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子看上去有种陈旧之气, 被保护得很好, 到阿燎手中之前连一道刮痕都没有。
阿燎和阿叙阿鹤围着它,三人手指都被各种开启木盒的工具磨肿了,木盒还是纹丝不动。
奇怪。
不就是块木头, 怎么能如此坚固?
阿燎将木盒子在手里狠劲儿地翻转,找不到任何的锁扣, 只有一条薄薄的缝隙。这缝隙可能类似锁孔,但锁孔总有点儿特定的形状以对钥匙, 可这缝隙就薄薄的一条, 根本没有任何形状可言,让阿燎一头雾水。
对了半天的形状似乎只有树叶能对得上细缝。阿燎摘了树叶往里塞,转来转去想试试能不能转开, 差点断在里面, 赶紧小心翼翼地抽出来,若是断在里面就傻眼了。又从马夫那儿找了根铁丝伸进去转了半天好像什么都没够着。
“里面不会是空的吧。那老匹夫玩我们呢?”阿鹤对这号称长歌大人的遗宝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深表怀疑。
阿燎紧锁着眉摇摇头:“肯定是有东西的, 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然不太可能弄得这么坚固,甚至连开启的方式都藏得很好。”
阿鹤:“就算有宝贝也不一定是公子想要的秘术吧。”
阿鹤说的是实话,可此时脆弱的阿燎听不得实话,她这么一说阿燎将盒子往边上一放,滚到一旁蜷缩起来自我取暖。
“公子, 莫听阿鹤胡说。公子你想,女女生子是何等神奇之事,恐怕全天下只有长歌国有这等秘法。无论真心想要求子亦或者是想占宝物为己有者必定都会虎视眈眈地盯着秘法。若我是长歌国国主肯定将它藏在谁都开启不之处。”阿叙拍了拍木盒, “也就是这儿了。”
阿鹤坐在一旁没接话,阿叙抱着盒子贴着阿燎后背,将盒子重新递过去给她:“这里面肯定装着你要的宝贝,只不过这儿太荒凉了什么都没有,你将它带回大聿找个铁匠,一定能启开的。”
阿燎擦了擦眼泪,抱住了木盒也握住阿叙的手:“阿叙姐姐最是疼人,今晚我要姐姐抱着睡。”
阿叙笑了笑,拉过毯子帮阿燎盖上。
阿鹤坐在一旁撇了撇嘴,拿出铁拳套来回打磨,消磨时间。
回到流火国,还未进城门远远地看见小花站在城门口一直遥遥地等着盼着。
“她不会在这儿等了好几天了吧。”甄文君惊诧道。
马车一停布帘卷起,卫庭煦就要下来。小花立即迎上前扶着她的手臂要将她扶下来,一个小脑袋突然从卫庭煦身后蹿了出来,红扑扑的脸蛋盯着小花的脸看得毫不避讳,小花一愣:
“女郎,这是谁?”
卫庭煦脚尖点地稳稳下车:“这是文君的女儿。”
甄文君正好跟在后面下车,与小花难以置信的目光撞在一块儿。
“真不是我女儿,别听子卓瞎说。”甄文君赶快撇清关系。
“阿母。”小枭结结实实地用大聿话叫了甄文君一声,这话还是卫庭煦特意教给小枭的。
小花了然地点了点头道:“恭喜。”
甄文君无所谓了:“你们就联合起来戏弄我就对了。”
小枭从未离开过草原,根本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沙漠”这样的地方,遍地黄沙举步维艰,金灿灿的城市和她爷爷守护的那座死城完全不同。这儿到处都闪着耀眼金光,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一身的珠光宝气,让小枭又害怕又好奇。她拽着甄文君的衣角,甄文君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寸步不离,就像多长了根尾巴。
“你能自个儿玩去吗?”甄文君受不了,将她拉到一边问她。
小枭摇头:“我只跟着阿母。”
“我不是你阿母!”
小枭被她一凶大哭,引来路人频频回头围观。甄文君受不了,只好转了表情:“好了好了别哭了,‘阿母’是非常重要的人,只有养育你教导你全天下对你最好的那个人才能叫她‘阿母’,明白吗?”
“明白了,阿母。”
甄文君捂脸,实在懒得跟她多说了。
自汝宁出发如今已过去十一个月。
顺利抵达了流火国,也与国师签订了商贸权,国师和猛达汗商议之后同意协助大聿重开万向之路。双方各出人马重修商贸长廊,开辟水路、官道和各大驿站。猛达汗更是在国师的辅佐下写了封亲笔信,浇上火漆盖上国王专属印章,让卫庭煦和甄文君转交给大聿天子。
流火国地下蕴藏着巨大财富,除了黄金和珍贵的矿石之外,还有大量石漆尚未开采。石漆遇火不灭,乃是制作火油弹的重要材料。大聿境内的石漆早已被开采殆尽,正需要大量存储。卫庭煦试探过国师口风,从国师口中可知大聿的丝绸玉器颇受欢迎,一匹上好的丝绸可以换十颗绿松石,这价格是大聿的三十倍。而且流火国的绿松石无论是瓷度还是色泽都能完全碾压大聿本地绿松石。玉更是只供皇室使用,猛达汗就非常喜欢玉,随身携带。茶叶、陶瓷等商品也都能卖上极高的价格,物以稀为贵,锁国多年的沙漠之国突然打开国门,对万里之外带来的物品十分稀罕。
国师已经和卫庭煦定下了商贸契约,只等万向之路开通了。
尽管路途遥远险恶,依旧不虚此行。一切就绪,只待万向之路开通。二百多年前的古道虽然已经不可辨别,毕竟还留有痕迹。只需沿着古人的旧路开辟能节省许多功夫。
一切就绪就卫庭煦准备启程,想要尽快返回大聿告诉陛下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来时的重负如今已经换成了好几箱珠宝香料,轻减了许多。雇来的人马可以全部回家,回去时只剩下二百人和二十辆马车。她们依旧要穿越可怕的明重海,现在想起那片海依旧很恶心。不过返程的心境毕竟不同,前路漫漫不知终点在何处时的不确定很容易让人灰心丧气,但现在全然不一样。完成了举世无双的艰巨任务,正是心潮澎湃之时,士气大壮,归心似箭。
却有一事牵绊。
“不可以,阿诤不能走!她是我的夫人!”猛达汗决不答应,“她还要留下来为流火国诞下王子!”
阿燎受不了,去求助卫庭煦,卫庭煦差点儿忘了还有这事儿,连夜去拜见猛达汗。
阿燎跟在她身后一直追问:“庭煦你可有什么办法吗?真的有把握说服猛达汗吗?”不停问东问西让卫庭煦耳朵疼。
“放心。”在走进猛达汗寝殿之前卫庭煦向阿燎保证,“一定帮你解决,甚至有意想不到的双份惊喜。”
双份惊喜?
阿燎怎么都想不到这“双份惊喜”是什么,直到卫庭煦和猛达汗谈完之后,猛达汗同意阿诤回大聿,但有一个条件。
“我要和阿诤一块走,你,带上我。”
阿燎:“??”
“卫姐姐说得太对了,我想要成为真正的自己就要摆脱流火国带给我的束缚,不能因为谁和我亲密我就要嫁给谁,我要好好地问问我的内心,我究竟喜欢的是谁,谁又喜欢我,只有两情相悦才能长相厮守。”
“没错啊说得很对啊。”听到这里阿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所以,我要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找真爱。卫姐姐说了,现在万向之路就要重开,我可以沿着这条路出去多看看。这一路上有很多俊俏又优秀的女人,即便路上没有满意的,也可以去大聿寻觅。卫姐姐说中原地大物博光是郡就有四十八个,虽然在一个国度里,可从南到北无论气候、饮食、语言居然都不相同。太神奇了,我从未想过一个国家居然可以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想去更大的世界里寻找我的真命天女。”
“这也是好事啊……”
“但万一找不到呢?”猛达汗话锋一转,“万一看过了万千世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阿诤呢?到时候阿诤跑了,我上哪儿找我的夫人去?所以我要你们带着我,让我和阿诤一块儿去大聿。”
本来阿燎打不开宝盒就心浮气躁寝食难安,这猛达汗还嫌她麻烦太少,居然要求一路同行跟着回大聿。这位祖宗是流火国的王,是大聿今后数十年最重要的贸易对象,阿燎岂敢将他带在身边。伺候好了捞不着多少油水不说,万一磕着碰着了不止是流火国,就是李延意也不会放过她。再者,就算他不是什么王没什么尊贵的身份,别看他长了一张女人皮,可说到底还是个带把子的男人,想要跟着她的温柔乡一起走,怎么可能。万一,当然阿燎是相信她的娘子们的,可凡事总有个万一。万一不小心和她的娘子看对眼甚至弄出了个崽,她岂不是头顶整个骨伦草原了?
不答应,坚决不答应。
阿燎准备连夜驾着青辕逃跑。
反正秘宝到手,她回去将此物献给天子,天子一定有办法将它打开。阿燎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绝不能赔上夫人!
阿燎将出城牌符准备好,连夜驾着青辕溜了。卫庭煦见青辕跟只老鼠似的逃走,忍不住发笑。
“报仇了?痛快了?”
甄文君从她身后探出脑袋,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困得不行了,眼皮一直往下掉。
从骨伦草原回来之后甄文君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今夜去要了安眠酒回来正是想美美地睡上一顿,可卫庭煦却是在等着看好戏似的一直没有睡觉的打算。她握着杯酒站在窗边往下看,见阿燎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黑夜里,乘着青辕逃得飞快时乐不可支。
“阿燎就这样走了,难道不怕万向之路开辟受阻?”甄文君问道。
“商贸合同已到手,我有何所惧?再说,猛达汗什么也不懂,全都靠国师从中斡旋。”
“可你不怕阿燎记恨你么?”甄文君抱着她将她转过来,在香软的唇上亲了一亲。
“我和她自小闹惯了也不会真心害她。姐妹之间小打小闹而已。”
“你们姐妹小打小闹都这么大阵仗?以后你要和我闹的话,是不是得剥我一层皮?”
“怎么会。”卫庭煦很认真地否认,“肯定是连骨头带肉全拆了。”
甄文君“哟”了一声直接将她抱上床。
“酒洒了。”卫庭煦被抱上床时手臂展在外面,酒盏中的酒一晃,只滴了几滴在地毯上。甄文君沿着她的手指将指背上的酒液舔干净,替她接过酒杯,放到了床下。
“极乐丹不是用完了?”卫庭煦见她眼眸中飘着些火星,知道她有了心思。
“嗯。不能一直借助药力,我们也该自食其力。凡事需要静心探索,或许咱们可以摆脱药力,自行探索出一片新天地。”
“新天地?”
“天之穹隆地之心。穿梭穹隆如雨如雾,撞击地心如电如雷。就算没有极乐丹我也要滋润穹隆击热地心。慢慢探索,总有办法。”
卫庭煦轻笑:“说起这些倒是一套一套。”
二人酣战两轮,没有极乐丹助威地心一直未被真正击热。甄文君有点儿心急,本来挺困倦的这么一来不甘心的感觉让她反而振作了精神,想要再试几次。
“你们在做什么?”
小枭极其不熟练的大聿话突然冒出来,正准备再次上阵的甄文君吓了一大跳,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趴卫庭煦身上。
“你哪儿冒出来的!”甄文君赶紧将毯子拽来把她和卫庭煦牢牢裹起来只剩下俩脑袋。
“你们,在做什么?”小枭不罢休又问了一句。
甄文君:“天冷……取暖。”
“脱了衣服不是更冷吗?”
哑口无言的甄文君:“……你哪儿学的大聿话?”
“你们,他们。”
“快点去睡觉了小崽子!”
“我也冷。”小枭说完就要往床上钻,“我也要取暖。”
甄文君拽了另一床被子几乎旋身飞起来,一把将小枭抱起来就往屋外走。
“我给你点炉子去!”
甄文君拎着小枭带到隔壁屋,帮她铺床又迅速燃炉子,小枭喊饿。
“这么晚了吃什么!”
“我饿。”小枭重复道。
“忍忍,睡着就不饿了!”
“饿,就又会冷。”
“小兔崽子你威胁我……”
甄文君摸黑去庖厨揪了两块奶糕塞进小枭的嘴里。
“饱了吗?”
小枭吃得开心满嘴香喷喷的奶糕没机会开口,敷衍地点点头。
“不会再冷了是吧?”甄文君特意用长歌语确定一遍。
“嗯。”小枭很确定地点头。
甄文君这才离开。
兴冲冲地跑回去一看,卫庭煦侧卧撑着脑袋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久等了子卓!咱们再战!”甄文君翻身压上来,被卫庭煦冷淡地一臂撑开了脑袋。
“子卓?”甄文君被推到脸部变形,十分委屈。
卫庭煦:“困了冷了累了睡了。”
甄文君:“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