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羽自打有记忆起,从没有体会过被人狠揍的滋味。
就连一向对别人雷厉风行的父亲, 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和颜悦色。他曾经试过调皮捣蛋故意惹恼父亲, 一遍遍挑战父亲的底线, 最严重不过就是几句狠话骂骂他, 关两天禁闭,实在不疼不痒。
长大以后出门与人争强斗狠,仗着武功高强往往是他胜,在玄机阁内更是无人敢与他一争高下。所以今天他被谭溢揍的感觉全身骨头都要碎了, 虽然脸上没挨打,却气的眩晕。
最可恨是他的如昔弟弟一直冷眼旁观, 不曾上前帮忙。他有心想责问, 却又拉不下脸面求人。他是堂堂玄机阁的少主, 曾经多次奚落安如昔武功不如他。这会儿他吃亏,若是求安如昔一起出手,二打一赢了也不光彩。
何况,今天这局面,安如昔说不定早就料到了,甚至是故意看他笑话。
其实若论武功实力, 韩千羽觉得自己未必差谭溢那么多。谭溢的招式并没有多么玄妙华丽, 招招实用而已, 他胜在够狠, 招式都是不怕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而且他揍人的尺度把控的很好,不是致命伤,却很疼, 疼到韩千羽越打越怂,身体不受控制越来越怕,满脑子只想怎么摆脱那种痛。
明明谭溢才是伤的飙血的那个,韩千羽也早发现谭溢肋骨有伤,几次攻击谭溢的肋骨。他甚至能听见谭溢每次动作时,肋骨断茬的摩擦声,能看到谭溢唇畔沁出的鲜血。难道谭溢不知道痛么?
谭溢却越打越得心应手,越痛越笑得那般妖异。
每次谭溢笑的时候,韩千羽必定中招。到最后,每当看到谭溢的唇角即将弯起弧度,韩千羽的身体都会下意识的一颤。
“服不服?”唐余问倒在地上艰难爬起的韩千羽。
“不服!”韩千羽颤抖着身体,嘴硬。
不服就继续揍,揍到韩千羽爬不起来,险些再也说不出话。
“服了么?”唐余依然站的笔挺,全身都是被剑气豁开的口子,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有韩千羽的血也有他自己的。
“不!别,别过来……”韩千羽虚弱地哀嚎,像一条死鱼,肚皮朝上,仰面倒在地上,全身发抖,却再没有勇气和力气爬起来。
唐余提着剑,向前跨出一步,俯瞰着地上的韩千羽。
韩千羽惊慌道:“如昔弟弟,让他停手啊!他到底想要什么,我都快被打死了,他总该说理由啊!”
安如昔依然稳坐在马车上,强制自己冷静,不能动。她怕自己一动,就会扑过去为唐余疗伤。她犹豫着,现在要不要落井下石,自己过去将那嘴欠的韩千羽再揍一顿,只打脸的那种。
“娘亲教我,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我打不过谭溢,他想要的我做不了主,就只能找你啊。我想,他只是怕你不重视他。”安如昔压着笑意,装做被逼无奈,小心地解释。
的确,对于韩千羽这种人,用实力说话最可靠。金山银山空头许诺韩千羽未必看的上,也不可能光靠脸就让韩千羽站在平等的立场谈交易。于是,唐余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打”动对方。
韩千羽不是黑道少主么,不是武功高强么?
那么唐余就要让韩千羽记住,还有个人更狠更强。不讲道理,就是揍!揍到他服,让他对这一次的见面留下最深刻的印象,让他的身体记住这刻骨的痛。
这也是黑羽卫当年训练弟子的一种方式。脑子好用身份高贵,能当饭吃么?在绝对力量的威慑下,谁抗揍,谁才能活的久。
经历过当年高段位训练的唐余深谙此道,针对抱着豪华金剑的韩千羽韩大少爷,专治各种不服。
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韩千羽,终于痛的晕厥。
安如昔这才过来用记忆探测指环了解了一下韩千羽的秘密。之前凌敏柔昏睡的时候,安如昔也从她那里梳理出了有关天剑宗及凌度虚的一些关键信息,两相结合,谭霖霖的事情终于算是补全了。与她和唐余对谭霖霖的猜想大差不差。
原来韩千羽真的是谭霖霖和韩铭生的儿子,谭霖霖被逐出天剑宗,还曾化名邓卉带着儿子与韩铭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且看起来韩铭对谭霖霖一直是念念不忘,用情不浅。甚至今时今日,还让儿子无条件服从谭霖霖的安排,这么多年整个玄机阁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持谭霖霖。
安如昔从韩千羽的身上搜出了原本在凌度虚手里的那块天剑宗掌门玉符。玉符的中心缺了一块,看样子是个钥匙的形状。钥匙应该就在谭霖霖手上,这掌门玉符却不知为何谭霖霖没有拿走。是谭霖霖没提,还是说韩千羽压根就不打算将天剑宗掌门信物交给谭霖霖?
安如昔将这东西收入了自己的随身空间,思量着怎么能搞到谭霖霖手上那开启天剑宗宝库的钥匙。喂韩千羽吃了一颗毒药,看唐余还有力气自己坐着调息,安如昔这才将韩千羽弄醒。
韩千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谭溢,目光渐渐聚焦,扭头没好气地瞪着安如昔:“如昔弟弟,谢谢你的惊喜啊。”
安如昔一脸委屈道:“你和我都吃了毒药,不听话除了挨揍,还没解药。哥哥要不先听听他怎么说?”
韩千羽没问谭溢哪来的毒药,这问题太蠢了,已经挨揍到怀疑人生重塑三观,他没胆子问谭溢为何武功这么高强。好在,如昔弟弟也似乎中招吃亏,丢脸也有人陪,他内心稍微平衡了一下。
“谭溢,你想要什么?”韩千羽没力气废话,醒了之后全身痛的像散架一样。
唐余收了功,除了已经习惯的皮肉痛,其他一切良好,甚至因为揍了人将心中郁气也散去了不少,面上表情格外温和:“你吃了我的毒药,还觉得有资格与我谈条件么?乖乖听我吩咐就行。”
韩千羽忍着钻心的痛,隐隐觉得谭溢这人与谭霖霖怎么这么像,可能比谭霖霖更疯一些,他实在无法用正常思维推测谭溢下一步会做什么事情,这又造成了更深的心理恐慌。
唐余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长身玉立,居高临下,好整以暇望着瘫在地上的韩千羽:“谭霖霖是你亲娘,不是我的。我却给你背了十五年的锅,你觉得我只揍你一顿,够本么?”
唐余攥拳,骨头节错动发出的声音,让韩千羽不寒而栗,挣扎道:“等等,先别打,除了挨揍,我也有别的用处。”
看来还没被打傻,唐余盯着韩千羽的眸子,貌似认真地信口胡邹道:“刚才你晕过去的时候,吃的毒药叫跗骨蛆,每十天发作一次,每次发作的时候骨头就像碎掉一样痛。我心情好就给你们发点止痛的药,心情不好你们就自己忍着。直到你们办成了我交代的事,我才会制作最终解药。”
韩千羽咬着牙,大着胆子问道:“我怎么知道这毒真的能解?”
唐余眸色冰寒,微微笑着,用一种很阴森的语气说道:“疼几次你就知道,就会期待最终解药了。”
这一刻,唐余的表情和语气,让安如昔觉得这才是反派的经典,比起唐余,自己就是纸老虎。
系统也赞叹道:“安如昔,你看看人家唐余,把你戏份都抢了。他可是正经的男主啊,这气场居然比反派还坏,求此时此刻黑道少主的心理阴影面积。”
“我娘知道了不会放过你。”韩千羽哭。
唐余笑的更灿烂:“如果我是谭霖霖,当年经过那种事,你以为她会喜欢你?这么多年,她见了你几次?她每次见你是笑着嘘寒问暖,还是冷着脸安排任务?不要自欺欺人了,她生下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和你爹。”
“……”韩千羽的印象中,与谭霖霖的会面少的可怜,每次不过寥寥数语,都是谭霖霖叮嘱他如何做事的细节。记忆中的确谭霖霖从没有对他效果,与正常人家的娘亲对儿子的态度不太一样。
揍过之后,攻心为上。安如昔弄到了韩千羽的记忆,自然是要告诉唐余,善加利用的。
“谭霖霖不是正常的女人,也没想给你当好娘亲,藏剑山庄这次的事件,她报复完了那些人,转头会不会对付你们父子,谁也说不准。”
“可是,我父亲那么爱她。”韩千羽对安如昔投以求助的目光,“你可以问如昔,楚姬曾为偃国第一美人,皇帝的宠妃,国破之后委身我父亲,带着偃国的玉玺和一众旧势力,我父亲都不屑一顾。楚姬都知道我父亲心里只有谭霖霖一个女人。”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唐余幽幽叹了一口气,“我的武功,你以为是谁教的?”
韩千羽知道谭霖霖早在十年前就混入了藏剑山庄,成了刘夫人的亲信之一,不仅逐渐掌握了藏剑山庄的经济账目,还能通过密道来去自如。她要报复的人好多,她的计划也很长远。她有充足的时间做各种准备,比如循序渐进地下毒,比如偷偷教导谭溢习武。
韩千羽无来由地开始嫉妒谭溢。嫉妒谭溢武功好,嫉妒他得到了谭霖霖的重视。可是转念一想,比起凶残的谭霖霖的重视,家里那位自幼对他关怀备至不会武功却精通琴棋书画的楚姬,是不是更符合孩子对好母亲的幻想。韩千羽忽然又觉得很小就与楚姬分开的安如昔,掩藏身份跑去绝刀门卧底,其实更可怜呢。
安如昔意外收获到韩千羽的同情,不知道这货脑子里哪个坑又需要填土了。
“一会儿你回到彭城,三天内制造凌度虚再次杀人的事件,七天之内我要让他身败名裂。”那边王捕头和凌敏柔的昏睡药效快到时间了,安如昔的任务也有时限,早干早了。唐余不再废话,开始吩咐任务,并且不解释原因,上位者的姿态摆的很清晰。
“这事与谭霖霖期待的好像也不冲突。”韩千羽不由自主被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压着,打心底表示接受安排,而且委屈道,“开始你就这么说,我怎么可能不接受呢,为什么要打我……”
“之前被谭霖霖打了,所以我心情不好,想打人。”唐余怼了一句,“第二件事,你要审凌度虚想其他方案。凌敏柔跟我走,有别的用处,你派人暗中保护我们,不要让黑白两道的人烦我。”
“这也不难,直说啊。”审问凌度虚其实是韩千羽想旁敲侧击印证一下谭霖霖提起的天剑宗隐秘究竟是否属实。结果那凌度虚老奸巨猾,什么事情都说的模模糊糊,或许用凌敏柔当道具,也未必能逼问出真话。说穿了凌度虚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命,旁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至于保护谭溢一行人,对于北方黑道之首的玄机阁而言轻而易举。只要玄机阁发话要保什么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没人敢不给这个面子。但是谭溢这么凶,真的需要保护么?派人盯着他们不要祸害其他人才是正理吧。
“第三件事,你们配合我将谭霖霖手里天剑宗宝库的钥匙弄来。”
“她是我亲娘,我直接问她要,她会不给我么?”韩千羽有些迟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晋江整顿封面,我自己瞎做的封面只好撤掉,换成正经的商用封面哈。大家多海涵。原本想着卷三再用,现在提前换了,以后如果文名不改,可能一直用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