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长公主大婚之日。
京城万人空巷, 十里红妆铺就, 百桌宴席排开。前来长公主府送贺礼的车队堵塞了整条道路。在朝的官员们哪怕心中多么鄙夷不耻, 面子上都还是要来走走过场。百姓们就算流言纷纷, 也还是压抑不住好奇,上街围观。
唐余一身新郎礼服,骑着毛色纯白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带着一众凑数的侍从, 出了长公主府的东门,绕了一圈又从西门进了府内, 迎亲。
能让街上的人看到的, 只有俊美不似凡人的新郎官, 还有那极尽奢华的迎亲轿子。
原定要赶来参加婚礼的南唐使团,不知路上被什么事情耽搁,总之并未按时出现。整场婚宴,全都是大雍自己人,互相吹捧,寒暄着歌舞升平的话题。
唐余并不想与这些人喝酒聊天, 懒得装样子, 还不如早点回房去陪“身体不适”的长公主。
拜天地的时候, 长公主自然还是戴着孕肚的伪装。不过新娘子红盖头遮面, 旁人的惊诧甚至是嘲讽眼神丝毫看不到。而唐余虽然看的一清二楚,却也不会在乎这些。
他只是感觉到有一双隐含着敌意的眼神,总是锁定在他的身上。那是个面目平凡的官员, 似乎是跟着宫里送贺礼的人来的,也许是内侍官,也许只是某个随从。
他并不认识这人,也不知有何得罪之处。当然,今天来参加婚宴的大多数人,看他的眼光也不是很友善,反正虚情假意的多,偶尔有同情怜悯的也遮遮掩掩。
他不在乎。
反正娶到长公主的是他,他自己高兴就行。
安重意真的是总压抑不住冲动,想揭掉脸上的伪装,光明正大以父亲的身份参加这场婚礼。在他的授意之下,潜移默化影响在位的少年皇帝安如彦,几乎是敞开了皇家宝库随便长公主挑,只要婚礼需要所有都用了最好的,仓促间也算是成就了这一场体面而盛大的庆典。
哪怕明知道,这只是后续吞并南唐的开端,一切都是迷惑南唐的假象,安重意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在任何一次出嫁时损了颜面。偏偏和谨她自己坚持要用那个计划,不惜装做怀孕自毁名声,将“祸国妖姬”的形象提前就塑造出来。
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多目光短浅的人嚼舌根。
他们全都是羡慕嫉妒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等兵不血刃让南唐俯首称臣,那些曾经鄙视过他宝贝女儿的人,那些过去胆敢传流言蜚语的人,他一定要啪啪打脸,狠狠收拾。
还有那个唐余,总之老丈人看女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嫁女儿什么的最伤心了!
安重意从密道离开的时候,一肚子气,脸色难看的仿佛全天下都欠他的钱。害得三顺子提心吊胆不敢靠近,不免深切怀疑长公主莫非是真与那唐余有了孩子?
自己掀了盖头,喝茶吃点心啥也不耽误的长公主,看着早早就回房的唐余,笑道:“怎么不再多喝几杯?壮壮酒胆?”
唐余笑着答道:“为夫这身子骨早被殿下吃干抹净,哪里还需要壮胆。今晚任殿下予取予求。”
“还记得管笠揍你那天,我去宫里看望母妃么?”安如昔没想到唐余顺杆往上爬,面对她的调戏一点都不怕,她反而有些紧张害怕了,不由得东拉西扯道,“知道要嫁给你,我母妃难得对我嘘寒问暖,还送了我一样宝贝。”
唐余坐到长公主身边,举着交杯酒,不免好奇道:“母上送殿下什么宝贝了?”
“是一种吃了不伤身体的打胎药啊。”安如昔仓促间说完这个答案,忽然觉得这个笑话其实并不好笑。
“他们让你嫁给我,却不想当真。甚至看不得你与我真有了什么血肉瓜葛,对不对?”唐余平淡地说着,仿佛满不在乎,忽然又迎上了长公主略显紧张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其实,我也不想真与你有子嗣啊。”
“敢嫌弃我?”安如昔横眉立目,抓紧了唐余的手,将其中一只酒杯卷到嘴边。
两人双臂交握,唇齿都在杯旁。
这是夫妻同饮的交杯酒。她强横地逼着他,不容他有任何机会反抗,与他一饮而尽。
“为夫怎敢嫌弃长公主殿下。是为夫从来没打算要子嗣,换了娶旁人,也不会要。”
“洞房花烛夜,你还敢想着换了旁人娶?”安如昔人借酒胆,将唐余按在了床上,剥开了他的衣裳。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她帮他疗伤那么多次,早就将这套脱衣服的动作练得又快又温柔。
他也仿佛早已习惯被她摆弄身体,并没有反抗,只是眼神落寞淡然道:“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在下有隐疾,或许会传给子嗣。所以……”
“我才不管你有什么病。你现在已经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要想我帮你夺取南唐的皇位,今天晚上,我就先要尝尝甜头了。”
都是成年人,合法夫妻,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有照驾驶,她不想再压抑克制。反正她是大反派,注定了要拆掉男主和官配女主的cp,将男主真正吃干抹净,有何不可?今晚就是良辰吉时。
其实她刚才没说实话,母妃给她了两样宝贝,一是打胎药,还有一个就是交杯酒的助兴配方。
这一次,她要真身上阵,与唐余共度人间极乐的美妙时光了。
吹灯躺好,成年人睡觉,抱一抱。然后天就亮了。
(以前洞房花烛能写一大章,现在就这短小的一行了,其余大家自行脑补。)
长公主大婚之后,就要跟随唐余返回南唐。官方将理由编的很漂亮,说什么南唐皇帝病种,长公主随夫君回国探病,顺便见见家长。实际上大家心照不宣,长公主大婚都是在自家府邸来办,唐余压根就是招赘的驸马。
本来嘛,南唐四皇子在南唐就不受宠的,娶了大雍长公主,将来安分守己留在大雍好好当驸马也就罢了。这次回南唐,倒更像是大雍长公主陪着唐余回家省亲。男女尊卑身份俨然已经颠倒过来。
南唐那些准备参加长公主婚礼的使团,在路上姗姗来迟,大雍的圣上也不客气,直接就让他们原地返回,连京城都不用进,接上长公主和唐余的车驾,直接掉头回去就好。
在大雍境内的时候,南唐使团的人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对此有任何微词。不过当渡过南北分界的留江之后,南唐使团的人终于挺起了腰杆,开始显露出了官僚气势。
安如昔将这些微妙的变化看在眼中,却并不戳破。她巴不得南唐使团的人故意挑刺找麻烦,她正好要干坏事,没有什么接入点呢。
渐渐入夏,南方连日阴雨潮湿,空气极为闷热。
长公主的豪华马车窗户门全敞开着,为了通风透气。
女眷出行如此狂放,这在南唐可是要被人戳脊梁的。何况长公主还有孕在身,一看这肚子的大小就不像是婚后才有的。
这简直是太有伤风化了。
偏偏四皇子殿下对那大雍的长公主言听计从,任何荒谬要求全都悉数满足,实在是丢尽了南唐皇家颜面。
使团里有那老古板的官员,指桑骂槐含沙射影说长公主不检点,痛心疾首批评四皇子德行不修与大雍人狼狈为奸。
安如昔终于是听了个真切:“唐余,那个背后骂我的老头是什么来路?”
唐余笑道:“荣王一系的狗腿。”
“只骂我一人也就忍了,可他居然不开眼的连你也骂。我不想再看见他。”安如昔轻飘飘说了一句。
唐余点点头,附和道:“为夫也觉得他烦。”
次日清晨,那老古板半夜突发急症,死了。
不过大家对那人脖子上的勒痕和窒息吐出的舌头,都看得真切,不免人人自危心有余悸。
听说长公主这次来南唐,带来的不仅仅是一车车的礼物,还有随从侍卫和不知多少隐身暗处的影卫高手。
于是接下来日子清净了不少,没人再敢公然发表对大雍长公主不敬的言论。
此消彼长,南唐使团们不敢瞎bb,唐余就越发嚣张起来,彻底开启了宠妻狂魔的模式。
四皇子发话了,大夏天的不惜重金,让人从沿途的富贵人家买冰。不仅亲自伺候在长公主身旁端茶递水添酒布菜打扇子,还特意每到一个地方,就让官府进献特产和美男。
买冰和特产什么的不过就是糟蹋钱,让进献美男是几个意思?
长公主所过之处,正经人家长得稍微端正的男子,大白天都不敢上街了。结果据说人家长公主压根看不上那些没经验的正经男子,专挑的是各种经验老到游戏花丛的风流公子,单独领入房内探讨某种不可描述的心得。
这些男子每每是兴高采烈应召而去,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垂头丧气的回来,绝口不提与长公主在房内干了什么,此后便一蹶不振,再不见与哪家女子有什么瓜葛。
莫非长公主貌若天仙,对付男人的手段奇诡高绝。否则这些花丛老手,怎么一个个都改了性子,足不出户守身如玉了?
其实不然,安如昔自己是没有那种高超经验的。她如今只是感慨师傅这次做的新药,功效类似于现代的化学yan割制剂。那些狂蜂浪蝶的男人,一旦被唐余核实身份的确是欺负过良家妇女的,进了她的房里来,不想立刻死,也只有乖乖成为试药的材料这一条活路了。
“殿下,那么多男人都满足不了你,你还想要什么?”唐余故意说着如此会引人歧义的话,挤兑一脸强装yin妇状的长公主,“殿下的名声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还想怎么败?”
“讲真,其实这次来南唐,我并不打算给你父皇和兄弟们什么好脸色。我只想见见你亲娘。”安如昔收起荒yin模样,展露出少有的新媳妇羞涩温婉的气质,正色说道,“记得你说过这世上能无条件对你好的只有你亲娘,我想问她请教一下。”
“她早就不能说话了。你想请教什么?”
“问问她,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感觉到我是真的对你好,不讲条件的那种。”安如昔也不知道自己讲的这是什么,全都是有感而发,不求他能明白,只是说出来会让自己舒坦一些。
然而这句话恍若惊心一剑,毫无征兆就刺在了唐余的心尖,那最软的地方,痛,并快乐着。是他从未想过,却那么轻易就得到的,幸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