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对！很好！再来一遍！别掉链子！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练舞房里一个老师模样的女子拿手打着拍子，不时训.诫对着镜子正在练舞的男孩儿。

“注意眼神！眼神！我说过了！表情管理很重要！特别是你的眼神！别忘记你是粉丝的爱豆！粉丝会拿放大镜……不, 光学望远镜来分析你的每一个表情, 拆解你的每一个动作！你的一个表情, 一个眼神都会被粉丝注意到！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意味着你在镜头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被人用显微镜观察！”

对着镜子练舞的男孩儿有着微黑的麦色肌肤, 修长的手脚以及肌肉紧实、线条优美的身躯。他黑色的卷发被吸水发带箍在头顶，光洁的额头上满是汗珠。细眉之下一双祖母绿的眼眸即便在激烈的舞蹈动作中依然清澈如湖水。

这是十六岁的艾尔。

艾尔来到华国已经一年半了。这一年半里艾尔长高了二十多公分，人也因为不断增肌而肉眼可见的结实了不少。现在的艾尔与其说是小男孩，不如说是已经稍微有了点儿男人雏形的少年人。

顾凌霄一开始也对艾尔这种仿佛一晒太阳就长个, 一吹风人就变结实的长法啧啧称奇。后来想到b国的情况, 再想到她第一次见到艾尔时艾尔在吃的东西, 顾凌霄也就不感觉有那么惊悚了——贫瘠的土壤, 再好的种子种下去那生出来的芽都是病恹恹的。艾尔之前是少儿体型, 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那多半是因为营养不.良和生活不规律造成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 顾凌霄还是不能不感慨艾尔真的太能长也太会长了。

像打了激素一样成长起来的艾尔非但没有长残, 还因为保持着那种通明剔透的少年感而让人一见难忘。最重要的是他除了外貌绝佳, 五官精巧得能让不管是黄种人、白种人还是黑种人都觉得漂亮, 他自身的言行也充满绅士风度，妥妥的不输给他令人过目难忘的外表, 很刷人好感。

优质爱豆就是得这样才行啊！感觉自己确实找到了好苗子的顾凌霄想如果这个时候在这里的人是于苒苒本尊，她应该会在心中想象自己默默举起手灯给艾尔疯狂打call。

下了跳舞课的艾尔灌了自己两口水，抓起自己身上的t恤用力擦拭着自己脸上头上的汗，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无意中露出了裂成四瓣的腹肌。顾凌霄一点儿也不怀疑再过个一年半年的艾尔的腹肌会从四块变成六块。

见了顾凌霄，教艾尔舞蹈的舞蹈老师连忙挂着夸张的惊喜笑容迎了出来：“于总！您来啦！”

顾凌霄微笑颔首, 算是与舞蹈老师打过招呼。舞蹈老师看顾凌霄没有与自己闲聊几句的意思，也就非常自觉地功成身退，对着自己的衣食父母道：“于总，我今天就先下班了！有什么需要您只管让其他人告诉我一声就是！”

“辛苦了。”

舞蹈老师受宠若惊，顿时把头摇晃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辛苦不辛苦！”

做人最重要的是识时务。不要多说，不要多看，不要多刺探就是识时务的一环。舞蹈老师在娱乐圈里沉沉浮浮那么多年，教过的偶像明星不说有八百、一千，几百人是有的。她见过太多金主爸爸包.养小偶像或者是连小偶像都还不是的练习生，也见过小偶像私联粉丝，干着几乎是卖身求捧的事情。事到如今她不会因为一个有志成为偶像的外国少年背后站着华国第一女首富就去好奇这年龄相差了十几岁的两人是什么关系。更不会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拿去和别人说。

顾凌霄很喜欢这位舞蹈老师不多事这一点，也愿意多给这样识时务的人一些好脸色看。寻思着回头和霍一航说一声，让霍一航给这位老师发个年终奖或者鼓励金什么的，顾凌霄手拿文件进了练舞房。

练舞房里的艾尔就站在原地。他一边仰头喝水，一边继续擦汗。

说实话看到顾凌霄的那一瞬间他是有些动摇的，那些压抑了许久的念头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偏偏当他意识到卡在自己喉咙里的都是些什么言词，他又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这一年半里这女人就只来看了他两次，且今天这一次还就是那宝贵两次中的其中一次。

要不是平时他都是没日没夜地上课，学习中文，学习舞蹈，学习声乐，学习乐器，学习礼仪，学习各种生活技能……脑子里塞满了要学的东西，说不定他见到她的那一刹那他就会冲出去生气地质问她：“你来做什么？”

不，他并不是真的在意她来做什么。只是在华国，青少年似乎喜欢用“你来做什么？”这句话表达自身的愤怒。

……可他有什么必要愤怒呢？

她给了他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给了他遮风避雨的地方，给了他生存下去的理由，还给了他获得各种资源与技能的渠道。他不对她有感激，起码不该对她有愤怒。否则就成了这个国家的人经常说的“白眼狼”。

理性不能理解自己的感性是哪里出了毛病，被夹在冰冷的理性和火热的感性之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的艾尔只能静默着什么都不说，不去看顾凌霄也不去接近顾凌霄。他就像是期待着并等待着顾凌霄主动对他做些什么。

顾凌霄并不打算对艾尔做些什么。

粉丝不要靠爱豆太近是真理。这不光是因为距离产生美，也是因为粉丝对爱豆的影响太大，那就成了扭曲爱豆的人了。

于苒苒是养成系的妈妈粉兼事业粉，却不是那种支配欲爆表、恨不得把爱豆真当自己儿子女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给爱豆做成表的妈妈粉。更不是那种“我比经纪公司更了解我爱豆！工作室都吃屎去吧！只有我对关心我爱豆前途！只有我最清楚我爱豆该怎么发展”的控制型事业粉。

她粉爱豆更像是一个植树人找到一颗心仪的小苗苗，跟着就老老实实地蹲在安全距离外看着小苗苗成长。晴天她会在远离小苗苗的高处为小苗苗遮阳，雨天她会自己把自己当雨蓬在不远的地方为小苗苗挡雨。看到小苗苗缺肥了她会呼吁老天爷和土地公出来看看她小苗苗有多好，再多分些资源给她的小苗苗。发觉小苗苗长高长大她会激动的记录下来，甚至比自个儿得到了好晋升还开心。

诚然你可以说于苒苒这样的粉丝做的事情全是些没卵用的，远处遮阳远处挡雨算什么遮阳挡雨？可就于苒苒而言，她已经尽力了。并且她喜欢的是爱豆本身，而不是去控制爱豆、扭曲爱豆要爱豆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顾凌霄是在替于苒苒实现她的愿望。于苒苒喜欢野生的爱豆，她也没想过套个项圈在艾尔脖子上让艾尔随自己摆布。

可影响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很潜移默化的。为了不让自己影响到艾尔，顾凌霄就选择尽量不出现在艾尔的生活中，只是旁观他的生活。要不是听下面的人说艾尔似乎向人问过她的行踪，似乎有什么想要对她说的事情，她也不会亲自来一趟。

“这些文件你看一看。”

顾凌霄把手里的一叠文件递给艾尔。

艾尔学习华国的语言文字时间不算长，华国的语言文字又是出了名的难学。顾凌霄虽然知道艾尔学的不错，但因为没有实际见到艾尔学习的成果，所以她心中多少有些担心。把文件给艾尔自己看，而不是她直接告诉他文件里写了什么，也算是她对艾尔的语言水平来了个临时小测验。

艾尔接过文件，果然开始翻看。他看得速度不快，但显然这些文件并没有难倒他。

“……也就是说，你要我签约这家‘艺行传媒’？”

“对。”

顾凌霄简单道：“《明日之星》这个节目你也看过吧？现在这个节目正在招收今年的参赛者。我希望你能去参加比赛。”

“这种选秀综艺背后免不了有各家经纪公司的勾心斗角以及利益争夺，如果没有公司做靠山，你很容易吃亏。”

“……”

祖母绿的眼睛缓缓地从文件上转移到了顾凌霄的脸上。顾凌霄很难形容艾尔的视线给她一种什么感觉，她只知道自己背上生出一种奇怪的麻痒，这种滋味简直像是你蹿上了树，却见树下的黑豹徘徊不去，盯着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艾尔想的东西其实不多。

他只是想问顾凌霄一句：“为什么？”

“艺行传媒”这家公司他没有听说过——毕竟艾尔是在以进入娱乐圈为目标，华国娱乐圈的内情他是当常识来学习的。“艺行传媒”这家公司他没有听过约等于这家公司要么规模极其小，要么成立时间极其短。

面前的女人是华国女首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