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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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距离市区很远,今天晚上两人来不及回到市区。他们在学校附近订了一家酒店,在开车过去的路上,陈浮看见一家甜品店,他特意中途停下,进甜品店里买了两个小蛋糕,一个芒果味的和一个黑巧克力的,柜台后卖蛋糕的是一个胖胖的大师傅,估计是甜点师的客串,看见陈浮在橱窗里头挑了半天还热情询问:“是给你两个孩子买的吗?我猜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对不对?”

陈浮:“……”

他付了钱,默默地提着两个蛋糕离开。上车的时候坐在副驾驶座的季迟问他:“我看你们刚才说了些话?”

“他问我买蛋糕是不是给孩子吃的。”陈浮一边说话一边启动车子,在车子亮起车灯,发动的那一刹那,他笑了起来,“我没好意思和他说吃蛋糕的就是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老头子。”

他们开完了最后的一点路。来到酒店房间的时候,陈浮将两块蛋糕摆在桌子上,巧克力的归自己,芒果味的归季迟。

他说:“今天晚上先随便庆祝一下,等过两天我想好了怎么庆祝再来——”

“这个不用你操心。”季迟娴熟的解开了蛋糕盒子,拿起蛋糕咬了一口,“我已经想好了具体要怎么庆祝。我觉得我们可以……”他的脸上突然有点痒,季迟一边说一边用手抓了一下脸,“可以开一个别开生面的——”

搔痒好像从脸上转移到了身上。

季迟又用手抓了一下胳膊。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屡次打断,这让他有点恼火,但在说完之前,他发现去厨房丢弃蛋糕盒子的陈浮已经转回了头,并且正奇怪地盯着他看。

季迟:“怎么了?”

“你过敏了。”陈浮说着走上前来,从季迟手里拿走了那个芒果蛋糕,他的眉头稍微拧了拧,“是因为芒果吗?”

“……唔?”季迟。

刚刚进入酒店休息的人又一次出现在了附近的私人医院。

医生下了诊断结果之后,漂亮的护士娴熟地给季迟打了针。陈浮和季迟休息室中等着药物生效。这个时候,季迟也终于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他脸上和胳膊上都冒起了红肿,红肿得还挺厉害的,一连就连成一片,远远看出简直像是被人全方位地揍了一次一样。

“毁容了。”季迟有点儿郁闷。

“没事,大概一会儿就好了。”陈浮安慰对方,另外他问,“比起这个,你以前芒果过敏吗?”

“从来没有这个毛病。”季迟回答,他想了想说,“也不一定是芒果,也许是傍晚我们路过花丛,沾到了什么东西的缘故。”

“有可能。”陈浮点了一下头。

并没有多久的时间,在打了针之后差不多十五分钟,季迟身上和脸上的红肿已经开始渐渐消退,等到半个小时的时候,所有冒起来的红肿都消失了,来得快去得也快,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中途这么折腾了一下,两人再一次回到酒店,已经到他们晚上睡觉的时间了。

季迟先去浴室洗了个澡,陈浮在外边烧了一壶水。

放在柜子角落的水壶咕噜噜地冒着热气,主人坐在靠窗的小茶桌边,他双腿交叠,目光落在茶桌的芒果蛋糕上。

只被咬了一口的蛋糕大部分还保持着完整,芒果果肉被切成丁状,密密麻麻地在奶油上铺了整整一层。

看上去还挺好吃的。

陈浮买的时候就是冲着它看上去足够可爱应该符合季迟的喜欢。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来自私人医生的诊断单,对着上面潦草的诊断结果看了好一会。

屋子里的水咕噜了半天,突然传来“啪”的一跳,水烧开了。

陈浮站起身的时候按着蛋糕拖纸的一角轻轻一旋,蛋糕就在桌子上滴溜溜地转了起来。而主人来到水壶旁边,提着它倒了两杯水,恰好这时候浴室的门打开,洗完了澡的季迟披着件浴袍走出来,两个人站在桌子边低声交谈……最后只剩下蛋糕,如同一个漂亮的少女,在跳一支孤独的舞曲。

“……等等,那是什么?”在两个人即将上床的时候,陈浮突然看见了什么,叫住季迟。

“怎么了?”季迟奇怪问。

陈浮拉住了季迟的右手,他刚才好像在对方掌心中瞥见了什么,现在定睛一看,果然发现对方的掌心中正有一道细细的痕迹,不太深,就是刚破皮的程度,现在已经结了血痂。

“这是什么时候碰到的?”陈浮问,他记得今天白天的时候还没在季迟手中看到这个痕迹。

然而对于这一点季迟也颇为茫然,他看着伤口回想了一会,没得出什么思路,干脆直接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碰墙壁或者干什么的时候划到了吧,这么细的伤口当时也不痛,就没有发现。”

陈浮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和对方一起躺了下去,临睡前,他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随口对季迟说:“对了,你什么时候再扮演点角色玩玩?太久没见你角色扮演了,我还有点怀念。”

季迟在黑暗中笑了一声。

陈浮感觉对方朝自己靠近了一点,他当仁不让地将人揽进怀中,正琢磨着吃点儿什么豆腐,就听对方说:“我觉得你的药效非同凡响,我已经差不多快被治愈了……”

对方就凑在自己的脖颈边。

温热的呼吸喷在陈浮的脖子上,敏感的部位因此而发生了轻微的紧绷。

陈浮将人往自己身上拉了拉,他在黑暗中亲吻对方的鼻梁与眼睛,他说:“是吗?”他正想说其实我并不是那么介意你的这个小小的毛病,就听另外一个人笃定回答,“没错,已经没有角色扮演的*了。”

这一声回答肯定得简直不像在说谎。

如果那些事情不是他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话,他一定已经相信了季迟。

这说谎技能简直出神入化,也许最适合对方的职业正是国际间谍……陈浮一边想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他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在戳破身边人的谎言上,也并不想戳破对方的谎言,因为——

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第二天是回城的时间,保守估计,从大学到纽约要开足足一个白天的车。

高速公路上的时间漫长又无聊,只有亲密的人坐在旁边聊天能够稍微缓解一二。就在他们开到一半,车子里的歌都快要放完了一轮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点情况。

那是一辆歪歪斜斜停在路旁红色兰博基尼,车前后放置着障碍牌,穿着清凉的女车主站在路肩上,看上去颇为焦急。

陈浮将车缓缓停在了红色轿车之后,他和季迟刚刚开门下车,那位金发美女已经快步走了上来说:“你好,我的车子爆胎了,而且我的同伴刚才撞了一下,现在感觉胸口有些不舒服——”

“我去换车胎。”随手的事情陈浮一向不太介意,否则刚才就不会将车子停下来了。他对季迟说。

季迟耸了耸肩膀:“我有一点医学常识。如果你不建议的话……”后面的半句话他是对那位金发美人儿说的。

“非常感谢!我爱你们!”金发女郎惊喜说道。

陈浮拿着备用车胎走向车子爆胎的右后轮。虽然对方的车子里头放着备用车胎没错,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千斤顶,最后还是陈浮从自己的车子里找来工具,将车子给抬了起来。

陈浮对着车轮蹲下去的时候,季迟正好打开车门去看平躺在车子后座,脸色有些苍白的黑头发姑娘。

黑头发女郎的喘息有点急促,季迟的手指落在对方胸口的位置,他用力均匀的按了几个部位,一边按一边询问对方:“这里会不会疼?……这边呢?……这样感觉有没有好一些?……这样呢?”

旋松螺丝,取下轮胎;换上轮胎,再重新拧紧。

在这一过程中,金发女郎蹲在旁边帮着不时递一递扳手顺便扶住轮胎。

仅仅十分钟的时间,陈浮已经将千斤顶再一次从车子底下拿了出来,车子的四个轮子重新着地,而这时候,季迟也刚刚将手从车子里另外一个姑娘用力起伏的胸口上收了回来。

陈浮站起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了这一幕。他的目光在这一位置停留了一会,继而不动声色地挪开了。

他对金发女郎说:“应该没有问题了……”

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被人拽着领子用力地亲了一口!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刚准备从车子上下来的季迟身上。

放肆的大笑从两位美女口中发出。

金发美人亲昵地对陈浮说:“希望我们下次能够再见!”

下一刻,车主已经上车,红色的跑车如同离弦的箭一样自高速公路冲出,坐在后车厢的另外的黑发女郎比金发女郎更加热情,她的上半身几乎探出了车窗,用力对着季迟挥了挥手,还大喊道:

“下次见,我叫苏,我的电话号码是——”

陈浮和季迟也上了车。

陈浮启动车子,车载音乐跟着启动,恰好轮到了一首悲伤的歌,第一句歌词就是“我有多少爱你不懂……”

季迟在车上抻了抻腰,刚才在另外车子里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直起腰过:“没多少时间了,如果没这个小意外,估计我们都已经到了纽约了……”

“确实没多久了,感觉累吗?”陈浮淡淡问。他按了一下换歌按钮,换了一首好听点的歌。

“还好,不算怎么累?”季迟觉得陈浮的口吻有点儿奇怪,他的回答不由自主地谨慎了饿一点。

“这倒不见得。”陈浮盯着前方的路面情况,“我看你刚才腰都没有直起来过,目不转睛的样子专注极了。”

“……”季迟。

他决定换一个正常点的话题:“晚上我们吃得好一点你说怎么样?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吃日本料理。”

“嗯。正适合偷懒去。”陈浮言简意赅,目视前方。

“……那晚上我来煮?”季迟琢磨了半天,觉得对方大概是这样的意思?

“呵。”陈浮只给了对方一声含义丰富的笑声。

季迟从来没有碰上这种几乎说不上话的情况,他突然之间完全不知道坐在旁边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说:“你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因为陈浮也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对劲。这点不对劲就是从他刚才看见季迟和另外一个女性亲密接触的时候开始的。

他当时有些不高兴,后来开车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呛对方两声,他也确实正在这么做。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儿不对劲。并且他跟着意识到,自己究竟为什么不对劲。

他在意识到的这一刹那之间,觉得胸口之中仿佛被人放入了跳跳糖,它们调皮捣蛋,翻天覆地,但确实——确实——非常甜蜜。

他忽然忍不住想笑。

但他用力克制住了自己发笑的*。

“你累了吗?我们换换开?”季迟这时候又问。

“不用。”陈浮说。

“你看上去兴致不太高。”季迟看着陈浮的脸笃定说。

“那一定是因为我兴致确实不太高。”陈浮回答对方,他在认真地让自己的神色不露端倪。

“……”季迟竟然想不到陈浮因为什么兴致不高,他在思索了一分钟之后放弃了,再一次直接询问对方,“你怎么了?”

是时候了!

“被美人亲了一口的感觉怎么样?一定还不错吧?”陈浮反问。

“……………………”季迟。他竟不知道如何解释,“那只是一个意外,我没有防备她的突然袭击。”并且他举例,“你也没有防备另外一个女人的突然袭击。”

“没错,这真让我不高兴。”陈浮寡淡说。

“我下次会注意的。”季迟承认了错误,“不过……”

“不过?”陈浮的声音小小地扬高了一个弧度。

“你居然会在意这个……”季迟说,“礼节性的意外?”

“那一定是因为——”陈浮拖长了声音。

“因为什么?”季迟突然有了些紧张,以至于他追问的速度快了一点,迫不及待了一点。

车厢里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只有车载音乐里甜美的女音在唱:“爱是一场繁华的梦/梦里有座彩虹的桥/桥上的你/桥下的我/牵手走在日与月的相逢……”

路上的车开始多了。

车子驶入车流之中,不久又驶入城市里。

高大的建筑代替了之前一望无际的田野与水面。

封闭的小小箱子包裹着亲密的两个人。

陈浮的声音似乎也掺入静而缓地流淌着的歌声里,变得宛若流水般涓潺:“那一定是因为,我感觉到嫉妒了……”

这一句话轻而易举地从陈浮嘴里说出来。

正如这一种感情在恰当的时候,轻而易举地从陈浮的心中伸出来。

它来得如此突兀而又自然。

当陈浮突然被这样的感情击中的时候,他茫然了一瞬,然后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他孩子气地和对方斗嘴。

一边认真地生气,一边认真地好笑。

在生气与好笑的冲击之中,感觉越来越清晰,感情越来越鲜明。

他将车子驶入别墅区,在熟悉的风景中拐了一个弯,他们就回到了家中。

季迟在刚才的那一句“嫉妒”之后就陷入了颇为震惊的沉默之中——那样的震惊都还残留在对方的脸上!

沉默五分钟之后,季迟消化了那种被球砸中脸的震撼,他开始亦步亦趋地跟着陈浮,非常非常多的话在这个时候同时冲击着他的脑海与心脏,但是同一时间,又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栓住了他的嘴巴,让这些话一点儿也说不出来,只能在自己心里翻滚发酵,反复酝酿着另外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在最后化为一个疑问:“你是说——”

陈浮将季迟抱了起来。

他轻松地把人抱进了怀里然后与对方一同倒在沙发上,又因为惯性而从沙发一路滚到了铺着地毯的地面。

两人上下交叠。

季迟压在陈浮身上。

他忽然又不想说话了。他只想抱住对方,用力地抱住对方,用自己生命抱住对方。

陈浮坐了起来,压在他身上的人自然而然坐在了他身上。

陈浮开口说话。

我想,我认为,我觉得?

我预料,我分析,我判断?

不不,都不是这些,决不是这些。

没有怀疑,没有复杂。

一份感情从天而降。

如同礼物突然造访。

他笑着说:“我爱你。”

爱情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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