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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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出塞

西北的寒风十月下旬就呼啦啦地刮来,终于恢复正常了的金折桂每日上半天天光正好的时候做针线,下半天,依旧提着长枪去练枪。

十一月,天上开始落下小雪,天冷得屋子里烧着火盆也不觉暖和。

金折桂记起沈氏说过明年春要把花园收拾了,就提着长枪去花园里头,一番横扫,将枯萎的藤蔓打下来,与枯枝残叶聚拢在一处,拿了火石点燃了,然后又提着长枪在一旁练武。

“小前辈。”

金折桂回头,看见玉破禅腰上缠着鞭子,背上背着包袱,笑道:“你要走了?是我逼走你的。”

玉破禅忙道:“不关小前辈的事。”

梁松等人定会帮着她劝说玉破禅,玉破禅定是不耐烦被一群想要促成他们好事的人包围住,才决心要走,不然,他定要等到明年四五月才会出关。如今就连他的汗血宝马他也顾不得了要从花园逃走,如此怎么不关她的事。

“走好。”金折桂道,依稀记得自己跟玉破禅说“我答应跟你好”那天也下着雪,心叹自己竟然也有伤春悲秋的这一天。

“要不要切磋一下?”玉破禅将手搭在腰上鞭子上。

金折桂扭头向院子那看了眼,玉破禅远远地瞧见郁观音晃悠悠地裹着袍子来了,心知金折桂这是要敢郁观音切磋,悻悻地拱了拱手,抱着拳转身向花园墙边去,远远地一跃,两手扒在墙头,待坐在前头看见浓烟燃起处,郁观音已经跟金折桂缠斗起来,便跳下墙,迈步进去茫茫大雪中。

“那小子走了。”郁观音嗤笑道。

金折桂点了点头,未免力气松懈下去,不肯开口说话。

郁观音嬉笑道:“你这丫头真是脸皮厚。”她看金折桂的枪法就如儿戏一般,料到她是跟错了师父,结果越学越差,于是提着长枪一挑,就将金折桂的长枪挑开。

“娘娘,你教我鲜卑话吧。”金折桂待捡起长枪,又笑嘻嘻地围在郁观音身边。

“嫁不成那小子,将来出不了关,还要学?”郁观音奚落道。

金折桂虱子多了不痒,笑道:“为什么不学?将来嫁不出去,学着娘娘你假死,我也要出关。”

“你这是什么人呀,听师兄说你小小年纪,还是娇滴滴的小女孩儿,就对自己十分狠辣。”郁观音想着沈氏是十足的淑女,金将晚是宽于对己严于律人的人,都不像是把金折桂养成这性子的人。

金折桂笑道:“我上辈子就是到处游窜的人,一副好嗓子,哪里有人生孩子娶妻死人,往哪里凑,跟人家戏班子一起胡乱唱两句,又有银子接着流窜了。”

“好一个享不得福的命,按说你跟玉破八没成,我都不稀得搭理你。但谁叫咱们也算投缘呢,我教教你就是了。想我们师兄妹们当初劫镖的时候……”

“你们不是镖局吗?还劫镖?”金折桂伸手抹去额头的汗,心想范康、郁观音这都是什么人呀。

郁观音笑道:“黑吃黑的事,你这丫头又不是没见过。”说着,就一边跟金折桂比试枪法,一边教导她鲜卑话。

到了傍晚,众人都知道玉破禅走了,梁松等人本意是要带着大黑去追,但北风大雪掩盖了踪迹,就连大黑也寻不到玉破禅的气息。于是众人想着明年去大黑山谷的时候,玉破禅总会回来,于是安心留下。

大雪到了十二月,就成了暴雪。

金将晚回宅子的日子越来越短,金折桂那点子伤春悲秋也因屡屡听说西陵城里民居被大雪压垮,大营里马匹兵卒被冻死数百等消息打散。

待到十二月三十日晚,金折桂、金将晚等人都聚在一处过年。

许久不曾吃到新鲜的菜蔬,好不容易金老夫人打发人送来了一些,众人吃着,不觉都胃口大开,独有金洁桂,因柳四逋还留在营地,有些闷闷不乐。

过了一更,忽地有人来报柳四逋回来了,金将晚大感意外,慌忙叫了他来,问道:“不好好在营地,过来做什么?给大营里送去的酒肉莫不是不够?”

柳四逋慌张道:“伯父,西陵城外来了一群拖家带口的鲜卑人,据说是拓跋人,这事该如何处置?外头又要下雪了。”

金将晚握着筷子,咬牙道:“先去瞧瞧。”

暴风雪一来,城外的鲜卑人定只有死路一条,但若放进城来,若那些拓跋人恩将仇报呢?毕竟,拓跋人早先还跟钱老舅爷等人勾结过呢。

“我也去。”金折桂赶紧跟着起来。

梁松等人纷纷起身,沈氏忙拉住金折桂:“魁星,你别胡闹。若是风吹得头疼了……”

“母亲没事,叫二姐、阿五陪着你守夜。我跟娘娘一起去。”金折桂伸手拉了郁观音一把。

郁观音笑道:“我的人是慕容部落的,拓跋人被冻死,跟我有什么相干?”

“亏你还叫观音。”蒙战低声嘀咕。

金将晚道:“这是我的事,跟诸位不相干,诸位接着吃酒吧。”说罢,裹着披风随着金折桂出去,半路上回头,见金折桂、严颂、梁松等人跟着,又对金折桂道:“你回去。”

“父亲,走吧,大黑的天,谁能看见我?”金折桂揽着金将晚的手臂说。

金将晚推了她两下,看她这般固执,又听柳四逋说部下并西陵城县令等都在等着他,于是大步流星地向外去,出了门,翻身上马,又瞧见金折桂、郁观音二人裹得严严实实,不出声不会被人察觉出是女子,这才放下心来。

“将军,万万不能开了城门,咱们的人尚且吃不饱,放了他们进来,也没粮食给他们。况且,他们若是杀人放火,咱们拦也拦不住他们。”西陵城县令道。

金将晚点了点头,一路骑马奔到西城门门楼上,迈步上了城楼,居高临下看去,只见下面挤满了推着家当的拓跋人,不时有婴孩啼哭一声,听声音,那孩子似乎饿了许久。

“啧啧,可怜,我的部落就没这样的事。”郁观音啧啧出声。

听她这样说,不知她身份的人纷纷看向她。

金将晚心比郁观音软一些,看向西陵城县令,“若有粮食,给他们送下去一些。”

“将军,咱们城里也有灾民!况且扬州出事,这几年粮食贵的要命,就算是大户人家,也要数着人头煮饭。”西陵城县令又说,“将军是才来,并不知道,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待雪停了,替他们收拾收拾,不叫他们曝尸荒野,也算是咱们慈悲了一场。”

废话,不收拾,难道要叫城门外横尸无数?金折桂探头向城楼下看,见下面的人也知道有人在看,纷纷跪下磕头向楼上看来。

“父亲,先送些东西过去,叫他们挡一挡暴雪。祖母送来的东西,拿去给他们,就当是替祖母积福。”金折桂道。

“六妹,不可。将士们尚且没有,若知道将军将东西拿去给拓跋人,定会心中不甘,如此,也会影响士气。”柳四逋赶紧打断金折桂。

西陵城县令见金将晚过来竟是带了女儿和另一个女子同来,不禁重新看向金将晚。

“……倒不如不支会我这事。”金将晚无奈地说。

寒风吹开金折桂头上的兜帽,金折桂伸手抓住郁观音的衣襟,“你知道关外的地形,你知道哪里能叫他们去躲雪吗?”

郁观音伸手在金折桂手上一拍,“妮子就会胡说,我就算知道了,能告诉拓跋人?”

忽地一个女人在城楼下哭天抢地地嚎哭起来,两只手手足无措地拍着此时一声不吭的孩子,显然是那孩子被冻得出不了声了。

“父亲,拿筐子来,把孩子都吊上来,至于其他人,我带他们走。”金折桂趴在墙上说。

“小妮子哪里来的这么大善心。”郁观音笑了,“你知道带他们去哪?”

“去大黑山谷。”金折桂听玉破禅的话,那山谷当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

郁观音沉吟一番,她虽跟大黑是旧识,但并不知道大黑的山谷在哪里,若是能跟着去,那山谷里的汗血宝马……笑盈盈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胡闹。你怎么能去?”金将晚蹙眉。

“将军,我们去吧,我们去过一次。”梁松心知若非势同水火,金折桂待任何人都还算友好。

“梁大叔管不住大黑,还得我跟着去。”金折桂道,听那女人用鲜卑话哭喊,不觉心存不忍,心想这些当是拓跋庶民,不然也不会连个过冬的地方也没有。

金将晚道:“胡闹,你母亲身子骨重,你别吓着她。”

“父亲顺着母亲,母亲就吓不着。放心,虎父无犬女,等开春了,我就回来。”金折桂说着,转身拉着郁观音下城楼。

郁观音笑道:“你拉着我做什么?我可不做那大慈大悲的观世音。”

金将晚见梁松、蒙战等都跟着金折桂,赶紧要上前拦着她,拦了她一下,看见梁松、蒙战等人对金折桂的话无不遵从,且就连阿大四人,也是宁肯跟着金折桂,也不去追随玉破禅,忽地犹豫了,想起自己盼了许久才有这么一个女儿,又记起梁松含含糊糊地劝他把金折桂定给玉破禅,又说起金折桂想出关乃至于设法倒追玉破禅的话,心酸了一酸,手在金折桂肩头搭了一下,随后气恼道:“罢了罢了,反正你是成不了名门淑女了,去就去吧。待你回来,想要出关,也不用求旁人了,至于将来,大不了就在西陵城招赘。”

“父亲?”金折桂疑惑地看金将晚,见金将晚急红了眼,立时知道自己为追求玉破禅做的糊涂事,金将晚不知从哪里知道了。

“别看我,不是我说的。”郁观音摆手,心里纳闷金将晚这样的老古板怎地想通了?

“去吧,等明年春天回来看新弟弟。”金将晚一叹,开始后悔昔日将金折桂的功劳抢去了,若是由着她崭露头角,她也不会在玉破禅跟前丢那么大的脸。

“兴许是妹妹呢?”金折桂道。

“快呸两声,一定是弟弟。”金将晚信心十足地说,不好动用西陵城的东西,就叫柳四逋速速回去,将家中的马车、被子等送来一些。

柳四逋赶紧回家去,将城楼上的事说了一说,沈氏原本不肯叫金折桂出城,但她此时身怀六甲,又听说当着金折桂的面,城楼下有个孩子被冻死,当即也掉了眼泪,吩咐人将马车准备好,就叫人送到城楼外。

城门打开,城外的拓跋百姓欢喜地站起来,却见城里出来的是士兵,且个个持枪拔棒,先以为他们要动粗,赶紧护着家人向后退了几步,待瞧见城内出来一群人,却又有马车,热汤送出来,又欣喜若狂,随后见城门又关了,一时摸不着头脑。

金折桂的鲜卑话说的不地道,就逼着郁观音去说。

只见郁观音将漆黑的披风脱去,长发披散,露出如玉面容,声音和软地告诉他们要带着她们去马王的山谷,又劝说他们把孩子先送上去。

拓跋百姓哪里肯将孩子交出去,但听风声越发紧了,不一时,又有成片的雪花袭来,赶紧脱了衣裳裹住孩子,等城楼上送来竹筐,就将孩子放进去,然后恋恋不舍地赶着车,随着郁观音、金折桂等跟着传说中的马王大黑向雪中走去。

金折桂裹住头脸,兀自欢喜道:“难为父亲想通了。”

梁松一笑,金折桂虽是女儿,但金将晚多年无子,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只看金折桂的名字,就知道金将晚早年是把寄托在儿子身上的厚望寄托在金折桂身上了,等后头有了金蟾宫,才一心想叫金折桂去做淑女。

城楼上,金将晚只能看见金折桂走出百来步,眼前就被大雪笼罩,眼眶热了热,瞧见几十个拓跋小儿在城楼下呱呱啼哭,就道:“给夫人送去吧,叫阿五给孩子瞧瞧。”

“将军,招赘一事,可当真?”西陵城县令问。

金将晚脚步一顿,柳四逋也不禁向西陵城县令看去。

“……有好孩子,送来叫我瞧瞧吧。颂儿呢?”金将军扭头不见严颂,赶紧问柳四逋。

柳四逋回头四下里看了看,“大抵回家了,也有可能跟着出去了。早先他拿着伯母交给六妹妹的包袱出城了。”

金将晚心中一急,严颂素来迷迷糊糊的,这次千万别被夹!##$l&&~w*h*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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