庭煦在北疆不仅完成了给聿军送粮的重任, 还完成了自己从小的心愿。
一直想要见识真正战场的卫庭煦, 想要亲手杀死胡贼的她, 终于亲自来到边塞, 和甄文君配合一块儿从敌军两翼包抄,将两万胡贼困于冰谷之中,乱箭射杀。
看着满山满谷的贼人尸首,寒风吹来,血腥味就像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颗糖一般甜。
北方的严寒实在太凛冽, 甄文君不希望卫庭煦病倒在此,不仅有性命之忧还极其容易让人分心。卫庭煦也明白自己该回汝宁了, 临走前不舍地抚摸甄文君的脸,指尖在她粗糙的皮肤上来来回回。
“我等你回来。”
甄文君点头。
“一定平安回来。”
“嗯, 一定。”
如今她遵守承诺回到了汝宁,二人于卓君府的热泉之内云雨高唐, 都不舍先将对方放开。
卫庭煦一直都在坚持服用甄文君留下的调理秘方,此次夜月花朝之时卫庭煦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深处奇异的跳动,在甄文君的掌握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她着迷。
甄文君征战多年体力充沛也被她折腾得累倒在池边,手臂酸麻之时, 卫庭煦总算饶过了她。
甄文君靠在池边将她抱到身前, 帮她按摩腰际:“方才弄疼你了?”
卫庭煦摇了摇头,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胸前,借着水的浮力和甄文君的托举之力很舒服地贴在甄文君的身前,起起伏伏。
“倒是甄将军体力不济了。”
甄文君听到此话立即斗志昂扬:“待我今晚好好休息, 明日定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卫庭煦丝毫不畏惧,反而舔了舔嘴唇:“今日我也有些累,明日你若还是如此怠慢,就别怪我将你吞了。”
甄文君听她说完这番话,忍不住将她压在池边:“三个月前我潜入水下连续救了两人,只换了一次气。”
“哦?那又如何?”
甄文君嘴角边勾起一丝笑意,深吸一口气潜入热泉之内。
起初卫庭煦还不知她要搞什么鬼,忽然滚烫的热度钻入她尚且敏感的身体之内,让她差点儿从水中跳起来。
甄文君拉着她的手不让她逃,一直到卫庭煦差点儿被这股热量融化,甄文君才重新回到水面之上。
“这回如何?”
卫庭煦含笑带怯,软绵绵地靠在她怀里用无力的眼神认输,甄文君这才放了一马。
在热泉中泡得有些久,更耗损了大量体力,方才还在计划着明日生吞甄文君,一个回合之后卫庭煦便连自个儿上岸的气力都没有了。
甄文君将晒得干燥暖和的浴衣裹住卫庭煦的身子,于一片水声中将她抱起,走入屋内。
两个人并肩躺在柔软的躺椅上,歇了会儿后卫庭煦脸上的潮红才慢慢褪去。甄文君吃了两杯茶,这会儿愈发精神了,正想要开口,发现卫庭煦气息平稳已然入睡。
甄文君不再说话,往卫庭煦的方向凑了凑,将肩膀垫在她的脸边,支撑她的睡姿,让她酣然入睡。
卫庭煦这一觉一下睡到了黄昏,醒来时第一眼便看见漏进屋内的金色夕阳。
“什么时辰了?”没在床榻上睡着脖子也丝毫不酸,卫庭煦迷迷糊糊之间声音有些飘,整个人柔软香甜,闭着眼往甄文君身上挤。
甄文君放下手中的书,亲吻她的额头。
“不到晚膳时分。睡足了吗?”
“我怎么会睡这么久,你也不叫我。”
“叫你做什么,你想睡便睡。”
“肩膀被我压酸了吗?”卫庭煦帮她捏一捏。
“不酸,你靠着睡一整年都不酸。渴不渴?”甄文君递给她水喝。
卫庭煦喝了水噗嗤一笑:“你这是去和冲晋人抢北疆还是和野熊抢蜂蜜?怎么回来之后嘴这么甜?”
“甜的话你再尝尝。”
甄文君侧过身单手捧着卫庭煦的脸,唇齿相交乐此不疲。
上一次无所事事吹着凉风看夕阳是什么时候,卫庭煦和甄文君都不记得了。
不过她们都会记得顺德八年的今日,舒服惬意又有彼此在身边的悠闲时光。
“这是什么?”甄文君听话地笔直躺在躺椅上,看卫庭煦捧了个蓝绿相间的琉璃碗来,里面有一团浅灰色的泥和一把小木片。
“刚才说了,可以帮你风吹日晒变粗糙的肌肤恢复光泽。”
“我……”
“别说话。”卫庭煦用木片挖了一勺灰泥,手法老道地均匀抹在甄文君的脸上,“不然你嘴一动牵连周围的肌肉也动,就该留下皱纹了。”
“嘴不动不就好了。”甄文君双唇收得紧紧的还是能说话,卫庭煦被逗笑,手抖了两下:
“别逗我了,一会儿涂歪了。”
“我没逗你……你给我抹的是什么?有股清凉的香味。是你的独家秘方吗?”
“前段时间我正好有空翻了翻《齐民要术》,此书当真是一本奇书,里面还有记载美容养肤之法,用米浆和草木灰就能让肌肤滑如凝脂。我试过之后又加入了些草药,效果的确明显,就等着你回来帮你调养调养。你看你这张脸,本来好看得紧,偏偏留下这么多伤口。”
“夫人看我还有救吗?”
甄文君可爱得想让她狠狠咬一口,分明就是一颗小甜豆:“能救,你乖乖的每天让我抹两道,不出两个月你这张漂亮脸蛋肯定能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这么神奇,若是往外售卖,必定能在汝宁掀起一股风潮,大赚一笔。”
卫庭煦停下手中的动作,感慨道:“不愧是雄霸一方的甄将军,这脑子随便一转就日进斗金。”
“别提了,姚家吞了我两百多家冶铁坊和上千顷良田,这件事我还想着如何找他们算账呢!”
卫庭煦一边继续抹一边道:“当初姚唯病死时我还以为姚家的气数已尽,没想到他这一死姚霖当家,这姚霖没什么主意全都听那葛子鸿的,倒是凶残了几分。打起仗来肆无忌惮,并不把姚家军的人命当回事。”
闭着眼享受的甄文君冷笑一声:“继续这么下去姚霖就乖乖等着反噬吧,一旦军中哗变,我们便趁机拿下南崖。”
“除此之外,我还为姚家准备好了一把匕首。”
甄文君睁开眼。
“姚照仪还有个妹妹,今年秘密来汝宁打算参加秋季铨选,此事你可知道?”
甄文君摇摇头:“她竟还有妹妹?”
“对,当年那个阿香只是庶出,这回来汝宁的叫姚懋临,乃是她嫡出的亲妹妹。”
“姚家居然让嫡女来汝宁参加铨选,怎么想的,是嫌自家女儿活着碍眼?”
“说了这小娘子是秘密来的,独自一人乔装出行,千里迢迢从南崖到汝宁,还伪造了户籍符牌掩人耳目,想必没告诉家人,是她自个儿的主意。”
“但铨选之时便会露马脚,假的户籍符牌一查便知。”
卫庭煦一指抬着甄文君的下巴,将她的脖子也一块儿糊上:“只要一路平安,参加铨选时露出姚家嫡女的身份或许有助于她能被选上——姚懋临大概是这么想的。”
“……真是个傻孩子。”
“中枢之内也不是完全没有姚家的势力,姚懋临的想法也不算完全没有道理。就算姚家在中枢的势力帮不上忙,这不还有咱们吗。”
卫庭煦的意思甄文君明白,只要姚懋临进入中枢,将她拿捏在手中以控制姚家,甚至将姚家连根拔除都不过是握紧五指的小事。姚懋临太蠢,想要入朝为官帮助姚家,实则是将姚家的脑袋放到了闸刀之下。
这么好的机会,卫庭煦自然不会放过。既然她来了,就算姚家人没能让她顺利通过铨选,卫司徒也会将此事办成。
二人聊了许多关于姚家和万向之路的事,以及中枢格局刘绍和天子现在的关系。帮甄文君摘下已经发硬的灰泥之时,提及刘绍私自派了刺客想要将甄文君拦在汝宁之外,却被甄文君提前洞察绕行躲避,连人都没见到的糗事。
“现在的天子已经不是刚从燕行出来的小毛孩儿了。”卫庭煦将灰泥全部抹了个干净,“潜滋暗长间已不满足于尺寸之柄,他想要的是我的权,我的命。”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甄文君亲身经历过李举和李延意,明白所有帝王都有着相似的心境,一旦得到一部分,便想要更多,“你应该早就想到了应对之法。”
卫庭煦在米浆中将手洗净:“我让阿燎去宿渡将你阿母接回汝宁。”
提到阿母,甄文君一下子坐起来:“你要用我阿母来牵制李封?”
“如今这天底下能让李封乖乖听话的也只有你阿母。更何况现在冲晋已经被彻底消灭,汝宁比任何边塞都要安全,你也不必再南征北伐,将阿母接到身边伺候,不是一件好事吗?”
甄文君缓缓地点点头:“也罢,我便南行一趟亲自去接她。正好去怀扬看看,若是能将万向之路的事解决了最好。你在中枢我在怀扬,里应外合。”
卫庭煦双臂撑在她的身子两侧,柔弱无骨般挨在她身上:“刚回来就要走,不怕走到半路太想我?”
甄文君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甄文君答不上来的模样卫庭煦便满足了,挤到她怀中安安稳稳地躺下。
“当然会很想,不过将所有的事处理好,才能真正保护好你。”甄文君指尖卷着她的长发,“我在北疆好几次陷入苦战时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卫庭煦仰起头,相交的四目之内盛满了情动之意,正要闭眼深吻,余光中多了一个事物,让卫庭煦心下一惊,立即坐了起来。
“狗?”卫庭煦整个后背都麻了,声音也提高了九分,“怎么会有狗!”
那短腿狗吐着舌头友好地上前,想要舔卫庭煦的手,卫庭煦立即缩回,惊恐难平。
甄文君迅速起身将狗抱到卫庭煦看不到的地方,再回来时见她惨白的脸色略有缓解,解释道:“它叫阿璧,是我在北疆收养的猎犬,机灵的很,帮我打回来很多猎物。大概是看不到我便出来找我了。你别怕,我明日就将它送到别处。”
“阿璧?”卫庭煦气极反笑,“灵璧知道你瞎给狗起她的名字,不知会不会托梦来痛骂一顿。”
说话甄文君食指抓了抓光滑滋润的脸:“灵璧姐姐才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你要将它送到什么地方?”
“送到兵部,给只狗找个地方安置还不容易么。”
卫庭煦往外走了几步探出头,看阿璧被栓在角落里,可怜兮兮,见有人看它便立即“哈哈”地吐舌头喘气,疯狂甩尾巴。
“算了,让它留下吧,它似乎很粘你。”
“可是你害怕。”
“有弱点便容易被他人利用,我也该试着克服这点了。”卫庭煦慢慢走向阿璧。
“坐。”甄文君让阿璧坐,没想到同一时间卫庭煦也坐下了。
卫庭煦回头看她。
甄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