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带土把我摔下去,对着他自己胸前空洞的伤口嗤笑了一声转身便走。
我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无数的想法,无数的不甘,无数的前思后想和诸多将来会发生的事都呈片段状飞快的接连闪过,然后我什么都没抓住,什么都没剩下。
我趴在血泊里,用一只露出骨茬的手抠住地面拼了命的想要向前爬。穿透四肢的扦插之术却像是几枚巨大的钉子,将我牢牢的钉在地上。
似乎是没过多久,又好像过了很久,我不知道,时间感已经混乱了。身体里的血像是都顺着四肢的伤口流出去了一样,我变得很冷。
终于有人走了出来,我费力的抬起头,看到一双脚踩在了血泊边缘,顺着那双瘦削的脚踝再向上看――
――是佐助。
经过这么多天的修养,他的脸色仍旧苍白的不可思议。佐助有些泛出淡青色的薄唇颤抖了几下,什么都没说。我的呼吸凝滞了一瞬,忽然觉得自己的狼狈在他的眼神里无所遁形。
吸饱了血液,洞穿手脚的枝干迅速枯萎,最后化成齑粉湮灭在了空气中。禁锢住我的枷锁消失不见,我挣扎着爬了几下还是没能成功爬起来。
我本想想伸出手去拉他,佐助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我的手跌跌撞撞的站住:“……你骗我?”
“佐,佐助……”
我小心翼翼的叫他,却看到佐助瞪着我,眼睛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你看,你完蛋了。
我听到失血过多不太清楚的脑子里有一道声音冷漠的讽刺道。
你完蛋了,你处心积虑最想隐瞒的人还是知道了真相。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沉默许久,最终打破僵局的人还是创造了这一局面的宇智波带土。
他从佐助身后没有光的阴影中缓缓走出,被我打破了大半的面具已经摘掉了,宇智波带土就用着我记忆里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居高临下的望了我一眼。
明明一手促成佐助知道真相的人是他,把我最想藏起来的一道伤疤生生撕开将烂肉脓液都暴露出来的人也是他,而他反而看不出有什么愉快的样子。
“伤的不重,我避开要害了。”
宇智波带土淡漠道。
“你闭嘴!”
佐助怒吼。
他的身体状况并不理想,这么一吼就像是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佐助连站稳都有些困难的踉跄几步,一旁的宇智波带土象征性的虚扶了他一把,又被狠狠推开。
佐助身形不稳的晃了晃,下一秒,便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他摔在血泊中,惨白的皮肤染上了我的血。我用力一挣,被洞穿的手脚居然还能动作起来。我手脚并用的爬到佐助身边,颤抖着查看了一下他的情况。
宇智波带土眼神讽刺的在我身上扫了一眼:“我是不是该把空间留给你们这对兄弟?”
“……你告诉他了?”
“这是你的错。”宇智波带土似是对我很有耐心,他声音温和道:“我本不想这么早告知他真相,是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佐助抓挠着喉咙的皮肤,痛苦的喘息着,连我的触碰也被他推开。手臂上本来就被扦插之术豁开的伤口又撕裂了一小块,血浸透了族服长袍的袖子,顺着我的胳膊淌了下来。我跪在佐助身边,抬眼看了一眼宇智波带土。
“我真想杀了你。”
“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说着,宇智波带土挥动手臂,火云袍宽松的衣袖掩着他的身形,长袖所及之处的身体被隐匿进了神威空间当中,最后只剩下那枚赤红色的独眼还在冷冷的凝视着我。
“是吗。”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拖着流血的手脚从地上爬起来。
佐助的情况不太好,过度的呼吸却始终汲取不到空气,原本惨白灰白的脸也被窒息感憋出了一抹血色。我抱起佐助揽在怀里,往上托了托,用还没完全弄脏的衣袖擦掉我不小心蹭在他脸上的血,转过头,我对着宇智波带土一字一顿道:“我在地狱里等着你。”
“……我早就在地狱里了。”
他神色晦暗不明道,最后一点声音也被神威独有的时空间忍术吞噬殆尽。
我抱着佐助转身便走。
也许是窒息,又或者是开始憎恨我,佐助在我怀里挣扎的厉害。我又不敢打晕他,便忍着伤势恶化的疼痛感控制住他的动作抱着他往回走,一步踩出一个血脚印。
奇怪。
明明以前小时候我连手指被纸划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都要去跟哥哥哭诉上十分钟,可现在我伤的这么重,却一点都不怕疼了。
等我把佐助在床铺上放下时,他连视线都开始不那么清明。
我在腰后的忍具包中摸出一颗增血丸丢进嘴里吃下,味道怪异的补血药慢慢起了效果,我的脑子总算是又开始运转了起来。
“慢慢呼吸,不要想别的事,佐助,你看着我。”
我小声唤了一句。
“……你看着我。”
“佐助……你看一眼我。”
他毫无反应的闭上眼睛。
我按住他的肩膀,俯下了身去。这算不得亲吻,只是他不稳的气息与我的气息融在一起,由我来重新理顺了他散乱的呼吸节奏。
豆大的烛火微弱的跃动几下终于燃尽了所有的光亮,几缕青烟自熄灭的灯火中飘出,‘嘶’的一声轻响打破了沉默。
佐助缓过劲儿来,一跃而起。他单手扣住我的脖子把我压在了身下。汩汩冒出的血透过衣服洇湿了被褥,我平静的望着佐助。在黑暗当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而我却看到了他满眼都是绝望。
“你为什么骗我。”
佐助声音嘶哑的质问,一句又一句。
“为什么要骗我……”
“你和鼬……为什么骗我。”
他每说一句,扣住我喉咙的手就要收紧一分。方才呼吸不畅的人还是他,此刻的情势忽而调转了过来,窒息的人又从他变成了我。供血和氧气被另外一个我亲手阻绝,我毫不反抗,因为本来就是我的错。
都是我害的。
我害的他什么都不剩了,哪里都回不去,也没有了最爱的哥哥。
都是我害的。
刹那间佐助的眼底酝酿起了浓墨重彩的红色,漆黑的瞳仁分化出三枚勾玉,衬着他绝望的眼神,绮丽又不详。
咽喉被死死扼住让我吐不出半个字,我抿抿嘴对他露出一个往日里安抚他时用惯了的笑脸,只无声的对他道:“……对不起。”
我没奢求他原谅。
我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梦里的哥哥因我而死,佐助也松开了我的手,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脆弱的颈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渐渐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了佐助红得更盛的双目。黑色的六瓣花悄然盛开,怒放到了极致,从中有无色的水珠滴落,落在我身上,比我的血还烫。
真好啊,鼬哥的心愿,我总算可以完成一件。佐助的眼睛可以看得更远了。
在陷入黑暗之前,我心满意足的想着。
就算他不原谅我,一命换一命,我也不欠他什么了。
现在才开始后悔走上这条路好像太晚,我只是有些遗憾,如果我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熟悉的第七班,见不到师父,见不到小叔叔,也不能再见到我的哥哥。
可是留下来反而无路可走,我没勇气再继续活了。
意识在迷蒙的深渊中起伏不定,我想我是时候该走了。我原想就这么睡过去,干脆一睡不醒就好,却感受到了有人在拽着我拼命往回拉扯着,不想让我走。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有人在说话,用紧绷到近乎于脆弱的声音询问着:“为什么他还没醒过来。”
然后我就被拉扯得更紧了一些,另一个声音回答道:“你别这么急躁啊,佐助。”
为什么这个人要叫我的名字,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我没急躁。”
“还不是你自己掐的……”
“鬼灯水月你给我闭嘴!”
“哈?香磷你讲不讲道理啊,明明就是佐助动的手,跟我没关系吧。”
“总之闭嘴!”
更多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他们吵了起来。
我被一声高过一声的声音超得头疼,拉着我的人由始终不肯放我走。拽着我的那股力量狡猾的很,趁着我被声音吵得一分神,就直接把我拽回了原位上。
四周又从吵闹变得安静了下去,在安静而无光的环境中,我久违的产生了一丝倦怠的困意。
尽管声音消失了,我得感官反而因为连接上了身体而变得清晰了不少。有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了我额上,拂去那些碎发后在我的眉目间缓慢的触碰,睡意都被那只手给扫空了。
“……给了我光之后,你又想独自一人离开吗。”
我睁开了眼。
醒来时我躺在松软的被褥间,有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晃得我不知多久没见过光线的双眼阵阵酸痛。映入眼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唯独那抹潮水般涌来的赤红色分外明晰,浓艳到像是一汪化不开的血池。
我撑着床坐起来,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原本洞穿了手脚的伤痕已经干燥结痂,伤的最重,露出骨茬的那道豁口也被绷带整整齐齐的包扎好,甚至连污脏的族服都换成了新的,干净的叠起来堆放在枕头边上。
我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醒过来。
也没想到自己醒来时,能用如此平静的表情面对跪坐在床边的佐助。
视线开始由模糊转向明晰,我渐渐看清了近在咫尺的佐助的脸。万花筒写轮眼的图案安静而狰狞的盘踞在他眼底,看到我没能死成,佐助重新伸出手扣住了我的脖子。
我没躲,他反而一分一毫的力气都没用出来。
“恨我吗?”
“……”
“还救我干什么,为什么不干脆点掐死我之后,一把火烧了尸体呢。”
“你没有决定的权利。”佐助蓦地抬眼:“你的全部都是我的,就算你死了以后,尸骨也该归我所有。”
我恍惚间好像又听到了意识沉浮时那道紧绷得几欲断裂的声音,佐助如同草s剑的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染了血也淬了火,我小小的影子倒影在那双眼睛里,乍一看倒像是我被淹没在了血池和火海当中。
佐助掐着我的脖子,我捧着他的脸。我笑了,他眼中小小的倒影也跟着一起笑了。
“我这些年坏事做尽,手都脏了。就剩这颗心还没脏,里头干干净净的装的都是你。你看得上的话就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