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到孙家问事情, 但宋师竹心里却止不住的紧张。
这种预知梦不同于别的金手指,在宋师竹心里是个超·危险级别。
就连她爹都说过,最怕她做梦, 她每回一做这些稀奇古怪的梦,就要死个人。
昨夜在梦里时,她尽顾着气了, 一看到漂亮姑娘贴在封恒身上,她身上就不停地冒火花。
后来许是她情绪波动太大, 就醒过来了。
不得不说, 这种梦越是回忆,越是郁闷。偏偏宋师竹还得拼命回想里头的蛛丝马迹, 猜测这回死的是谁。
本能的, 宋师竹就知道一定不会是她相公!
他身上的死亡光环已经够多了……
封恒哭笑不得看着两人间的气氛由旖旎变得肃杀,咳了一下道:“不如等我去问孙兄?”他从来都不知道宋师竹还是个醋坛子。
宋师竹看他一眼, 想着反正他都是知情人,便借着帮他穿衣裳的空当,凑在他耳边三言两语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了。
会死人。
封恒顿了一下。他原本以为只是一桩桃色纠纷,没想到居然会牵扯到人命。
“是我吗?”他冷静地问道,同时又想起先前的小册子, 接着就看到宋师竹摇头,他又问:“那是孙兄?”
宋师竹再摇头, 不过这回她的语气就有些犹豫了:“孙大哥很喜欢那个姑娘。”
比起梦里封恒着了人家的道,孙三通看样子是真的享受暖玉在怀的愉悦。
跟孙家做了两个月的邻居,宋师竹也算了解孙家的家境。孙老太太为了儿子能读好书, 真是卯足劲为他争取最好的条件。
她无意中听孙娘子说过,孙家当时能赁下茂林胡同的院子,是卖了家里的几亩好地才得来的银钱。但从孙三通的日常衣着打扮、交际应酬可从来都看不出孙家这么拮据。
孙三通成绩不错,府学月考每回都能拿到奖励银子,但孙老太太每个月补贴他读书的费用也不少。
这些钱都是孙家婆媳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孙娘子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一天到晚窝在菜地忙活,孙老太太又极有经济头脑,每隔两日都会拔些青菜到集市上卖。
可农家出产要赶得上一个读书人的花费不容易,孙娘子每日劳动强度之大,以至于她明明比相公小两岁,看着却又干又瘪,活脱脱比孙三通大了十岁有余。
想着梦里孙三通对着怀里姑娘的小意温柔,宋师竹突然觉得糟糠之妻这活儿就不是人干的!
封恒从背后把有些感怀的宋师竹抱在怀里,俯身在她耳边道:“咱们是结发夫妻……”他当时被大嫂下药变胖,都强撑着自尊赴了宋家的宴席,宋师竹没有嫌弃他,他就更不会做让她伤心的事了。
说起来,他觉得自己要不是娶到宋师竹,先前在书院祭礼那一回,他早就得被不匪之徒炸死了。功利些说,他为了自己的小命都该把妻子供起来才是。
封恒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耳垂,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很温柔,很给力,至少宋师竹感觉舒服多了。
她伸手帮他整理着衣裳,道:“咱们先吃早饭,你今早有课,不好迟到。”宋师竹平静下来后,也不急着去孙家。
昨日从李家出来时,李老太太跟她说好拜师的时间在下回旬休。这还有十日,宋师竹看着请帖上两日后的文会,打定主意,这十日内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
看着正在喝粥的封恒,她突发奇想道:“那个文会,不然你别去了。”无论她梦里发生的事是不是在这个文会上,这种节骨眼,能少些事就少点麻烦。
封恒对着一脸担心的宋师竹,只道了一声好。
不过宋师竹想得很好,结果却没能成。
在他们吃早饭这两刻钟,门房陆陆续续又送过来将近十张帖子。她问封恒,他倒是直白说了上头有些人他也不认识。
宋师竹郁闷地看着叠在一起都有一手指那么高的请帖,封恒总不能把所有好意都拒之门外。
究竟是哪一场聚会上出的事?
看着想得头疼的宋师竹,封恒笑道:“我今日去跟张教授打听一下这些人。”张教授在他入学当日表达了对他的拉拢后,这三个月也一直对他示好。封恒只是去跟他打听城里的文人,张教授应是不会拒绝的。
“那我待会吃完饭后就去孙家。”兵分两头好做事,只要同时邀请了封恒和孙秀才的,就肯定是她梦里的那一场了!
………………
孙家院子的布局和他们家类似,宋师竹先前也是来过的。
她过来时,刚好看到孙娘子腰上围着一个大围裙,提着一桶沤好的肥料在浇地。菜地对面的空地上有一木盆的脏衣服,一角还围着一个鸡圈,另一角则是堆放着两个半腰高的咸菜缸,母鸡们咯咯咯地叫着,热闹得不得了。
宋师竹看着掺杂着各种味道的院子,深深觉得,她若是想过真正的农家生活,就得把院子拾掇成眼前这样才行。
不过要是她真这么做,就是捡了西瓜丢了芝麻。
就算是写出“种豆南山下”的五柳先生,也只是醉心于他心中的田园世界,要是真让他跟眼前的孙娘子一样,种菜喂鸡洗衣煮饭一把罩,他肯定早就受不了了。
见到她时,孙娘子略显局促。听到宋师竹的来意后,她想了想,便进屋把孙秀才案上的请帖都拿出来了,还好奇问道:“宋妹妹,究竟是什么事?”
宋师竹看着她这么大咧咧的举动,心中虽觉得不妥,但手上还是利落地请帖都翻了一遍。
在发现同时邀请了封恒和孙秀才的文会有两场时,宋师竹便把时间和地点记下来了,编了个理由,道:“我就是想着,相公也收了许多帖子,要是他们有同时参加的聚会,家里马车也能捎孙大哥一程。”
孙娘子柔柔地笑道:“那就谢谢宋妹妹了。”
孙娘子刚才进屋时,已经换下干活时穿的补丁衣裳,但如今身上的这身也没有多好,只是补丁略少一些罢了。
眼前一晃而过的是昨夜孙三通在宋家身上那一身明显可见的新衣裳,宋师竹道:“姐姐就那么放心孙大哥外头的聚会吗?”
“我也不懂这些,相公说读书人就要多参加这些聚会才能结交人脉。”孙娘子小声道,又搓了搓手,低头不吭声了。
宋师竹想着孙三通梦里的左拥右抱,不忍地提醒:“有些文会水平参差不齐,可能会去一些不太好的地方。”她翻出刚才她记下的两个帖子,“我就是怕相公会着了人家的道。”
孙娘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脸色突然有些难看,过了一下才道:“我记下来了。”
宋师竹也摸不清她记住了什么,不过从这日之后,她每一日都要到孙家打听孙秀才有没有新的帖子。
直到封恒第二回旬休前,同时邀请了孙三通和封恒的也只有先前那两张帖子。
其中一场已经过了时间,那一日,宋师竹压根就没让封恒出门。
第二场,正好在今日。
宋师竹一大早起来就眼皮直跳,她还特地过去提醒孙娘子别让她相公赴约,理由也很好找,封恒已经跟学里张教授打听过了:“这位吴秀才在学里名声一向不佳,我怕孙大哥跟他交往过近,会有妨碍。我家相公也是不去的。”
听她这么说,孙老太太和孙娘子都很重视。
在孙老太太朴素的想法里,隔壁封秀才那么出息,又能救人又能成为大儒弟子,他们家传出来的消息肯定不会有错。她拍板道:“不过就是一场聚会,三儿不过去了,三郎媳妇,你待会也跟着劝劝。”
孙娘子一声不吭,半响才道:“相公一定会去的。”
“那你就不能跟我一块拦着他吗?”孙老太太提高了嗓门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纵着他去沾着——”孙老太太突然变得十分激动,可是说到一半,似乎察觉到宋师竹还在一旁,便夏然而止。
这是孙家家事,宋师竹窥着孙老太太的眼色,便识相地告辞了,只是出了孙家门后,想着孙娘子刚才的神态语气,心里还是叹了一口气。
枕边人性格为人如何,孙娘子一定是最清楚的。刚才看着孙娘子的模样,明显就是有苦无处说。
不过宋师竹没想到,她这边还没来得及在封恒面前吐槽,孙三通倒是上门抱怨来了。
封恒才下学,两人正在瓜棚下说话呢,就听门房说孙三通过来了。
“弟妹你真是害惨我了,我娘和我妻子一直在我耳边念叨。我从刚才进门到现在,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宋师竹看着他一身的光鲜亮丽,腰带上还系着一个明显不是孙家婆媳手艺的精致荷包,心里就骂了一声渣男。
她手上剥着一个橘子,眉眼弯弯:“我就是个急脾气,打听出来点什么就想着跟姐姐说一说。”
孙三通拱手道:“弟妹千万别再如此了,他们婆媳耳根子都软,听了些什么话,都要心惊胆战一回,吓出个好歹来就不好了。”说着还摇了摇头,一幅拿家里两个女人十分无奈的好脾气。
宋师竹呵呵了两声。封恒从她的态度里已经看出一股不耐烦。他咳了一下,接过话头道:“孙兄这会过来有何事情?”
听了他这句问话,孙三通犹豫了一下,把眼睛放在宋师竹身上,似乎因着她在场不好说话。
宋师竹想要留下来膈应他,只是她觉得孙三通的神色似乎别有意味,便找了个借口进屋了。
她走了之后,孙三通才道:“就是今日文会的事,吴谦听说你婉拒后,托我上门邀请你来了。”他半开玩笑道,“我可是在他面前做了保证,封贤弟可得赏脸才行。”
孙三通自认为这段日子跟封恒相处不差,说起来也没有顾忌。
没想到封恒却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跟张教授打听过了,吴谦先前就因为成绩不好被他教训过一回,张教授说再有一回不及格,吴谦便不能在府学继续呆着。他举办的文会劳而无功,我看你也少去吧。”
这几日他也参加了一些聚会,多是一块吃喝说笑,收获不多。那些人除了表示羡慕外,就是想打听李先生还收不收徒。封恒要不是不想让人说他傲慢不逊,也不会再去。
妻子一门心思为他的名声打算,他不能不放在心上。等拜师之后这些聚会就能逐渐减少了。
“封贤弟是没有去过——”孙三通突然低下声音,意有所指道:“吴谦的文会虽然不够好,可却有些别的好处。”
“……”封恒看他一眼,突然想起宋师竹说的那些梦里的细节。敢情孙三通是真喜欢这些事情,他心道,从外表上真是看不出他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孙三通被他别有深意的目光看了一下,也有些臊,他挠了挠脸道:“我就是偶尔去一去,不会惹上麻烦的。”他过来前,已经跟人说好要把封恒带过去,但任他如何分说,封恒都不愿过去,孙三通只得遗憾离开。
宋师竹在屋里听到他是自个找死后,气了一把,心里极为孙家婆媳不值。
她梦里的事到底还是应验了。
这一夜,宋师竹隐约听到隔壁的吵架声,第二日一早起来,就听说昨日吴秀才的文会上死人了。
死的是一个陌生秀才,死因很不名誉,居然是死于马上风,据说吃多了药丸才导致这场桃色事故。
似乎坏事总是更容易凑在一起发生。
就在这时,巡视完别的州县,正要来琼州府举办科考的许学政,一进城就碰见死者家属的告状现场了。
“师傅正和府城衙门商量,要把这个案子彻查清楚,以正学风。”宋师泽道。他嘴里的都是第一手消息。这几日府城里就数宋师泽最风光了。
自从许学政到了琼州府后,他这个小书童摇身一变成了学政弟子,一直跟在他身边鞍前马后,众人眼睛都差点吓瞎了。
就跟宋师泽说的一样,许学政震怒下,许多当日去了文会的学子都没能逃过去。
隔壁最后还是去了文会的孙三通也是如此,被衙门找去问了几回话,在胡同里的名声都是一败涂地。
因为这个原因,府学也跟着下了一道命令,勒令当日参加文会的学子都在家里静心思过。命令下来之后,一整个下午,宋师竹都能听见隔壁孙老太太骂儿子的声音。
孙娘子在这场母子争吵中,显得尤为沉默,也不再到宋家求她画绣样了。
宋师竹听着隔壁的鸡飞狗跳,也只能叹息一声。
邻居一场,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到位,孙三通还跟着掺合进去她也没办法。
同为女人,她也只是为孙家婆媳可惜,对孙三通却没有多少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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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圈里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封恒的拜师礼却是如期举行。
当日,封家按照古礼备足束修,做足礼节。
许学政也赏脸参加了这场仪式。
李随玉在拜师礼后的流水席上,便眨了眨眼睛,笑道:“宋姐姐家里真是卧虎藏龙!”她极少出内宅,刚才也听旁人说了一耳朵,都在说封家藏得太深了。家里就两个读书的人,全都找到了好师傅。
这时候只需要谦虚就是了,宋师竹温和地微笑,觉得对面宁氏僵硬的面色让她尤其下饭。
她坐的这一桌正好是李家女眷所在。李家枝叶繁茂,四世同堂,今日特地赶回来参加这场拜师礼的就有好几个李氏的夫人太太。
李随玉跟宋师竹本就投缘,也不吝于给她做面子,继续笑道:“不过回头想一想,封师兄都能得了祖父的青眼,宋师竹的族人是学政弟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族弟和相公都是碰巧今年运气来了。”宋师竹继续谦虚笑。
宁氏从刚才起就一直一声不吭,此时听完她的话后,却突然哼笑了一声,心中觉得宋师竹假模假式,虚伪得不得了。
不过她到底知道今日的场合关乎李家面子,只是嘴上动了动,也没有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就是她看着对面宋师竹的目光,总是带着些不屑。
李随玉也是知道这两个人的矛盾的,她有心让她们化干戈为玉帛,便开玩笑道:“宋姐姐太谦虚了,就连我三堂哥,这一回都特地写信跟我打听封师兄的为人,我倒是想说些不好的话,可想了一圈,封师兄就没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随玉假作懊恼的表情惹得众人一笑。
她的三堂兄就是宁氏的相公了。只是就算她把三堂兄抬出来,宁氏也一直没有好表情。
宋师竹素来不喜欢热脸去贴冷屁股,在回应了李随玉两回好意之后,后面就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她终于见到先前被拐子拐过的李家小少爷。
宋师竹一看到这个小娃娃,就明白李先生为何那么生气。
一个还没有椅子高的小男孩,两只大眼睛又大又圆,对陌生人也十分热情,一见着宋师竹的面就双眼一亮,从奶娘的怀里挣脱下来,小鸭子一样晃晃悠悠地走到她面前。
宋师竹还以为他有什么事,便配合地低下身子,没想到小少爷却给了她一个湿漉漉的颊吻,李随玉看不过去地捂脸道:“这小胖子就喜欢亲近漂亮人。”
李家是书香世家,可下一代最小的小少爷居然是这样可爱的性情,宋师竹摸了摸被偷袭的侧脸,也有些意想不到。
李小少爷的母亲看着宋师竹,笑道:“他是喜欢你呢。”
宋师竹闻言,当即亲了回去,亲得小胖子咯咯笑。
场上的气氛一直十分和谐,和谐到宋师竹回家时想起宁氏的表情,还是十分过瘾,心中神清气爽。她对喝了不少酒的封恒道:“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十分记仇的俗人!”
宋师竹已经从李随玉那里知道宁氏为什么针对她了,小姑娘脸上十分抱歉,跟她说,她家三嫂为人还行,就是爱面子。
当着李随玉的面,她没有评价宁氏的行为,私底下却没少跟封恒吐槽宁氏的偏听偏信。
小冯氏那是好人吗,没了半条命都能逮着一个路人就编排起来,那就是一个随时随地想着冒坏水的贱/人。
封恒看着她眉开眼笑,心里也很高兴。
宋师竹这一日回来连头发丝儿都带着欢喜劲儿,但是第二日她的心情立时打了个折扣。
她没想到,文会死人的事,居然牵扯到李玉然身上去。
当时封恒还在学里,消息已经在城里飞了一圈,众人言之凿凿,都说是吴秀才扛不住衙门的逼供,把李玉然交代了出来。
宋师竹才知道背后还有个李玉然。宋师竹倒是没有把这件事往陷害算计的方面想,她就是觉得,舅舅的心情肯定糟透了。
当日下午,她和封恒便上门探望舅舅。比起前几日的意气风发,李舅舅一脸的灰败,瞧着都老了不少。舅母在她进门前就唉声叹气地与她道,舅舅十分伤心,早上还晕了一场。
看到上门探病的外甥女,李舅舅真是万分没脸。
他是真的没想到小混蛋会闹出这样的事。
“家门不幸。”李舅舅看着宋师竹苦笑,“养出了一个只会算计亲戚的畜生。”他在事发之后,已经先一步盘问过庶子了。
不小心死了人,李玉然到底不过是个还没束发的少年,心里还是怕得不得了,尤其是这件事正巧赶上学政进城的时候发生,更是直接闹大了。
李舅舅看他还在跟他狡辩,两个巴掌过去,把他给打蒙后才问出真相。
这一场文会都是他设计的,完全冲着外甥女婿而来。
李舅舅没有隐瞒宋师竹,反正这些事,李玉然在牢里扛不住刑,也会说出来的。
他就是为了算计封恒,逼着他向李家求情让他复学。
要是外甥女婿那一日去了,就真的被他们坑到底了。
李舅舅那一日参加封恒的拜师会时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灰心丧气。
“舅舅,是表弟不好,不关你的事。您要好好的才行,不然舅母和我娘都会担心的。”
宋师竹没想到是这样的真相。可她虽然生气,看着无精打采病容憔悴的舅舅,还是轻声安慰他道。当日封恒的拜师礼,她也给舅舅下了帖子。
她知道舅舅一直在为表弟得罪李家的事情揪心。
表弟做的那些事情,宋师竹没脸替他向李家求情,但她想着,她可以为舅舅和李家牵线。她本来想着,只要舅舅道歉的诚意足够,以李先生的品性,应该不至于迁怒到舅舅身上。
可惜没想到,李玉然犯下的错一桩比一桩大。
李舅舅叹了一声:“我要是知道他心那么狠,先前根本不会让他读书识字。”不过这句话说起来也晚了。在知道庶子涉及到人命案子时,族长就已经找过来,说是要把他赶出族里。
李舅舅念着父子之情为他争取了一下,可惜几个族老一直施压,李舅舅还有其他的儿子,只能签下文契与他脱离父子关系。
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李舅舅签下契后,整个人就变得萎靡不振。他真是想不明白,家里的儿子他都是一样那么养着,为什么李玉然就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因着想不通这些事,他从昨夜开始就没有闭眼,熬得太过,还病了一场。在宋师竹过来前,大夫才刚刚离开。
宋师竹很是同情舅舅,但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在出了李家的家门后,宋师竹十分后悔:“我那一夜做梦时要是能沉住气,从头看到尾就好了。”
这桩事情说不准还能够阻止。
如今这样,李家的名声完全被李玉然败光了。
除此之外,宋师竹对封恒也有些隐隐的抱歉。李玉然毕竟是她娘家的表弟。
封恒沉默了许久后,对着闷闷不乐的妻子,还是没把其中的内情说出来。
李玉然出事前,李玉隐跟他说了一件事。
当时封恒听完之后,心中惊怒不已。
李玉然居然想拿宋师竹的名声说事,当时封恒划过心里的,是他从没有过的阴毒念头。
李玉隐却已经想好对策:“这件事不能告诉我爹,无论他做多少错事,我爹与他总还有父子之情。但我也不能一直受他的威胁。”
他觉得,要是不从根本上断了庶弟上进的想望,这些事情以后一定层出不穷。
接着他就让人举报了李玉然。
毕竟是兄弟,虽然感情淡漠,但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李玉隐也能了解到他的一些动向。
这件事里,李玉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想维护的是谁人,封恒不是瞎子。
李玉然下了牢,从他嘴里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可信了。尤其是李家把他出族的当口,他无论说什么,众人只会把他的话当成泄愤。
在这上头被情敌比了过去,封恒有点不甘心,可是李玉隐确实付出了血本。
封恒看着还在为舅家忧心的妻子,到底没把话说出口。
不是不相信宋师竹,而是她性子太单纯,又和岳母素来无话不说。
一件事只有一个人知道的时候是秘密;两个人知道,风险便多加了一分;再有三个人知道,风险就成倍增长。
李玉然虽然被李氏出族了,但要是让李舅舅知道李玉隐在这其中起的作用,他就不用在李家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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