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搓搓地关注着直播，只盼望着顾凌霄被绿林巨蟒给吞掉或毒死的崔婷婷傻了眼。

怎么可能！雷霓她怎么可能真的杀了蟒蛇？她认识的雷霓根本就没有杀死蟒蛇的能耐！直播肯定是假的！是电视台给她做了特效！对……一定是的！一定是电视台打从一开始就和雷霓沆瀣一气！他们都商量好了的！否则那个只会读书死读书的雷霓怎么可能会抓毒蛇, 还能杀蟒蛇！？

这一切都是假的！！

崔婷婷面目狰狞、目呲欲裂, 特意来看崔婷婷的老夫妻坐在崔婷婷的对面则是面面相觑。

他们老俩口居住的城市距离大树村很远很远, 每次到大树村来老俩口都要经历转机、坐火车、搭小巴等一系列麻烦。因为火车不好坐, 小巴特别颠簸又特别气闷，老俩口为了见崔婷婷还特意下了飞机就在省城包车，并且在车行里雇佣临时司机送他们到横断山区来。

哪怕几经周折才能见到一次崔婷婷，老俩口在崔婷婷的面前也对这些艰难绝口不提。十五岁的孩子正处于最敏.感的青春期, 老俩口一怕伤害到了崔婷婷的自尊心、让崔婷婷为大树村的落后闭塞而感到自卑, 二怕崔婷婷知道了他们来一趟有多折腾因而心生歉疚, 出于愧疚之情答应了他们的领养。

这老俩口希望崔婷婷如果选择跟着他们一起走, 成为他们家的孩子, 那是因为崔婷婷真的喜欢上了他们老俩口，真的想要他们老俩口当她的新家人。

“婷婷、婷婷啊——”

老太太又唤了崔婷婷几声, 见崔婷婷还是那副可怕的表情瞪着桌子下面, 一早就知道崔婷婷和他们说话时三心二意地看着手机的老先生无声微叹。

他和妻子已经养育过一个儿子, 在外界看来定居国外的儿子已经属于成功人士, 然而在他们老俩口的心中却仍觉得对不起儿子——他们当年太年轻了，无论是生孩子还是养.孩子都是小马过河头一回, 也因此他们每天都只能手忙脚乱地摸着石头，在未知与探索中拉扯着儿子。

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当儿子在青春期表现出叛逆与反抗的时候，身为父母早已经被磨光了耐性的他们不约而同地展现出了自己作为家长最糟糕的一面。老先生曾因为儿子的顶撞抬手打了儿子一耳光，老太太则因为儿子晚饭时看电视不太在意她在说些什么而砸掉了儿子的饭碗，让儿子好多年都活在愧疚之中。

面对同当年的儿子一般大的崔婷婷, 老俩口充满了补救当年错误的心。也因此哪怕知道崔婷婷对他们没有多少真心诚意的好感，他们也在积极地与崔婷婷沟通，试图能让崔婷婷接纳自己和老伴儿。

可崔婷婷真的太让她们失望了。

在雷霓的视频中，她总是夸崔婷婷这里好那里好，将崔婷婷说得跟仙女似的。

老俩口早早就开始关注雷霓，也因此知道雷霓不光成绩十分优秀，人品也很好。得知雷霓不愿意被收养，老俩口虽然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决定尊重雷霓的意愿——既然雷霓比起自己被收养来更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被好人家领养，他们就考虑看看那个在雷霓那孩子口中犹如仙女一般的崔婷婷吧。

事实证明崔婷婷并不是什么小仙女。而雷霓之所以将她夸得仿佛仙女一般，那是在雷霓眼里这世上一切都可爱，身边的人比谁都好。她的眼睛被她自己蒙蔽了。

崔婷婷是个势利的丫头。她既要享受他们老俩口带来的种种零食、好看的新裙子、最时兴的游戏机，又不肯为老俩口花上一点自己的时间。

就连这样坐下来陪老俩口说说话，她都要偷偷看手机，心不在焉得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一下老俩口。

老先生和老太太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崔婷婷这样了，两人因为这个问题还进行了一次彻夜长谈。谈话的结果是老先生和老太太都觉得崔婷婷还小，小孩子嘛，被手机里的花花世界给迷住也是正常。现在哪个孩子不是低头族呢？崔婷婷在和他们谈话的时候低着头玩手机也没关系，只要她还知道自己面前有人，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就行。毕竟他们这样的老东西所说的话哪里能有手机有意思呢？他们能理解崔婷婷痴迷手机。

但，崔婷婷连老俩口叫她的声音都忽略了。

这已经不是手机的问题了，这是崔婷婷明摆着没把老俩口当成一回事情。

人心肉长，老俩口脾气再好也没办法接受一个还没跟着他们回家就开始漠视他们的孩子。环视一眼崔婷婷家中那些只要崔婷婷开口要他们就给买的东西……甚至那些崔婷婷没跟他们开口要，他们也主动买了当礼物送给崔婷婷的东西，老俩口的心拔凉拔凉的。

“……那婷婷，我们走了。”

老太太很是有些伤心。这就是养只猫咪狗狗的，自己喂了那么长时间的食，见了自己都得叫一声吧？她和老伴儿给予了崔婷婷这么多的真心，崔婷婷却是来鸟都不鸟他们。

扶着老太太从椅子上起身的老先生见妻子不光难过还有些难堪，着实恼火了起来。他见崔婷婷听而不闻，还啃着自己的拇指指甲低声发出了咒骂。这起身的动作不由得大了一些。

桌摇椅晃中崔婷婷可算是回过了神，这才想起自己家里还有别人的她连忙收起自己那张扭曲可怖的脸，一脸无辜道：“叔叔阿姨？你们怎么了？要回去了？这么早？”

崔婷婷要是老老实实承认错误也就罢了，偏偏她这会儿眼神湿漉漉地装无辜。老先生只觉得自己再看崔婷婷这变脸怪一眼自己的眼睛都得瞎了，扶着老伴儿就粗声粗气道：“反正我们来了也没人欢迎。”

糟了！糟老头子这是嫌她怠慢了！

崔婷婷可不愿意自己走出大树村的希望就此破灭。她忙把拿着手机的手藏到身后，迎上去对着老俩口赔不是：“叔叔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崔婷婷讨好地要去扶老太太，她知道老太太比老先生心软，也知道老太太要软下来了，老先生再别扭也得顺着自家媳妇儿。

老先生又不是第一次见崔婷婷这么卖乖了。他见崔婷婷居然还厚着脸皮想来拉自己妻子，一巴掌就拍掉了崔婷婷伸过来的手。

崔婷婷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打“哎呀！”一声就叫了出来。这一声固然有演技的成分，但老先生的手劲儿真是出乎人意料的大，这一掌确实打得崔婷婷生疼。

崔婷婷装柔弱很拿手，“哎呀！”完了还往后跌。她想得很清楚，今天只要自己受点儿小伤，这伤还是因为老先生而受的，老太太绝壁该心疼死她了，哪里还会再追究她之前的不礼貌？

老太太见自家的莽汉一巴掌拍得人家小姑娘往后倒，果真急了。她想拉崔婷婷却没能拉住，故意躲开她的手没让她拉住的崔婷婷则是后摔时没能完全调整好角度。她这一摔，握着手机的手直接杵到了地上。

手腕上“啪！”的一声响，跟着崔婷婷的手腕和手掌就像是被火烧起来一样疼。她手里的手机也不知道被磕到了哪里，之前被关掉了的声音直接就变成了最大声。

老俩口愕然地朝着崔婷婷手里的手机看去，已然发现崔婷婷刚才是在对着直播中的顾凌霄咬牙切齿——崔婷婷的手机上此刻正播放着顾凌霄深入森林斩杀了一条绿林巨蟒，又从巨蟒口下救出几人的直播。

崔婷婷一惊，连忙想藏起自己的手机。然而当她不安的抬头，看发现老俩口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这、这是……！”

崔婷婷想解释，老先生却没给她解释的机会。他一个手势喊停了崔婷婷，然后让老太太把崔婷婷扶起来。

“我们送你去村子里的医疗所。”

听见老先生这么说，崔婷婷立刻以为老先生并没有生自己的气，更没有发现自己厌恶顾凌霄的事实。她讨好地笑着，没让老太太扶自己就爬了起来，尔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老俩口，像只小哈巴狗那样去了村子里的医疗所。

老先生和老太太向医疗所里赤脚大夫说明了崔婷婷扭到了手腕的经过，崔婷婷自己也承认手腕是自己不小心给扭了的。

等赤脚大夫给她包好了手腕，崔婷婷出去一看，老先生和老太太早就走得没了影子。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崔婷婷的心中缓缓扩散。她跑回家里一看，见家里的东西一样不少，老夫妻给她的新裙子、新玩具，还有整盒整盒的外国进口巧克力、饼干软糖乃至零花钱都在，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想着肯定是自己多心了，那老俩口这么喜欢自己，这么想让自己做他们家的孩子，他们又怎么可能突然就不要她了呢？

一只手包得跟木乃伊似的崔婷婷又打开了微博，她拿不熟练的左手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按着，准备在微博上揭露顾凌霄与电视台联合炒作的真.相。

已经出了大树村的老夫妻直到回到距离大树村十万八千里远的自家这才叹息着一条条地删掉了崔婷婷的所有联络方式。

——他们已经给了崔婷婷足够多用来反思的时间。然而崔婷婷依旧对他们毫无歉意，她甚至没有发来一个字、一条短信询问他们为什么先走了，打上一个电话来确定他们是否有平安到家。

崔婷婷用她自己的实际行动向他们夫妻证明，她真的不在乎他们。

连最基本的在乎与关心都没有，那还怎么成为家人？老夫妻看着出现在电视直播里的顾凌霄，只能心说对不起这个善良的女孩儿，他们无法帮助她的朋友了。

“老裴！”

蔡鸿明一声喊让沉思中的裴彦回过神来。不等他回过身来，睁着几天没睡好的大红眼睛的蔡鸿明已经抱着平板电脑到了他面前。

自打在电视直播上看到顾凌霄砍蛇救人，蔡鸿明就一直处于鸡血状态。他看出有人在带顾凌霄的节奏，那位节奏大师还是恨不得要把顾凌霄搞得身败名裂，于是乎他和裴彦商量过后，两人决定动用公关团队查一查究竟是谁在带黑顾凌霄的节奏。

现在蔡鸿明这边收到了公关团队的结果，所以他才会这么兴奋。

“我估摸着真就是这个小姑娘搞得鬼。”

蔡鸿明指着照片里的崔婷婷，他还记得这个在大树村里露过脸的小姑娘。然而她万万想不到网络上那样恶毒的节奏居然就是这么个看起来还挺清纯漂亮的小姑娘带起来的。

心中叹息一声“人不可貌相”，蔡鸿明把崔婷婷拿来黑顾凌霄的微博打开给裴彦看。

“你看这些和这些，还有这里……”

崔婷婷还是挺有反人肉头脑的，她从来没有直接暴露过自己的真身。可公关团队是专业网络名侦探，人家不光找到了崔婷婷在metube上的账号，还用技术对比了崔婷婷拿来陷害顾凌霄说她差点儿被顾凌霄淹死的视频。

技术检测的结果不用说，崔婷婷那视频显然就是被人为重新加工编辑过的视频。

崔婷婷一直都希望裴彦能够注意到自己，而这一刻，恭喜她如愿以偿了。她确确实实地给裴彦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只可惜——

“老裴，你怎么说？要公关这边的人把这些东西都发到网上去么？”

公关团队是裴彦养的团队，蔡鸿明自然要问问裴彦的意愿。

发就意味着顾凌霄身上的黑点能被洗干净，然而发也意味着崔婷婷干得“好事”尽数都要曝光在人前。

裴彦确实是纠结的。他纠结的重点却不是在于会不会伤害崔婷婷——先撩者贱，一个人若是选择伤害他人，那这个人即使被反杀也不该有任何怨言。

裴彦会纠结是因为他担心顾凌霄会因为得知闺蜜要陷害自己而难过。

“我觉得——”

就在裴彦迟迟做不了决定的这一刻，蔡鸿明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了个电话，放下电话后神情复杂地拍了拍裴彦的肩膀。

“老裴，你不用做决定了。”

蔡鸿明道：“公关那边说metube上一个主播已经先踢爆这个被做了手脚的视频了。”

跟着蔡鸿明点开了公关团队发来的链结。

“千千觉得这种行为太卑鄙了！真的不能忍！”

视频里自称“千千”的女高中生up主说着，放出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原本正在直播的千千因为身后的湖岸上突然爬出一个水鬼般的人来而吓得崩溃尖叫，连手里的手机都脱手落下。

而那手机正好就拍到了那水鬼般的人影在上岸后呛咳、吐水并把糊在脸上的头发拨开的画面。

画面中那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的瘦削女孩儿不是顾凌霄又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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