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要至高无上的权力，我就给如昔世间最忠贞的爱情, 直到她抛弃我的那一天, 我生是她的人, 死是她的鬼。”

唐余的语气并不是那种强制别人去相信的激动, 而是仿佛天经地义无需质疑的坚定与淡然。来之前他还特意打扮了，穿着时下流行的锦衣华服，衣冠楚楚，容貌端庄, 兼具读书人的知性和习武之人的健美，对普通女子的杀伤力不比安如昔差。

安如昔听得心神一颤, 舒爽无比, 可转念又一想, 这都是实情啊。魂魄绑定不就是这效果么，唐余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带这么哄娘亲的。

“……爱情？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千帆过尽裙下之臣无数的楚姬无动于衷，不屑道，“如昔会因为这个就跟你？她脑子没病，你有病吧。”

三观不合, 交流困难。然而这是如昔原身的母亲, 不能太随意地糊弄啊, 唐余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年那位长公主殿下的诈死皇帝爹安重意。那会儿他被捆着手脚关在密室经受拷问, 条件比现在艰苦多了，他不是照样舌灿莲花忽悠到龙颜大悦？

看来追逐权力的人无论男女，都不是用缥缈的海誓山盟能打动的。他急忙调整了一下思路, 动之以情：“如昔长这么大，真想做皇帝么？您可问过她的真实想法。”

楚姬与谭霖霖不同的点在于，她对自己的女儿还是有真感情的。尤其是母女同为女子，她不是没设想过安如昔的另一种人生。可女儿眼睁睁长成了美男子的模样，武功高强风流倜傥，成为了少女们梦寐以求的好夫君，这样的如昔难道内心深处其实仍是娇弱小姑娘，需要旁人宠爱呵护么？

谭溢就是看穿了这点，趁虚而入，才能得到安如昔的宠信么？

如果女儿只是一时图新鲜要尝尝男人的爱，这男人又帅武功又好还会哄人，不妨先用着。来日方长，等如昔复国登基，谭溢还没有变心爱她依旧，与他生下皇嗣也未必不可。起码眼下谭溢是口口声声对如昔示爱，开诚布公来谈交易，且听听他所图是什么。

楚姬没有问安如昔究竟要什么，当娘的总认为自己经过风雨之后当然给女儿选的是最好的。她以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唐余，问道：“你想当如昔的男人也不是不可以。你现在能为她带来什么好处呢？”

“我练的是天剑宗宝库之中的上古秘籍，可以与如昔双修，以求长生。”唐余抛出这个诱饵，果然收获了楚姬的强烈关注。

这是楚姬没想过的，很意外的答案。

唐余在皇宫里混迹多年，深知长生听起来虚无缥缈，但是对于权力顶端的那些人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楚姬努力控制着表情，不显得过于激动，还故意冷淡道：“长生只是传说，还是俗世的皇权来得实在。复国势在必行，你能为如昔做什么？你不会谭霖霖做尸人的配方，你没钱没人组不成军队；你没有韩铭号令黑道武林的威望，你甚至不如千羽的关系人脉。你无非是绝刀门刚认回去的少爷，如昔都比你更得白道青睐。你有什么本事？别告诉我你能以一己之力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替如昔将凛国的皇帝重臣都杀光？”

安如昔撇撇嘴，这事唐余还真能做到。只是凛国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南方一派繁荣，北方偃国归附之后也未见动荡，所以说当今皇帝英明神武，组了一套好班子。他们犯不上杀光重组啊。

安如昔其实很怀疑当年楚姬若不是怀着她，多半会制造机会攀附凛国的皇室重臣也说不定。战败国的皇族女眷，被战胜国俘获，或充斥后宫或赏赐重臣，这在史书中屡见不鲜。恐怕楚姬那时候是有孕在身被旧臣裹挟，身不由己仓皇逃离，没机会实现伟大理想呢。否则今时今日也许楚姬正在凛国的后宫混的风生水起，以另外的方式掌控权力的巅峰。

二十年过眼云烟，复国的念头恐怕与长生一样可望不可及，楚姬难道看不清形势想不明白结局么？还是她自欺欺人沉浸在旧臣们精心编织的谎言美梦之中，不愿意醒来？

唐余没回话，安如昔却忍不住发问：“红毛鬼的火器是您给的么？”

楚姬敏锐地意识到了安如昔的针对性，安抚道：“火器的确是从我这里送过去的，陈年旧货而已。可那东西不会冶铁锻造的红毛鬼拿了用了消耗光了，也就没有威胁了。借他们的手拔除镇北侯，让北方陷入动荡，我们才好借机起事，这方案是旧臣们议定的，细节计划稳妥。就等着你回来，去取镇北侯的人头。对了，谭溢是不是更适合这个任务呢？”

安如昔忽然醒悟到了这个世界设定的强大。

正经的剧情应该是这样的：她身为反派，去刺杀那位率领侠士们保家卫国的镇北侯，放红毛鬼入北境屠戮无辜百姓，引发民乱。而身为男主的谭溢，估计是该与凌敏柔一起，一南一北呼应，冒死揭发了安如昔干的那些坏事，联手将反派制伏，拯救百姓于水火成为英雄，携手御敌，战斗友情升华为爱情，最终喜结连理。

然而，谭溢没有好好的在绝刀门当李唐玉，也没有大义凛然去北境驰援。而是跟着她这个反派去了玄机阁。

眼瞅着唐余，上下嘴皮一碰，就要答应楚姬的话，出手杀了镇北侯。

怎么能让男主抢了反派的戏啊！

安如昔所剩不多的善良柔弱心在滴血，这是要生生将顾念天下苍生的好男主逼成滥杀无辜葬送家国的大坏蛋的节奏么？

“慢着！镇北侯留给我去杀，谭溢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安如昔及时出声阻止。

系统跳出来兴高采烈道：“终于轮到我说话了。恭喜宿主安如昔触发了新的支线任务，只要你成功完成该任务，也可以进入洗白阶段，错过可就再没有弥补的机会啦。”

“是啥支线？杀人还是放火？”安如昔惴惴不安地发问。

“你以前不是只关心积分么？”系统调侃了一句，正色道，“任务内容就是重伤镇北侯认真听他说完遗言，亲眼目睹红毛鬼杀戮无辜百姓，看着一个个老弱病残的北境兵士至死不屈以血肉之身组成人墙，抵挡火器保护百姓，于是被感化幡然悔悟，意识到复国的狭隘，决心做真正的侠者。接下来你暗中协助男主，一起消灭所有红毛鬼，消弭民乱，拯救北境山河。”

“暗中，是必须的么？光明正大不成么？”

“看来你的智慧水平又有所提高，注意到了‘暗中’这个关键词。镇北侯身边有许多武林侠士保护，你行凶时露了行藏，幡然悔悟后怕被人认出你就是杀害镇北侯的凶手，又觉得无颜面对世人，才蒙面协助御敌啊。懂了吧？”系统提示道，“记得一定要将所有红毛鬼都杀掉！”

“那等于是后来我干了好事也白搭，大家只知道我杀人放外敌的劣迹？”安如昔小心肝乱颤。

“反派不都这样么？区别在于系统允许你洗白啊。”系统摆好了被感谢的姿势。

安如昔压根就没理这茬，有些沮丧地问道：“任务完成后有什么奖励么？”

“没有奖励，因为你上个支线任务失败了！如果你这次再失败，就会倒扣1万积分，并且失去本世界的洗白值记录资格。”

系统这句平淡的话比强心剂还刺激，安如昔瞬间恢复昂扬斗志，并且无比钦佩自己此前的先见之明。她居然忍住了诱惑，攒下了1万零63积分！有这个保底，起码任务失败也不会变成负分……负分可是会进入到虐文世界扮演被虐的男主女主的，想一下就觉得酸爽。

话说回来，她开始分析自己的失误点，撩妹技能那么高，随便就能与百里紫佳和凌敏柔刷那么多爱恋度，为什么没有开启相关任务混积分呢？她疏忽了什么任务线索？

自从唐余觉醒之后，安如昔脑子里还有空闲想别人吗？男色误人啊，系统感慨了一下，假惺惺安慰道：“安如昔，不要想已经错过的任务，抬头向前看，努力完成新支线！相信你，你能行的！”

与系统纠结了那么久，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只是眨眼一瞬。

安如昔头一回如此明确表示不听安排，楚姬不免惊诧道：“如昔，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么？”

安如昔急中生智道：“天剑宗的宝库啊，娘亲难道不想要里面的宝贝么？旧臣那边空口许诺了那么久，总该给他们一点更实际的盼头。唐余已经搞到了凌度虚那块玉符，再从谭霖霖那里拿到钥匙，就有机会开启天剑宗的宝库。不能再等了，万一谭霖霖意识到问题，先来抢走了玉符，我们不是白忙了么？夜长梦多，容易节外生枝。”

“的确不能再等。”楚姬帮着谭霖霖为的就是天剑宗的宝库。谭霖霖曾说宝库内有乾坤，绝非凡人能想象，随便拿一样宝贝出来就价值连城，比如那记载尸人的毒术……

“可是天剑宗的宝库钥匙还没到手，可以等你杀了镇北侯之后，带上千羽与谭溢一起去，更稳妥吧。”

“钥匙的事情千羽哥哥答应搞定，看他那样子还没拿到，的确需要一些时间。”安如昔退了一步，“那我先与谭溢去杀镇北侯吧。”

楚姬不明所以道：“千羽毕竟是谭霖霖的亲儿子，他为什么要帮着你从谭霖霖那里拿钥匙呢？”

安如昔笑道：“因为千羽哥哥打不过谭溢啊，谁拳头硬就听谁的，娘亲教我的不是么？话说回来我们手里这块玉符，也是从千羽哥哥那里抢来的。否则我们拿什么与谭霖霖讲条件呢？指望着千羽哥哥装乖儿子，求谭霖霖打赏一二么？”

“如昔你真的是长大了，也想的更周全了。”楚姬欣慰地笑了，看来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亲闺女还要扔到外边养，成长才能更快，而千羽明明是哥哥，却因着有父母遮风挡雨一直活得随顺，明显没有亲闺女心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