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元的外书房倒是一直收拾好的,田晓可以马上入住。但后花园边上的那处院子虽然空了许久,虽然说不上年久失修,也不能马上住进去。虞大太太亲派婆子丫头去打扫,虞老太太还特别说了,要是家俱过于破旧,那就全部买新的,田姨妈一家估计要住上许久了。
虞秋元指挥着小厮给给田晓收拾住处,虞大太太却带着田姨妈和昕姐先到自己正房暂住。她们姐妹许多年不见,自有许多话说,再者虞老爷天天在安姨娘院里,来她院里的时候就少。这次就直接给虞老爷传了话,让他这两天别来这边。
田姨妈上京带来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换洗衣服,料子还都是很差的那种。虞大太太看过之后,直接拿了自己没穿的衣服给田姨妈,又从虞秋元那里拿了衣服给田晓穿,田昕的身量跟虞秋翎差不多,又特意到她屋里寻了衣服。
田姨妈接到衣服就道谢,虞大太太笑着道:“姐姐和哥儿,姐儿先将就穿着,针线上人的赶工总要赶几天,委屈姐姐了。”
“让你费这些心,哪里还能说委屈。”田姨妈说着,未出京之前她就知道虞家老太太厉害,十来年过去了,没想到虞老太太威严不减,虞大太太这十来年日子估计也不是那么顺心。
田姨妈带着田昕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婆子就过来传话道:“老太太传晚饭了……”
虞大太太忙站起身来,对田姨妈和田昕道:“老太太那里传饭了,我们也过去吧。”
平常都是各人屋里吃饭,最多姑娘们跟着虞老太太吃饭,但今天田姨妈来了,虞老太太便说摆酒设宴给田姨妈接风,众人自然便要过去。
例行接风洗尘,因为男少女多,而且就一个外男在,也就没再分为男女两席,用屏风隔开之类。只是分席而坐,虞老太太正中居一席,左手边是客人田姨妈和田晓,田昕,右手边是虞老爷和虞大太太,安姨娘旁边侍侯。再往下排就虞秋元,以及虞家姑娘们。
两三人一席,食物捡各自喜欢的几样放在前面小桌上,大陶氏和小陶氏并不入席。她们做为媳妇此时要照顾上头两层婆婆和小姑们。
大陶氏虽然做了一年多虞家媳妇,但虞家亲友不多,虞老太太也不爱交际的人,自己也不立规矩,虞大太太见婆婆都不立规矩,她也索性不立,一直以来都是各吃各的。突然有这种场合了,大陶氏反而有点措手不及。
相比较之下小陶氏就熟练多了,主要是在陶家的时候,从小到大没有被丫头侍侯过。反而每到过年过节时,因为陶家下人少,总是要让庶女们去侍侯收拾,这种活计倒也熟练。指挥着婆子摆桌放菜,婆婆们那里的菜色,便亲自端过去。还有几个小姑那里,虽然不知道各人喜好,几样色菜总是搭配妥当。
“嗯,二孙媳妇是个妥当的,大孙媳妇你坐下吧,让你妹妹侍侯。”虞老太太直接说着,大陶氏杆在那里不动,全没有小陶氏的灵巧,既然帮不上忙,那不如索性让她坐着,让小陶氏来。
“是。”大陶氏倒也不客气,她没侍侯过人,小陶氏既然为小,理所当然该侍侯。
小陶氏见大陶氏要坐落,便又让人安排坐位,本来像这种场合,孙媳妇是捞不着坐下吃饭的,总是等饭完捡点菜渣吃。现在虞老太太让她坐下了,小陶氏想了想便让她与虞秋翎,虞秋芳一席,她们是亲姑嫂,正该一处坐联络感情。
安置妥当,菜色上全,小陶氏仍然不入座,只是在虞老太太身后站着,不时的在席间倒茶传菜,指挥丫头婆子。
酒宴开始,虞老太太先端起酒杯,接风洗尘不过是那些客套话,田姨妈虽然离京多年,但交际应酬并没有落下。就是现在有求与人,田姨妈还是有点底气的,就看明年田晓了,儿子有功名,她的好日子还能回来。
因为明天是会亲日,虞家早传了一班小戏进府,戏台也搭好了,此时便传了过来。班主献上戏单,虞老太太便让田姨妈点戏,笑着道:“姨太太是客,点两出好戏,让我们听听。”
田姨妈这才不推辞,点了两出热闹戏,又把戏单推开虞老太太。戏听了几出,明天还要会亲,还得闹上两天,再加上田家三口也是一路劳动,觉得差不多也就散场了。
这厢散场走人,虞秋荻和虞秋翎去侍侯老太太,安姨娘去侍侯虞老爷,虞秋元带着田晓去外书房,大陶氏径自回房,小陶氏却是跟着虞大太太一起过去料理。
田姨妈和田昕要先在虞大太太正房睡,住肯定能住下,只是屋里铺盖之类未必够用。田姨妈和虞大太太是姐妹俩,很可能一起睡下了,但又多了一个田昕,总要另外铺床。虽然有丫头婆子侍侯着,小陶氏跟着过去,帮着婆子把碧纱橱里的床塌收拾妥当,又侍侯虞大太太洗脸梳头。
全部完毕了,虞大太太笑着道:“你也累一天了,下去歇着吧。”虽然说有丫头侍侯着,但儿媳妇过来侍侯又是不一样,尤其是今天田姨妈来了,儿媳妇过来如此细心周到的侍侯,她脸上也觉得光彩。
“是,太太和姨太太也早些安歇吧。”小陶氏恭敬的说着,这才退下。
等到小陶氏出了屋,当着田昕的面,田姨妈就直接道:“你这个二媳妇比大媳妇强,新媳妇才进门,宴客的时候祖母让坐下就坐下了,不合规矩。”又不是大着肚子,这种时候怎么也得旁边侍侯着,长辈有时候不计较,或者心疼晚辈,但规矩不能乱。再比如晚上小陶氏就知道跟着过来侍侯,大陶氏就是直接回房了,这就是没有眼力。
虞大太太对大陶氏也是一肚子不满,便道:“这都是老太太的主意,挑了陶家的姑娘,大陶氏进门这么久连个喜脉都没有。也哄不住元儿,整天里想着法跟她亲妹妹闹气,小陶氏这才进门三天,只怕以后更有得闹。”
“都是儿媳妇,你还怕什么,还能翻了天去。我看元儿那孩子是个懂事的,只要他好好的,考了功名得了状元,有你享福的时候。”田姨妈笑着说,当日她是想把田昕嫁给虞秋元的,结果虞老太太不同意,嫌田姨丈的名声不好。本来田姨妈只是有三分叹息,现在看到虞秋元出落的这般人才,原本的三分叹也变成了七分。
“昕姐儿也是一路辛苦,早些歇着吧。”虞大太太说着,她是越看昕姐儿越觉得中意,要不是大陶氏而是昕姐儿当她儿媳妇,只怕她日子要舒服许多。
“是,母亲和姨妈也早点安歇。”田昕说着,跟着婆子到外头碧纱橱里休息。
帐幔放了下来,碧纱橱里的灯也熄了,虞大太太这才道:“要是当初老太太肯听我一句,让昕姐儿进门当我媳妇,我也更能顺心些。”
“唉,都是我那死鬼老爷闹的,要不是他犯下那样的大错,何至于连累儿女被嫌弃。”田姨妈抹泪说着,那样的爹摆出来,儿女脸上岂能有光。别说虞老太太嫌弃,就是她的亲大哥,张家大老爷也不同意儿子娶昕姐儿,只怕以后说起来儿子脸上无光。
虞大太太听得也一脸无奈,从儿子的角度说,有这样一个岳父确实不是好事。要说也是田姨丈死的不是时候,他要是早点死了,只怕虞老太太也不会如此嫌弃田家,活着的岳父也许还会丢脸现世,惹是生非,死了的岳父死了也就死了,到此为止。
现在倒好,大陶氏进门了,田姨丈这边死了。虞大太太担心的又道:“昕姐今年都十六了,身上还守着孝,这亲事……”
田姨妈摇摇头,她何尝不知道女儿年龄大了,但在开阳时真是没什么好亲事。她满心的想女儿嫁的好,但田家这样又如何能找到好人家,到了十五及笄之年,田姨妈本来想着就算差点也要给女儿订门亲事,拖成大姑娘也不是个事,结果田姨丈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
这样的爹再恶心,现在他死了,女儿总要守满二十七个月的孝才好,等明年秋天田昕才能脱孝,到时候己经十七岁了,这亲事真不知道要如何说。田晓的亲事相对来说好办些,男人嘛拖上两年也没什么,更何况田晓还能考功名,中了功名之后再说亲,跟白身说亲差别大了。
“唉,说起来都是我当不得家的缘故,我要是自己能做主……”虞大太太感伤的说着,她要是能做主,虞秋元和田昕先订了亲,就是死了爹要守三年孝也没什么,十七岁嫁过来也合适。
田姨妈抹泪叹息道:“这都是命,怪的了谁。”
虞大太太也跟着田姨妈一起掉泪,哭了好一会才道:“姐姐一路过来也辛苦了,我们也早点睡了吧。”
两姐妹也终于话完常长吹灯睡下,外间碧纱橱里的田昕却是久久不能安眠。回开阳时田昕己经三、四岁了,对京城生活多有点印象,那样的富足那样的繁华。到开阳之后田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如,她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现在终于又从那个穷山村里走出来,到了依旧富贵荣华的姨妈家里。原来她曾跟那样优秀的表兄议过亲事,原来她曾经有机会成为虞家的媳妇,享受虞家的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