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扫了一眼魏贞垣黯然的脸色, 神情才好看了些。这才分神看了苏皖一眼,从这个角度,恰好看到她浓密的眼睫以及白玉似的脸庞,她神情无比温顺,纤细的腰肢也盈盈不足一握。
楚宴只觉得握住她腰肢的手臂都滚烫了起来,他眼神微凝,很快神情又恢复了正常。
魏贞垣勉强敛了心神, 正想问一句他何时多个未婚妻时,就见楚宴敛了唇边的笑, 语气懒散道:“魏世子年龄也不小了, 应该懂得男女授受不亲才对。”
说完楚宴就拉着苏皖离开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包厢外,魏贞垣仍旧没有收回目光, 一直快走到另一个包厢了,楚宴才松开苏皖的手。
他平时就总是喜怒不定的,苏皖并没有察觉到他在生气,想到他在包厢里的话,苏皖脸上带了点若有所思, 见他推门进了包厢,苏皖也跟了进去, “王爷怎么也来了?”
楚宴自然不承认他是接到了暗卫的消息特意赶来的, “表哥约我来这里谈事情,我刚上楼便听到了你的声音,以为魏贞垣在纠缠你, 就踹了包厢的门,怎么?难道我出现的不是时候?”
苏皖摇头,她只是觉得他出现的太过巧合,苏皖刚刚其实有些怀疑他一直在监督她,想到他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她才打消疑虑。
楚宴随手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喝了一口才放下茶杯,他站姿懒散,姿态放松,这时,才斜眼瞥了她一眼,“你怎么跑来了安星阁?难道我真扰了你们的好事?”
苏皖眉心跳了跳,“王爷慎言。”
瞧到她的神情,楚宴眼底泛起一丝笑意,“其实魏贞垣这人除了假正经了些,古板了些,倒也不算太差劲,当年的事他也算受害者,你若是对他有意,嫁给他倒也不算太差。不过苏宝是我儿子,你若想出嫁,就自个嫁,我不可能让你带走我儿子。”
苏皖越听越无语,半晌才道:“没想到王爷也有当媒婆的一天,不过让你白浪费感情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苏皖刚刚还有些怀疑,他其实是不是有些喜欢她?不然刚刚在魏贞垣面前,何须那样行事?如今看来同样是她想多了。
见她确实没有心动的意思,楚宴心中这才彻底痛快,他懒散地坐了下来,一边抬了抬下巴,示意苏皖坐下说,一边慢条斯理道:“不愿嫁就对了,他再好也不及我半分,咱们凑合一下还能给苏宝一个完整的家。”
这个男人简直是……苏皖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
楚宴这才又扫了她一眼,好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既然对他没意思,你跑来见他做什么?你就没想过外面会有危险?如果安王派人尾随着魏贞垣,你就不怕万一会暴露?”
苏皖无奈道:“我都扮成了这个模样,能有什么危险?安王就算曾经盯过他,见没什么用,自然不可能再盯了,他再执着也不可能让人盯他五年。”
楚宴哼了一声,“你对他倒是了解。”
苏皖瞥了他一眼没有答,楚宴怕她万一怀疑起他派人尾随她的事,伸了个懒腰后就开始赶人,“我跟表哥还有事要说,他就要来了,你先回去吧。就算安王的人没有盯着你们,你也小心为上,老三从小不得父皇喜欢,安王妃又时不时抱着他哭,他打小就有些偏执,我们没有定亲前,你都需要小心些。”
苏皖颇有些无奈,他这话就仿佛定亲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她也没有争辩什么,告别后就直接离开了。
苏皖难得出门一趟,如今又是妇人装扮,无需担心什么,回小院的路上恰好会路过糕点铺子,苏皖便进去买了一些糕点,一些是苏宝爱吃的,一些是小时候的苏妍爱吃的。
买完糕点,苏皖又重新上了妆,这才回到奉水苑。
苏宝因为中毒的事,停了几天的课,明日才开始念书,她回来时,苏妍正在给他讲故事,他听得认真,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紧紧盯着姨母,见苏皖回来了,都没心跟她打招呼。
苏妍鼻子很尖,闻到糕点味儿眼睛便亮了一下,扭头一看果然是姐姐回来了,她飞快站了起来,抱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姐姐买了什么好吃的?”
苏皖笑着将六味斋的糕点拿了出来,糕点都是刚做好的,软糯可口,苏宝虽然也爱吃糕点,这个时候却更挂念姨母口中的故事,苏妍跑过去翻糕点时,他还惦记着那个大英雄战死沙场没,直到被苏妍往他嘴里塞了一块马蹄酥,他的馋虫儿才被勾起来。
见她买的那几种,苏妍都爱吃,苏皖眼底满是笑意。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二这一日,远在边疆的三叔和苏翼都收到了苏皖的信。信上不仅提了景王想娶她的事,也说了他是苏宝的亲生父亲。
对这个救了妹妹,又糟蹋了妹妹的人,苏翼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可惜妹妹嘴巴严,只告诉他们她有了个小宝宝,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却始终不说。见她此次终于说了,苏冀多少有些诧异,根本没想到孩子的父亲会是景王。
苏翼今年二十三岁,比楚宴小了两岁,少年的他同样意气风发,在京城可谓是呼风唤雨,他与景王也算相熟,大家还曾一起喝过酒,他印象中的楚宴,瞧着虽桀骜不驯却难得的豪爽,也没什么架子,不似安王时常端着,走到哪儿都冷着一张脸,仿佛谁都欠了他似的。
见他想娶妹妹,苏翼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只觉得他还算有眼光。在他看来,妹妹一个人着实有些辛苦,能早日出嫁,多个人疼自然是极好的,他自然没什么意见。
他不是那等害怕妹妹出嫁,就想法为难妹夫的人,只要她过得幸福,他就高兴。苏三叔就更高兴了,他比苏翼要关心朝政,自然清楚楚宴曾带兵打了多少胜仗,他用兵如神,谋略城府一样不缺,也唯有这样的男人能护得住妻子,苏三叔自然十分赞同这桩亲事。
苏皖没提她与景王的亲事类似于一场交换,三叔跟哥哥便以为他是心悦苏皖,才提了提亲的事,一时间两人都高兴极了。
三叔这次收到两封信,看完第一封,他才打开第二封,这封信上苏皖将找到苏妍的事告诉了他,不仅跟他仔细说了苏妍的性情、喜好、长相,还说了她一直思念着家人,剩下半页是苏妍亲手写的,她不仅喊了爹爹,让爹爹注意身体,还说她会在京城等爹爹回来。
苏三叔看到这封信时,一双手都有些抖,一时间老泪纵横。他哭得几乎泣不成声,苏翼看完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劝了他许久,三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他们当即便写了回信。
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十五这一日,下午苏皖便收到了两人的回信,他们先是问了苏妍的情况,随后才说起亲事,见他们字里行间都透着支持,苏皖才彻底松了口气,楚宴那儿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尽管如此,等苏皖来找他商量成亲的事时,他眉宇间的喜色依然没能压下去。
他五官精致,平日里不笑时,便已经极其好看了,此刻眼底眉梢都带着一抹喜色,一张脸说不出的祸人,当真是比天上的神仙都要俊美几分。
苏皖这个向来不在意皮囊的,都觉得他略含笑意的模样,说不出的俊美,忍不住多瞧了他一眼,好奇道:“王爷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认识了他这么久,他时常一副懒散的模样,甚少这么高兴,楚宴自然不可能告诉她他已经看了三叔他们的回信,他咳了一声才勉强压下眼底的笑。
一旁的秦管家已经知道了王爷要娶的就是苏皖,也知道了苏皖的身份,他贴心地替景王解释道:“皇上之前不是罚王爷禁足一个月吗?因今日是八月十五,便解禁了一天,这几日王爷在府里都憋疯了,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高兴。”
苏皖却有些不信,他前几日还时不时溜出府去喝酒,怎么可能解封一天就让他如此高兴?莫非是什么人倒霉了,才让他如此喜形于色?
苏皖并不在意他的心情,也懒得多猜,便直接道:“我已经收到了三叔和哥哥的回信,他们对这桩亲事并没有意见,若是皇上跟太妃娘娘同样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吧。”
楚宴这才装作一副刚得知的模样,“他们回信了?”
苏皖点头,她如实道:“我没有操持过亲事,具体该如何操作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隐隐记得好像需要媒人提亲,皇上跟太妃娘娘那儿若是没意见,我便找个住处搬出去吧,成亲前应该需要迎亲才对。”
楚宴道:“这些你不用操心,交给我就好,成亲前一天再搬走不迟。”
苏皖点头,“那就辛苦王爷了。”
媳妇都快骗到手了,聘礼的事也只需他动动嘴,他有什么好辛苦的?秦管家觉得他才是真正的辛苦,为了筹备亲事,他最近已经快跑断了腿,因为王爷吩咐了暂时不许泄露了风声,上上下下全是他一个人在跑,秦管家心中苦,偏偏不能表现。
苏皖离开凌霄堂后,楚宴便入了宫,这次入宫自然是讨要圣旨去了,他打了胜仗时,皇上问他想要什么赏赐时,他便言明,希望亲事能自己决定,到时再由皇上赐婚。
皇上自然是允诺了下来。
他入宫后,便说了一下想娶苏皖的事,皇上多少有些震惊,虽然心中清楚苏宝是苏皖的孩子,他也没料到楚宴竟然想娶苏皖,她不仅婚前失贞,声名狼藉,还是罪臣之女,哪配当王妃?
她娘家一点后台都没,皇上心中自然乐意景王娶她,他面上却一片严肃,“真是胡闹,那苏皖就算才貌双全,名声也早就坏掉了,她爹又酿下大错,被判了斩首,我们皇家岂能娶这种女人?”
楚宴却并不惊慌,他撩开衣袍跪了下来,挺直背脊道:“她爹是她爹,她却是她,国公府倒台时,皇兄没有牵连无辜,就是因为清楚事情与她无关,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拿过去的事说事,何况她名声之所以会坏,也非她所愿,皇兄既然已经允诺了臣弟亲事由我做主,难道要反悔不成?”
皇上就猜他会如此说,他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一个杯子朝他砸了过去,“还敢顶嘴?朕是金口玉言不假,早知道你想娶她,朕当初绝不会答应让你自己决定,你选哪个贵女不好?偏偏选她!就算朕应了你,太妃那儿也绝不可能答应。”
“母妃那儿臣弟自有办法让她点头。”
皇上当即便让他滚了,说太妃若是答应,他这儿也会应下,若是太妃不答应,也别怪他棒打鸳鸯。他说得义正言辞,却清楚陆太妃肯定拿楚宴没办法,若真是有办法,又岂会任他逍遥到现在,男子二十及冠,有不少十八、九就已经成亲了,像他这个年龄的,好多男人孩子都一群了。也就他整日玩世不恭,没个正型。
楚宴便直接去了陆太妃那儿,陆太妃正在院子里修剪枝叶,见他今日过来了,还以为他是陪她过八月十五来了,她放下剪刀,笑道:“怎么没把小宝带来?”
楚宴随手揪了一片圆圆的绿叶,姿态依然懒散,“我来是找母妃说正事来了。”
陆太妃招呼着宫女去为他沏茶,让他坐了下来,“什么事?”
楚宴便将想娶苏皖的事简单说了一下,陆太妃脸上原本还带着笑意,听完他的话,神情却有些严肃,“苏皖?你确定想娶她为正妃?”
楚宴点头。
陆太妃道:“她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及名声,你心中都有数,若是娶她当侧妃我不会有任何意见,当正妃的话,就算我这儿没意见,你觉得你外祖母她们会同意?”
说到底还是觉得苏皖当正妃有些不合适,楚宴并不意外,毕竟苏皖如今是罪臣之女,身份确实有些低,哪个母亲都希望孩子娶个门当户对的。
楚宴却道:“想要成亲的是我,又不是外祖母,她们同意的,不代表我喜欢,难道我想成亲了,还非得合着她们的心意选择?”
陆太妃自然这清楚不现实,他如果真那么好说话,早在母亲为他第一次说亲时他就已经点头了。
“苏皖名声再不好,也不是她的错,若非没有我,她也不会未婚失贞,国公府若不倒台,依她的才情和身份,嫁给谁都可以,就算她跟魏贞垣没有定亲,能不能轮到儿子都不好说。”
见他为了娶苏皖,甚至不惜贬低自己,陆太妃眼中便有些惊讶,她本以为他是为了给小宝嫡子身份才想娶苏皖,如今看来,他分明是对苏皖上了心,明明之前还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模样,怎么才没过多久,竟非她不娶了?
陆太妃脑海中下意识闪过苏宝对方奶娘依赖的模样,难道她真是苏皖?见苏宝对她过于依赖时,陆太妃便怀疑过一次,因为两人相貌和身高差距实在有些大,她才打消了疑虑。
如今看来,方奶娘必然是苏皖了。肯定是宴儿认出了她,才逐渐认清了自己的心,其实见他这些年不愿意碰旁的女人,陆太妃便怀疑过他是不是瞧上了苏皖。见果真如此,她一颗心不由沉了下来。
陆太妃忍不住试探道:“非正妃不可?”
楚宴伸展了一下长腿,淡然道:“母妃觉得以她的性情,愿意给人当侧妃吗?她并不是非儿臣不可,也有她自己的骄傲,我若娶了旁的女人,再想纳她,她根本不可能点头,她将小宝送过来时,就打着将他带走的主意,你若是不舍得小宝,就允了这桩亲事吧,成亲后,小宝便是正经的嫡子,你不是很喜欢他?”
这根本不是喜不喜欢他的事,苏皖名声不好只是其一,最关键的是她父亲还被判了斩首,哥哥跟三叔如今还在边疆呆着,安王又曾那样对她,若她仇恨皇室成员,对楚宴也有不轨之心,防不胜防。
楚宴一眼便看破了她的心思,他道:“她恩怨分明,不可能牵连无辜,如果她真有坏心思,儿子难道是傻的不成?”
陆太妃虽然相信他的眼光,却还是忍不住道:“这事我没法点头,她爹爹犯下那等事,就算罪不及儿女,她的名声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是真娶了她,说不得连你外祖母都要被人笑话,她这么大年龄了,你难道忍心让她被人戳脊梁骨?”
楚宴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我说她爹是冤枉的呢?苏大人在世时,说是两袖清风都不为过,又岂会徇私舞弊?苏皖这些年,一直在搜寻证据,据我所知,她连证据都搜寻的差不多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替他翻案。母妃若是担心这个原因,大可不必,再说外祖母,她老人家再睿智不过,之前还因沈大人被判斩首遗憾过,若知道我想娶他的女儿,说不准还会觉得欣喜。”
他平日里再吝啬言语不过,如今竟为了娶一个姑娘如此侃侃而谈,陆太妃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你就这么喜欢她?”
楚宴低声回道:“儿子只是想不出还能娶谁,这世上这么多女人,却没有哪个能让我惦记的,我知母妃最是心软,也知道您之前还曾同情过苏皖的遭遇,您想必也明白她的不易,不怕母妃笑话,孩儿确实怜惜她。”
他这番话极其诚恳,陆太妃沉默了半晌,才叹口气,“你让我仔细想想。”
楚宴低声道:“若是可以,孩儿也不想让母妃为难,孩儿难得想要成亲,您若实在不同意,孩儿也不至于非要忤逆您,不管您下什么决定,孩儿都不会怪您,只是您若是不同意我娶她,这辈子我可能都不想成亲了,希望母妃能慎重考虑。”
见他先是丟一把甜枣,又来个威胁,陆太妃又好气又好笑,骂道:“快滚吧你,成天就知道气人。”
楚宴麻利退了出去,陆太妃的心情却有些沉重,楚宴虽然说了苏大人那儿会翻案,具体什么时候又不清楚,他们若真成了亲,只怕整个京城都要沸腾起来。
这么重要的事,陆太妃自然不好一个人拿主意,她打算将嫂嫂喊到跟前问问她的想法,再让她试探一下老夫人的意思,她们若都不赞同,就算她心疼儿子,也不可能公然违背母亲的意思,只怕这桩亲事还有得磨。
楚宴出了宁寿宫后,又去了乾清宫,见陆太妃只说考虑考虑,皇上也没有着急,毕竟这么大的事,她不考虑一下就应下来,令人匪夷所思。
他也让楚宴滚了,还将他狠狠骂了一顿,说他就会给家人找事,楚宴嘴角始终挂着笑,并不放在心上。
他求皇上赐婚的事,却走漏了消息,圣旨还未下,宫外就有不少人知道了,大家自然都不信,他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怎么可能去娶一个罪臣之女,还为此遭了皇上的怒骂,怎么想怎么不现实。
然而传闻却有鼻子有眼的,连皇上拿杯子砸了他都传的跟真的一样,自然也有人信了此事,名眼人一瞧就知道是皇上特意让人将消息传出去的,不然又岂会连两人的对话都知晓?
见楚宴竟然想求娶苏皖为正妃,大家都震惊极了,显然不明白他什么心态。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更个粗长,发的有些晚,晚上还有一更,十一点四十左右发表,大家可以明早看,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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