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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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阅比不足,此为防|盗|章, 或系统延迟  手下的技术人员截获了陆明远的邮件往来, 苏乔经常翻看他的邮箱, 像是例行查岗。邮箱中的陆沉恰如一位慈父,惦念儿子, 又不能相见。自从得知儿子受伤, 他每天都会发来问候。

他的关心虚无缥缈。

时刻注意陆明远的人, 是苏乔。

陆明远出院的那一天, 苏乔兴高采烈。死神与他们擦肩而过,太阳依旧照耀人间, 她自认为需要庆祝,在这个难得的休息日里, 带着陆明远闲逛于罗马城。

他们从巴贝里尼广场出发,途径宫殿美术馆。陆明远不知不觉地踏入, 苏乔就跟在他后面——她的父亲派来了保镖, 穿着休闲装,扮作路人,时刻不停地尾随他们。

陆明远转身,向后瞥了一眼, 随口道:“我怎么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没有啊, 谁会跟着我们?”苏乔漫不经心道, “光天化日, 周围都是游客, 凶手胆子再大,也不敢这么乱来。”

陆明远的手臂还没好全。苏乔不敢拽他,她勾他的手指:“我听说罗马的伯盖斯美术馆,还有巴贝里尼宫殿都收藏了一堆艺术珍品,你喜欢缇香和拉斐尔的作品吗?这一家美术馆里,还有拉斐尔的《裸女图》……对了,陆明远,我还没见过你画裸.体,你是不是画不出来?”

她像个聒噪的当地导游——她其实昨晚还在浏览谷歌,记诵相关信息,为的就是在陆明远这里,虚荣地卖弄一把。

陆明远蹲在一座雕像前。

他用专业的眼光,研究大理石塑造的藤蔓基座。

同时不忘回答苏乔的话:“你觉得我画不出来裸.体么?”

苏乔笑道:“是啊,我没说错吧。”

陆明远辩解道:“我只是不想画。”

苏乔调戏道:“不想画是一回事,不会画是另一回事。”

陆明远反问一句:“画裸.体有什么难的?”

他侧目,看着她,讲出实话:“我缺一个模特。”

这间美术馆举世闻名,墙上的浮雕、辉煌的巨作、安置蜡烛的铜台,都值得观众仔细品鉴。它既有宫殿式的纸醉金迷,又有教堂式的虔诚庄重,或许是因为处在这个环境里,苏乔猜不透,陆明远究竟有没有深意。

他似乎是在讨论艺术,需要模特的严肃艺术,又好像是在调情,邀请她脱光衣服。

苏乔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失笑。

她问:“陆明远,你以前没有模特吗?你们上大学的时候,不用练手?”

陆明远站了起来,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逆光而立,如同莅临的神衹,即将传授道义。

苏乔洗耳恭听:“好啊,你说。”

陆明远向她坦诚:“我不想画的时候,硬要我动手,就会画得很差。”

他的意思大概是,虽然在上学时见过模特,但是因为内心抵触,他没搞出艺术品,只搞出了废品。

苏乔点头,表示理解。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有些红,半晌后,又云淡风轻地笑了。

这一天,她和陆明远穿梭于罗马城,玩到夕阳斜下,方才返回附近的酒店。细算下来,苏乔已有两个月没回家,宏升集团内部对她的去向做出了诸多猜测。

就连她的堂姐叶姝,也在餐桌上问起:“这段时间,我们的妹妹小乔去哪里了?我和顾宁诚的订婚宴,她都错过了。”

自从叶姝的爷爷去世后,苏家很少聚餐。

今日傍晚,他们破天荒重聚,在豪宅的花园里搭出长桌,纯银灯架上点燃烛火,霞光掩映之下,别有一番情调。

绿色浓荫悬于头顶,浅红的木槿含苞欲放。叶姝微微抬头,观赏一段花枝,笑道:“苏乔没有和我们打招呼。秘书说她太累了,生病了,你们知道,她在哪家医院吗?”

餐具碰到瓷盘,发出一点轻响。

邻座的顾宁诚停止进餐,道:“苏乔的身上,没安装监控摄像头。北京有几千家医疗机构,怎么找呢?”

天色渐暗,花园里亮起灯盏。他端起水晶酒杯,晃了一下葡萄酒。

叶姝误解了他的意思。

她微笑着抿唇,斜过杯脚,和他碰杯。

顾宁诚西装革履,温文尔雅,天生一副好相貌。见到他的女人,很难发出脾气。

比如叶姝。

她铺了一个台阶:“是啊,太难找了。大哥不是也没消息吗?”

——她的大哥苏展,就坐在正对面。

苏展用一把锋利的餐刀切割生蚝。轻轻一划,鲜嫩的贝肉,就皮开肉绽了。

他是从容淡定的行凶者,也是这场聚餐的主导人。他放下刀叉之后,就看向了堂妹:“小乔好像出国了,你听说了么?”

叶姝笑了起来:“出国了吗,去国外治病?我的订婚宴,她都缺席了。”

叶姝的母亲适时插话道:“可不是么,亏我还很担心她。苏乔的父母都不在北京,她能依靠的,不就是我们这些家人。阿展,你倒是说说看,小乔她去哪儿了?”

她讲完这句话,面色无异,如同肺腑之言。

苏展也撒了个谎:“她现在,就在英国伦敦。”

“伦敦?”顾宁诚将酒杯举得更高,笑道,“宋佳琪刚从伦敦回来,你可以问问她,有没有见过苏乔。圈子就那么小,路上撞见,概率很大。”

苏展将刀锋收在生蚝的肉里。他交握双手,靠着椅背道:“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我问过宋佳琪,巧合的是,她真的在伦敦见到了小乔。”

唇角上扬,他接着说:“小乔花了不少钱,买下了一次画展。”

她还没有说完,那人便打断道:“我是陆明远的表哥,这是我的名片。”

苏乔走到沙发边,双手接过名片,仔细一看,确定他叫江修齐,任职于经纪公司。

江修齐和陆明远的关系,并不止是表兄弟。陆明远是创作者,江修齐是幕后推手——无论在哪个地方,想出名都要依靠营销和推广。

没有对公众的曝光量,再好的作品也容易消沉。苏乔深知这个道理。

陆明远的想法和她不一样。

他拎着一个热水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茶叶飘浮翻滚,杯口冒出丝丝热气,他举着杯子站在墙边,看向苏乔的行李箱,岔开话题道:“箱子都带回来了,你考虑得挺周全。要是还缺东西,门口往北,步行十分钟,有一家小型超市。”

陆明远的这句话,还算是细致体贴。

但他随后又说:“你想要什么,自己去买。”

他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拉开窗帘,光影落在油画上,随风轻轻晃动。

不同于西装革履的江修齐,陆明远的衣着打扮很随意。单从表面上看,他言行散漫,一点也不严谨,偏偏手下的作品都是一丝不苟的写实派,像极了沾染颜料的浑然天成的风景。

除了风景画,他还擅长雕像。

尤其是围着披风、或者衣摆飘浮的雕像,因为比起人物本身,他更喜欢雕琢细节环境。大理石在他手中变成了服装和配饰,充满栩栩如生的流动感。

可惜大城市里,从来不缺天才。

思及此,江修齐笑道:“反正超市离你家只有十分钟的距离,她要是想去,你陪她一起去。还有,陆明远,再过两个礼拜,你的画展开办了,带着女朋友一起来。”

他显然误会了苏乔和陆明远的关系。

这也不能怪他。

姑娘都住到家里来了。除了同居的女友,没有别的可能,江修齐这样想着。

于是他劝解道:“kevin,你想做展览,公司就给你安排了机会,时间和地点都是上上选。你不要名利,可以,我不反对。但是你现在呢,也要为家庭考虑……”

陆明远放下了茶杯。

他落座在沙发的另一侧。

江修齐和陆明远的座位距离超过了一米。陆明远拿着一个抱枕,捏了两下,方才回应道:“别绕弯,和我说实话,参与画展的人,只有我一个么?”

“单纯地说有几个人,意义不大,”江修齐道,“只会影响你的判断。”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摆在了茶几上。

那一沓文件,少说也有二十几页。

江修齐伸出手指,翻到了最后一页,指尖按在空白处,吩咐道:“来,你在这里签名。包括中文名和拼音名。”

陆明远还没有出声,苏乔就弯腰凑近了。

她说:“江先生,我是学法律的,你让我看一眼合同吧。”

江修齐没有异议。

于是苏乔坐在了陆明远旁边。

凉风吹过窗户的缝隙,游荡进了客厅里。陆明远略微前倾,闻到了苏乔身上的香水味——那香味很浅,又很好闻,像是阳光晒过的玫瑰花瓣。

他再一次坐直,距离苏乔更远。

苏乔却拿起文件,附在他耳边道:“你是不是想在这一家画廊里,做一次个人展览?可是参与的画家共有五位,每个人的作品都要明码标价,挂在墙上。客人付完钱,就能直接拿画。”

她说了什么,陆明远听得不仔细。

似乎生出一种微妙的错觉,苏乔红润的唇角,快要碰到他的耳尖。

而他无动于衷。

虚幻的假象只有一瞬。下一秒,苏乔正襟危坐,道:“我猜陆明远不习惯把自己的作品和别人的作品混在一起……”

“你说的没错,”江修齐低头喝咖啡,接话道,“但是呢,还有很多人,想要他的机会,抢都抢不到。”

他双手握住杯身,似笑非笑:“每一所大学的艺术学院都有毕业生,叫得上名字的,能有几个人?kevin,你作品少,耗时长,开不了工作室,就要多看看现实。”

现实通常是冷漠残酷,充满竞争的。

而在陆明远看来,现实的场景需要依托环境。

就好比大修道院里的神圣雕像会让人心生敬畏,继而垂首、弯腰、顶礼膜拜。倘若将雕像放在广场上,便会有无数人抚摸、拥抱、甚至骑在他身上。

日久天长,风吹雨打,他将彻底失去光彩,浑身遍布青苔。

每个人都有私心。陆明远的私心在于,他不想自降档次。

可是江修齐需要他贡献画作。

江修齐继续点拨道:“你今年二十四岁,大学毕业三年了,有什么石破天惊的代表作吗?在你们这一行,名和利,至少要拿到一个吧。”

陆明远大概听进去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道:“我再考虑两天,后天给你答复。”

江修齐满怀期待:“到了后天,你就会签合同了?”

陆明远回过头,实话实说:“我打算在那个时候拒绝。”

江修齐摊开双手:“你不如立刻拒绝我。趁着我有空,还能和你讲道理。”

陆明远向他坦诚:“我暂时,不想听你废话。”

客厅里的气氛紧张,窗外却有金色阳光。雨后初晴,拨云见日,万丈光芒都闪耀在地上。

室内的沉默在延长。

江修齐道:“你随便找一条商业街,都能看到几个街头画家。二十分钟之内,给路人画一幅肖像,能挣十五英镑。陆明远,如果你沦落到那一步……”

陆明远不甚在意:“哦,如果我到了那一步,你来街头找我。”

他顿了顿,笑道:“我给你打折。”

陆明远站在茶几外侧,身量笔直,气质出众——不过苏乔更在意的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抱有纯粹的欣赏态度。

虽然他笑得恶劣。

江修齐与他不欢而散。

送客出门的人,就只有苏乔一个。

门外人影稀少,树荫遮住了院落,江修齐拎着公文包,看向了苏乔:“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你是我表弟的女朋友吧。”

他没来由地说了一句:“辛苦了。”

苏乔今日进门的时候,江修齐就已经误会了。陆明远完全有机会解释,可他不想解释,算来算去,恐怕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父亲的消息。

苏乔便将错就错道:“还好,不算辛苦……”

她说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谎话:“陆明远经常叫我小乔。”

江修齐挑眉,有些不敢相信。

他以长辈的身份,随口搭话道:“你是学法律的,还在上大学吗?”

“我今年二十三岁,”苏乔自我介绍道,“已经毕业一年了。”

江修齐自言自语道:“嗯,他二十四了,你们很合适。”

他没忘记自己的使命,旁敲侧击了一句:“年轻的时候很难出名,你们也要为将来考虑。”

苏乔琢磨了他的意思,笑着回答道:“乔凡尼24岁完成了《阿波罗与达芙妮》,米开朗基罗在24岁做出了《圣殇》,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她看向了远处的教堂:“老天爷愿意赏饭吃,无论走哪条路,结果都是一样的。”

江修齐沉默以对。半晌后,他终于走了。

苏乔目送他离开。

原路返回时,她看见陆明远站在门口——他听见了刚才的所有对话,自然而然道:“小乔。”

苏乔道:“你说什么?”

“小乔,”他又念了一声,“我在叫你。”

诚然,他只把名字当做代号。

陆明远指着门口的几袋垃圾,道:“帮我扔个垃圾,记得分类。”

他扶着木柜站了起来,听到室外传来警车的铃声——周围有人报警了。阳台逐渐变得嘈杂,林浩牵着狗站在院子里,向警方汇报他的所见所闻。

天幕早已黑透,林浩提心吊胆,断断续续地复述道:“我当时在客厅,我家狗在院子里,它忽然叫了起来。先生,如果你也养过狗,你可能会懂得分辨狗叫。”

他省略了形容词,直接奔向主题:“我从窗户里看到,有个穿褐色衣服的男人翻墙进门。我向你们保证,他戴着黑色头套……”

林浩最后说了一句:“然后我就报警了。”

话音未落,陆明远和苏乔双双出现。

警.察的盘问持续了半个小时,可惜他们一无所获。现场没有人员伤亡,没有财物失窃,陆明远也没遭受恶意威胁,所有人都讲不出前因后果。

戴头套的男人消失在监控范围内。这件事,很可能会不了了之。

送走警.察后,陆明远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他伸直一双长腿,视线延展到远处,夜空中星盏明亮,能照到看不见的地方。

苏乔陪他坐着,仍然保持距离。两人不复地下室的亲密,毕竟当时状况紧急,情有可原,当枪鸣销声匿迹,他们的关系好像回到了原点。

林浩家的边境牧羊犬就趴在苏乔的脚边。苏乔双膝并拢,弯腰去摸这只狗的脑袋,它安静地接受抚摸,而它的主人却忽然发话:“陆明远,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谁知道那人是神经病,还是什么凶杀犯?警.察不是说了,明天还要联系你。”

陆明远静坐片刻,忽然道:“这里的房子都有好几十年了,社区老,地方偏僻,到了半夜,街边都是操天操地、神志不清的酒鬼。偶尔有人翻墙进来……”

他顿了顿,近似安抚道:“说得通么?”

“通个屁!”林浩拿出打火机,随手点燃一根烟,“哪个酒鬼会戴头套?哥们,不是我吓你,我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他屏息抽烟,骂了一句脏话:“去他妈的大城市,还不如住在乡下。”

“哪里都他妈一样,我在乡下听过枪响,”陆明远实话实说,“家家户户都有猎.枪。”

林浩熟悉他的经历,脱口而出道:“就是你刚来的那会儿,你爸爸把你放到乡下的朋友家……你跟着他们打过猎,也算见过世面。”

他接着说:“反正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乔来找陆明远之前,就知道他只和几个人关系近——这些人里,包括林浩、江修齐、以及他在乡下的朋友。

但是哪怕面对林浩,陆明远依然有所保留。苏乔初步判断,陆明远不打算对任何人坦诚,他总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夜半时分,家中灯盏尽灭。

陆明远正对着电脑屏幕,审视一封来自他父亲的邮件回复。他很少主动联系父亲,今日算是破天荒。

不久之前,父亲放了他的鸽子。陆明远得知父亲一切平安以后,再没有反馈任何信息,而今,他提到了今晚的不速之客,以及阳台上那一声莫名其妙的枪响。

父亲回答道:“我在意大利的朋友家做客,这是目前为止最安全的地方。hs集团找到你头上了吗?你来意大利吧。咱们商量商量,要不要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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