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在如筝的推让下如棋献上了金玉满堂的彩瓷摆盘,如柏也为老太君奉上如筝提前为他选好的紫檀镶蜜蜡的如意,老太君微笑收了,又夸了如柏几句,接着如书和如杉如楠也分别献上了寿礼,如筝这才起身来到中厅正中,打开待月手中捧着的一个赤色布包,一边一一拿出里面的东西,一边娓娓道来:
“孙女儿为老太君准备的贺礼是一套绣品,都是我亲手所绣,技艺粗糙,倒也应景,望祖母笑纳。”说着,便将绣品送到老太君面前桌上。
那是一套绣了百寿图案的绣品,除了团扇是白罗面子的,其他都是以秋香色杭绸作底 ,用黑色和彩色丝线遍绣寿字的日常所用小物,手绢,抹额,香囊,荷包,扇套,插屏一应俱全,虽不大,却绣的精致美观,尤其是插屏:九十九个各色丝线绣的不同字体的小寿字环绕着一个墨色的楷体大寿字,形制精美,颜色变幻,让人看了眼前一亮。
老太君捧在手里一一欣赏了,笑到:“好,好,筝儿的寿礼,祖母很喜欢,这么精细的绣工,你是花费了多久才绣成的啊,可怜见儿的……”
如筝看老太君真心高兴,心里也是喜滋滋的,笑着摇摇头:“小小礼物不值什么,只求能为老太君祈福增寿,便是孙女儿的造化了。”
老太君笑着拍拍她手:“好,好。”
林家的小辈们献完寿礼,便轮到各个姻亲家的小辈敬酒祝寿了,按往年约定俗成的规矩,薛林氏所出的薛瑜先端酒祝了寿,琳琅代表武国侯府也说了吉祥话,然后是凌家凌朔风和凌霜z,老太君看着他们笑的开怀,又细细问了武威侯夫人叶氏兄妹几人议亲的事情,弄的霜z也难得红了脸。接着便轮到了通家之好的安国公府。
不出意外的,苏百川作为嫡长子先站了起来:“晚辈恭祝世祖母北堂萱茂,寿比松龄。”
老太君笑着摆摆手:“好,快坐下。”回头向廖氏道:“川哥儿也愈见挺拔俊秀了”廖氏笑到“不敢”老太君又转向凌夫人等人:“,老婆子我说句倚老卖老的话,你们几个可别恼,这可真把这满京师的才子都压下去了。”
几位夫人附和着,大家笑了一阵,又静了下来。
如筝看向苏有容,应该轮到他敬酒了。
苏有容微笑着端起酒杯,还未站起,薛瑜身旁的苏芷兰却抢先站起身:“晚辈也恭祝世祖母福寿绵长,莱彩承欢。”
她一言出口,满室都静了静,如筝心里也是一沉:大盛朝不似前朝嫡庶差距如云壤一般,按理说苏有容是兄长,又是男丁,应该是接着苏百川在苏芷兰之前祝寿的,却没想到被嫡出的妹妹抢了先,如筝心里不免愤愤:自家除了老太君首肯的如o,即使是如柏这个嫡长子,还是排在庶出的姐姐如棋后面才献上寿礼的,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却这样刻意压庶兄一头……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偷眼看了看苏有容,却见他面上并无愠色,只是把执杯的手收到唇边抿了一口,脸上始终是不变的闲适笑意。
如筝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升了起来:她还记得前世的他最重嫡庶之分,严守本分的同时也对自己庶子身份心存芥蒂,以至于很少去探望自己的姨娘叶氏,更是在被家族为了嫡子的利益牺牲掉之后一蹶不振,放浪形骸,才被如o利用来陷害自己的。
可看他现在这样子,似乎对苏芷兰僭越的行为浑不在意,如筝哪能不疑惑?
此时,廖氏起身说道:“芷兰,怎的如此无礼,你三哥还没有敬酒呢,还不快坐下!”苏芷兰听了,赶紧低头坐下,脸色却丝毫未变,反而带上一丝得意。
如筝听廖氏言辞虽厉,语气却十分缓和,苏芷兰又这样表情,不由得替苏有容愤愤不平,谁知苏有容却起身,摆摆手:“母亲,无妨,芷兰年幼,一时兴起,着急也是有的,都是为了世祖母高兴,没什么的。”一句话便将苏芷兰的僭越行为归为小孩子不懂事,轻描淡写地便化解了尴尬。
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对着老太君遥遥一祝:“晚辈恭祝世祖母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祝词不同于之前各家小辈,都是四字的吉祥话,虽然不甚文雅,却胜在新颖,仔细品来又很是吉祥,逗得老太君笑到:“好,好,容儿也是个伶俐的,这话儿啊,我看比他们说的都实在,我老婆子爱听。”说着,满饮一杯。
如筝知道,老太君这么说也有为他解围的缘故在里面,心里又是一暖:祖母才真是慈和无比之人。
气氛这才又活络起来,老太君继续问到:“我听说上次你替你三叔去南边办事,遇到盗匪了,没出什么危险吧?”
苏有容肃立答道:“是,幸得家丁壮健,我运气也不错,总算能全身而退,累世祖母挂念了。”
老太君笑到:“那就好,想你前几年出事,那时也是极凶险的,可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是真的,现下你帮国公府打理庶务,听你母亲说是极出色,现下你三叔已经把事情都交给你处置了?”
苏有容笑到:“世祖母夸奖了,我还小,哪能这么面面俱到呢,不过是三叔信任,多给了我点历练的机会,现在大事还都是由三叔和父亲大人定夺呢,我顶多也就算个跑腿的。”他说了句俏皮话,又逗得老太君笑了:
“好,好,你兄长于学业上光耀门庭,你在庶务上为尊长分忧,都是好孩子。”
苏有容微笑着一揖:“世祖母夸奖了,有容不敢。”
老太君赶忙让他坐下,大家又开始说笑饮宴。
如筝夹了一口琉璃笋丝慢慢嚼着,思绪却飞的远了,也许是感激前世的他拼命维护自己的缘故,如筝对苏有容的事情多了几份上心,他容止谈吐上巨大的变化,让她心里疑窦丛生,不由得后悔刚刚没有抓住机会问凌霜z三年前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起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难道是他也像自己一样,死去之后得了什么难得的机缘,才变成现在这样子?但如果那样,前世之事岂不是他也记得?!
想到这里,如筝不禁红了脸,偷眼打量他:可他看自己的眼神一直是坦坦荡荡的,不像是知道前世之事的样子,要不要试探他一下?
如筝心中天人交战之际,不期苏有容的目光却转向了自己这边,如筝纠结羞涩的表情便全入了他眼,他唇角一挑,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用筷子点了点身前放着的棋子饼,如筝先前还不解其意,待看到上面的芝麻,突然想到花厅里他逗自己那句话,不由得失笑,赶忙又端杯掩过了。
席间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待品完汤品,喝了爽口的茶水后,老太君笑着对众家夫人到:“承恩和采茵孝顺,给我老婆子特地请了京城富顺班来唱堂会,你们就陪我乐一乐,小辈们就让他们到园子里逛逛吧。”说着又转向如筝:“筝儿和柏儿替我好好招呼着,眼下菊花开的好,但仔细着别贪玩儿凉着了。”
如筝赶忙离座答道:“是,祖母,孙女儿已经令人将花园暖阁儿收拾出来了,里面的山茶也开了呢,我们到那里说话。”
老太君赞许地笑笑:“好。”便由各家夫人簇拥着向戏楼走去了。
如杉因为身体尚未恢复,向众人告了罪回荷香小筑去了,如楠则因为太小,也被乳母抱回了静园,如筝则带着众家少爷小姐向后花园暖阁走去。
到了暖阁,下人们已经将茶水小点摆好,如筝招呼着贵女们坐下吃茶,如柏则招呼凌朔风等几人。
因老太君她们听戏时间要很长,如筝怕众家小辈们枯坐无趣,便命人找了纸牌,双陆,围棋等等布置在暖阁里,琳琅刚一坐定便拉着霜z打起了双陆,还拽了如筝计分,如筝无奈,只好笑着吩咐照花和浣纱好好照料着,自己陪着两位大小姐玩儿,如书也凑热闹在旁边瞧着。
如o则拉了薛瑜如棋拿了纸笔画暖阁里的牡丹,时不时便传来一阵笑声,如筝瞟了瞟她们那边,见如o时常不经意地将画作举起,冲着苏百川的方向欣赏,如筝知道她一向于画技上十分自负,不过在苏百川这个大才子面前班门弄斧,不知是不是明智之举呢?
如柏招待着少爷们饮茶聊天,又问了苏百川一个学问上的疑惑,苏百川倒是仔细答了,凌朔风呆着无趣,看了看旁边的围棋盘,对苏有容到:“苏子渊,怎的,手谈一局?”
苏有容捧着茶碗笑到:“棋艺不佳,不敢献丑,我二哥是国手,叔罡兄不如找我二哥下棋。”
凌朔风瞟了一眼苏百川:“子澈棋艺太佳,走一步要算计三五十步,和他下棋太累,还是你棋风对我心思,别废话,过来下棋。”
苏有容摇摇头,叹了口气放下茶碗:“我懂了,你是怕我二哥赢你,专找我这不如你的来欺负,你岂不知和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的道理?”说着慢慢踱到棋盘边。
凌朔风失笑:“找你下棋,这般废话多!赶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