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低声对印玄说:“三元好像在里面。”他和三元签了契约, 近距离之下, 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印玄微微颔首。
曹煜是他的鬼使,自然也有所感应。
管家说:“你们谁先试?”
比赛规则是先到先得, 道姑当仁不让地要求先试。
本着女士优先的风度, 印玄与阿宝均无异议。
通过第一关之后, 道姑建立起自信,让管家摆好桌案, 插上香炉。
三名道姑站成等边三角形,为首的道姑执起桃花剑, 左后方的道姑立刻洒上黑狗血, 余下一人将符纸烧灰,放入茶杯中,为首道姑拿起来一饮而尽, 嘴巴一抹, 提剑走向厢房。
桃花剑插入门缝,往上一挑,门闩应声而落。
她横剑当胸, 谨慎地推开门, 门内站着两个年轻人。
道姑与他们, 我望望你们,你们望望我, 一时谁都没有动。
阿宝干咳一声,正准备上前认领,就见道姑收起剑, 退后两步对管家说:“你们既请了高明,何必浪费时间?”
管家不明所以:“此言何解?”
道姑说:“此乃鬼使,已与人签了契约。”
管家一怔道:“这倒不知。他们闯进后院,被屋内的阵法摄住,老爷才吩咐我出题请几位做法捉拿。”
道姑闻言,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三元与曹煜,道:“身上有煞气也有功德,应当是厉鬼遇到了善心人,你不必太担心,那幕后之人不是什么恶徒。”
再不表态就很难表态了。阿宝硬着头皮说:“他们是我的鬼使。”
管家皱眉。
道姑脸色微变:“既是如此,这道题就不能作数了。”
管家也面露不虞,对阿宝说:“你们私遣鬼使探府,是何意?”
印玄说:“为求一物。”
这么直接?阿宝心脏病差点被吓出来。
管家也大感意外:“何物?”
印玄看了看道姑,抿唇不语。
道姑不悦道:“那是另外的事,这次比试当算我们赢了。”
管家拿不定主意,让他们进屋稍坐,自己去请示老爷。
阿宝迈进屋子,就见三元与曹煜排排站,一个神色冰冷,一个面色发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打击。有外人在,阿宝不好细问,想将他们收回怀中,竟纹丝不动。与鬼使的契约感应还在,却失去了控制。
道姑见状,幽幽地提醒道:“此屋摆下了鬼禁阵,幽冥鬼物都无所遁形。”
阿宝小眼神悄咪咪地扫到了印玄脸上。
身为百科全书担当,印玄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毕竟是一百多年前,当年的法术如同未来的科技,日新月异,隔着几年就可能进步与淘汰。这门鬼禁术就不在他的学习范围内。
不过当做考题也不错。
印玄说:“你来破除。”
阿宝:“……”他转头,看向曹煜与三元的目光充满了依依惜别的不舍——一路走好!
曹煜:“……”
道姑说:“据说,魍魉殿主曾光临若水山庄,这个阵法极可能是他的手笔,非一般人可破。”她语气平平地陈述,并非炫耀与鄙视。
阿宝眨了眨眼睛:“魍魉殿?”听名字,就蹦跶不起来吧?
道姑看他表情,不似震惊,倒似闻所未闻,不由皱眉:“天下鬼道,魍魉居次。你有御鬼之术,何以不知魍魉殿?”
居次就是排名第二,虽然没有第一这么厉害,但在这个行业里,也算是豪门级,怪不得道姑一脸推崇。
阿宝问:“排名第一的是谁?”
道姑无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想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印玄说:“鬼神宗。”
阿宝一怔,忙笑道:“对对对,当然是鬼神宗,必须是鬼神宗。哈哈哈哈。”笑到一半,无人捧场,便自发地收了音,开始绕着房间寻找鬼禁阵的破解之法。
若是活阵,阵眼是关键。但鬼禁阵是常年摆放在这里的,一定是以物压阵。那就要找到压阵的活门。阿宝将房间踩了个遍,在花瓶里面、茶几下面、椅背后面找到了几张隐形符。
阿宝向道姑借了用剩下的黑狗血,往上面一喷,就现了形。同行是冤家。道姑嘴上称赞魍魉殿,却醉心道术,也乐见有人能破除阵法。
阿宝指尖生火,将符纸烧了。
符纸燃尽的一刻,梁柱突然自燃,熊熊火焰从屋顶最高处顺着斜坡往下滑,途径窗户,火焰平铺出一条火帘,将窗口密密实实地遮住。
道姑扑向门的方向,那火焰忽地从门框往里的蹿,一团团,如流星雨一般,将道姑硬生生地逼回了屋内。
“这可如何是好!”
三个道姑聚在一处,为首的那个拿出拂尘,对着形成门帘子的火焰团挥去。
屋内温度持续升高,脚踩在地面上,仿佛能听到铁板烧的吱吱声。
祸是自己闯的,也该有自己收拾。
阿宝不管四周的火焰,走到门边,对着燃烧的门框用力一推。门框极脆,应声而倒,团团围住的火屋里面出现了一道口子。只是门框落在地上之后,火焰不减。出口虽有了,地上却铺着火毯。
阿宝一跃而过,将院子里种了几十年的槐树拔起,砸在那火毯子上面,造出一条树桥。道姑道了谢,鱼贯而出,印玄紧随其后,轮到三元与曹煜,也不用走,阿宝直接念诀,两鬼就收回怀中。
管家看到火势赶来时,阿宝等人状若无事地站在外面看天。
“这,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阿宝舔了舔嘴唇,正要承认,就听道姑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管家:“……”
尽管道姑有意遮掩,印玄还是领着阿宝认了,还准备了赔偿金。
管家摆手:“此事再议,老爷要见两位,请在此稍等。几位道长随我到客房安置,老爷另有安排。”
道姑婉言谢绝,直言见了阿宝出手,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愧不如。
管家还想挽留,但道姑去意已决,只能作罢。
临走前,道姑向印玄、阿宝赠言:“人死了便是鬼,鬼投胎了便是人。鬼道也是人道,还请两位恪守本心,向往光明大道。”
阿宝对她印象不坏,也不觉得对方说这话是冒犯。人若是心胸坦荡,即便是建言,也听得出善意。
她们走后,阿宝与印玄跟着管家顺着青石铺出的长道,一路往里。两旁花开正艳,朝气蓬勃,但沿途人踪难觅,死气沉沉,两厢对比,极是强烈。
忽的,一个丫鬟从草丛里窜出来,麻利地拉住管家的袖子。
管家吓了一跳,拂袖后退:“你是……你怎么出来的?”
那丫鬟衣服破了洞,还有地上滚过的痕迹,十分狼狈,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求管家快去看看表小姐,表小姐烧得厉害,从昨夜起,就昏迷不醒。”
管家皱眉道:“我知了,你且回去,我自会告诉老爷。”
丫鬟摇头:“你走了,便不会管我们死活。我与你一同去见老爷。”
“这是什么话!”管家看了印玄与阿宝一眼,见两人十分刻意地望向了别处,显然不想多管闲事,稍稍安心,便请他们暂留此地。自己抓起那丫鬟的胳膊,一路拖行去花园深处。
阿宝忙放出三元,去探个究竟。
曹煜吃了亏,不大想去,三元却二话不说,直接走了,曹煜无奈,只好飞快地追了上去。
阿宝也担心他们安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直到他们进了一个锁了门的院子,才停下脚步。
他对印玄说:“这是典型的古代话本啊。”
印玄本不感兴趣,却愿意迁就他的兴致:“哦?”
阿宝说:“表小姐有了意中人,老爷不肯成全,将人关了起来,表小姐便寻死觅活地吵闹。最后那意中人寻得一种药,服用之后会出现重病的症状。表小姐弥留之际,遗言要嫁与意中人为妻。老爷只好成全她的临终遗愿,让她拖着重病的身子拜堂。进了洞房第二天,服用解药的表小姐活蹦乱跳的出现。老爷虽然知道上了当,但木已成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印玄淡然说:“事关闺誉,慎言。”
阿宝吐了吐舌头,不敢乱说了。
曹煜与三元很快平安归来,也没什么内幕消息,就是一个二十来岁的表小姐一直被关在院子里,昨日发高烧昏迷也无人问津,丫鬟忠心为主,爬狗洞报信,管家正派人请示老爷要不要请医生。
若水山庄家大业大,不可能出不起请医生的钱,里面必有故事。但阿宝刚被印玄警告了一句,老实了许多,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安分地走回原地,等管家来带他们去见老爷。
接下来倒没再出什么事。
管家带着他们去了一座偏僻的院落,外面栽柳,里面种桂,两旁还有槐树与桑树,四大鬼树竟然种了个齐全。院子面积不大,却挖了个小池塘,整个池子都用白玉雕成,下面铺满了金珠,上面飘着一艘艘的小琉璃船。
整个院子都透着“暴发户的低调奢华”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