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修斯静了好一会儿。
——他有什么能给缪金的呢?
他什么都没有, 在这里什么都留不下。
洛修斯重复了一遍:“你想要我吗?”
缪金坐着,他站着, 缪金将他拉进了怀里,一点点扣紧洛修斯的五指, 额头抵在洛修斯胸膛前,来遮掩不自然:“不要重复我说过的话。”
可洛修斯不听话,脑中空空地问:“你想要我的什么呢?我能给你什么?”
“你是故意的吗?”缪金恼羞成怒了, 直白表达感情的话让刚刚成年的青年别扭得根本说不出口, “我已经成年了。”
手指顺在缪金柔软乌黑的发丝中, 洛修斯叹气:“是啊,你成年了,这四年过得很快,你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 记得我刚来找你的……”
没说完。或说缪金没等到洛修斯老年人式的絮絮叨叨感叹完, 就把洛修斯推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冷着脸问:“你说完了吗?”
洛修斯一愣:“还没。”
“闭嘴。”缪金显而易见地恼了, “睡觉。”
洛修斯被塞进了丝被里,他无所适从地搓了搓被角:“可是我刚睡醒。”
缪金冷笑了声:“继续睡。”
“那你生日呢?”
“我没有生日。”
“你生气了吗?”洛修斯想坐起身来,可缪金按着他的腰, “我没有不理会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过去, 分析一下现状……”
“闭嘴。”
“你已经和我在一起四年的时间了。”
缪金手指蜷在了一起,冷冷地盯着洛修斯——可听到这里后,缪金的肢体诚实地没有再把洛修斯向被子里塞。
洛修斯成功坐了起来:“所以我想我扮演的父亲角色已经可以结束了……”
“……”说了一半, 洛修斯又被按了回去,缪金咬牙切齿起来,“闭嘴睡觉去。”
尽管缪金对待他没有像其他造物一样毕恭毕敬,但洛修斯足够宽容,能让他不计较友人的这一点点小瑕疵。
另外躺在床上被迫闭上眼睛的洛修斯想成年前后的缪金比几千年后的很不一样。
没有那么沉得住气,也还有朝气蓬勃的生气。
这和洛修斯曾看过的缪金的记忆是存在差池的——在那段冗长的记忆中,似乎从缪金选择走刺客这条路后,他就死去了。
而不是现在这样,仍能够从缪金身上体会到少年活跃的朝气。
和神态冷热、话多话少没有关系,和表面上的样子没有关系,它发自于内。
这是件好事吗?
如果过去现实的缪金像现在一样,缪金就不会被选中成为不死族的王。
可如果像现在一样,在27岁时,缪金也不会选择舍弃性命。
而洛修斯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缪金的27岁。
现在洛修斯同样可以选择离开——在这里停留太久意义不大。如果猜得没错,这里和现实的时间流动速度不会是对等的,可即使如此,洛修斯仍不会长久地停留在这里。
洛修斯只是在等待那位将他引到这里的故人的出现。
顺便陪伴过朋友的年轻时代。
在缪金真实的过去,不曾有过一个人,朋友也好,亲人也好,陪他成长和面对,这是一件缺憾,但洛修斯对此无能为力。
在到达第二天的零点,洛修斯醒来了一次。
缪金在他身侧和衣入睡,依赖地把他抱在胸前,闭着眼睛、气息平稳——但洛修斯并不能确定缪金有没有睡着。
在安静的夜里,洛修斯小声说了句:“八月十七,成年快乐,缪金。”
缪金的手臂明显地收紧了,圈着洛修斯。
他体温很热,把洛修斯包围起来,在夏夜里显得过分热了。
缪金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地在洛修斯耳垂上咬了一口,犬齿厮磨着耳垂的那点小小的软肉,像要刺出血才肯罢休。
“疼,”洛修斯偏了偏头,又闭上了眼睛,“别咬我,睡吧。”
人在夜中对一些事总容易变得胆子更大,害羞的敏感度也更低。
“那你咬回来,”明明在黑暗中,缪金还是捂住了洛修斯闭上的眼睛,遮掩不住年轻而赤/裸裸的情意,“我想让你更疼,我想弄坏你。”
洛修斯在缪金的手掌心里睁开了眼,认真道:“我坏不掉的。”
脖颈上有若即若离的、湿漉漉的触感,缪金声音很低:“你试试?”
缪金抱着他,洛修斯感知到了缪金不太体面的变化。
他现在已经并非一无所知的傻子了,洛修斯理解了缪金的意思。
“别胡闹。”洛修斯只能温和地安慰他,像糊弄小孩子那样,“好好睡觉,明天我陪你出去玩。”
“……”
洛修斯:“你怎么又咬我?”
“……”
“你以前也是这样,”洛修斯叹了口气,“如果你生我气了,就会像小狗一样咬我。”
“不要提以前。”缪金摩挲着洛修斯的锁骨,“我不是他。”
洛修斯认可了这个观点:“的确如此,你和他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缪金:“那就不要把我认成他。”
室中静悄悄了许久,洛修斯要准备再次入睡的时候,忽然听见缪金问:“你会有一天离开这里吗?”
洛修斯愣了愣,没说话,默认了缪金的说法。
可缪金像看不懂洛修斯的默认,喃喃着:“你没有变老,你也没有多少人的需求,你说你认识的是以后的我。”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抱紧了洛修斯。
缪金没再胡闹——洛修斯以为他养大的不死族君王长大了。
毕竟这种来了又走的情况,即使是现实的缪金,也会和他闹掰。
事实上已经掰过一次了。
但第二天清早,洛修斯发现可能是昨夜他想多了。
他理所当然地醒在睡觉的床上。
但他的手腕被制在头顶,缪金撑在他身上,在他肩窝里磨蹭。
“怎么了吗?”洛修斯皱起眉毛,察觉事况不对。
缪金语意不明道:“我起来了。”
“我当然知道你起床了……呃,”洛修斯猛地意识到了缪金的一语双关,严肃起来,“刚起床不要闹事,乖乖去洗漱吃饭。”
“我洗漱过了,”缪金垂着眼,他睫毛很长,姑娘一样秀气地卷翘着——和他本人的性情一点都不相符,“所以我可以亲吻你了吗?”
洛修斯有些反应不过来。
昨天的缪金还不是这样子。
昨天还遮遮掩掩着生怕他看出或者误会什么,今天为什么会变性了?
洛修斯皱眉注视着他。
但洛修斯根本不知晓即使在这种年轻冲动又受到刺激的时候,缪金仍羞耻得不想跟洛修斯四目相对,心脏快要破膛而出。
他问:“他亲吻过你吗?”
洛修斯想了想,猜缪金说的“他”指的是以后的他。
这个问题洛修斯很难严谨地回答,因为缪金本人并不曾向他承认过亲吻,缪金说只不过是咬他一口而已。
想了半晌,洛修斯把缪金曾与他说过的言辞原封不动地还给了缪金:“你说你只是在咬我没有被你咬过的地方,我想嘴唇应该也被包括在这个范畴之内。”
缪金脸色迅速降温了,掀唇讽刺:“无耻之尤。”
“你在评价自己无耻吗?”洛修斯试图转移缪金的注意力,好让自己找空子钻出来——只要他下了床,他相信以现在的缪金的薄脸皮,绝不会再把他拽回去。
但失败了。
洛修斯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然而他的嘴唇却被咬住了,缪金仍垂着眼,手指揪紧了被子,不安得好像他才是被突然亲吻的那一个。
洛修斯一时愕然,就被捏开下颌,濡湿了嘴角。
他要去推缪金,可手还没碰到人,缪金就咬了他舌尖一下:“不许动。”
洛修斯的手又缩回去了。
他张着眼,对目前的境况感到茫然——除了推开缪金,他还有别的能做的事吗?
缪金按住了洛修斯的手腕,跪坐在他身侧,弓着身,生涩、凭直觉地一点点把亲吻加深,断断续续说:“在亲吻你的是我……而不是,别的谁。”
洛修斯觉得荒唐:“缪金……”
缪金打断他:“不许叫我的名字。”他有点重地咬了一口洛修斯的下唇,冷笑起来,“你也是这么叫他的。”
“别闹了……听话。”
自来到人间,洛修斯一向对胡闹的造物无可奈何,他摸了摸缪金的头发,试图把人安抚下来。
缪金退了出来,细密地吻着洛修斯的嘴唇。
洛修斯并没有成功安抚到谁,在灾厄尚未来临时,缪金这副具有生命力的年轻躯体已经完全亢奋了起来。
洛修斯叹了口气,向后退了退:“和我在这里浪费时间对你没有益处,去自己解决掉吧。”
“不要。”缪金固执地抓住了洛修斯。
洛修斯:“可缠着我也不会让你冷静下来。”
“那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走?”缪金盯着洛修斯,洛修斯终于发现了缪金过了一夜发生变化的源头——或许缪金已经遮掩得很好了,可他看向洛修斯的眼神,仍难以控制地像是一只要被遗弃的小狗。
或许在几千年后,缪金不会把这种浅显的情绪表露出来,但现在的缪金还只有十七八岁。
洛修斯不会隐瞒事实:“我不确定,或许明天,也或许十年后。”
缪金沉默了许久,他静静地看着洛修斯。
不知为何,洛修斯忽然想起四年前缪金在雪堆中烧掉父母遗物时,看向火焰的眼神。
“和我结婚好吗?”缪金轻声说,听不出情绪了,“一天也好,只要你是我的……一天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月末求波营养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