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鬼渊有点像一个大肚子的酒坛子,两头窄中间宽,里面飘着厚厚的鬼雾。往下看隐隐能见着一座小岛,岛上生着一棵巨树。
一条羊肠小道盘旋而下,道边坐落着座座青冢。青冢上生着墨绿色的荒草,伴着坟前那盏盏素灯笼,看着有些荒凉。
万鬼渊极少有人气,云草的到来引来不小的轰动,不少亡魂坐在自己的坟头上翘首以盼。待见着个陌生的面孔的时候,一个个忍不住露出失望的表情,有的甚至于还抹起了泪。惧于云草身上的威压,倒是没有恶鬼上前拦路。有那认识茅大和艳娘的,才会上前搭两句话,言语间多有问人世之事的,云草知道就会说两句,不知道的便默不做声。这样一路往下走,倒是走了半日。
住在万鬼渊里的大多是死人的亡魂,他们修坟做屋,好似活着一般的过着日子。来的早的,大多住在上面,毕竟觅食容易。来的晚的,却是要往下走。当然也有些老鬼,喜欢深居浅出,自个往渊底去住的。茅大虽自己说住在渊底,不过就云草观察应该是住在半腰上,万鬼渊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许多。
待到了茅大的住处,茅大将一块黑漆漆的木牌抛向了坟前的旗幡。就听着“嘚嘚嘚”的几声响,墓门开了。云草往里面看去,却见着一个小院,院里有三间屋子,左边屋檐下挂着一盏红灯笼,灯笼下的窗户上还贴着张喜字。院里也干净的很,只右边有一棵低矮的老槐树。虽错了季节,却开着一树的繁花。云草点了点头,想着若不是万鬼渊失了补魂草,茅大和艳娘住在这里倒也自在。
“师叔,请。艳娘,快给师叔挪个木墩过来,就摆在鬼槐下面。我是知道的,师叔自来喜爱风雅。”茅大笑着道。
“是矣,我瞧着这槐树开的花极好。”云草笑眯眯的道。
“哎,我这就去。”艳娘答应着就进了屋子。
“师叔,师傅师祖他们怎么样呢?可还活着?”茅大忍了一路终于问出了心底的话。不是他不想问,而是不敢。
云草沉默半响,这才缓缓道:“除了南烛和茅二,其它的都殁了。凶手也找到了,是石蕊她娘,也已浮诛。师叔无能,没能亲自杀了仇人,也未能带回她的头颅来祭奠师傅他们。”
茅大听了呆了半响,忽的嚎啕大哭起来。艳娘从屋子里出来,欲上前劝他,被云草止住了,她道:“让他哭吧,哭过了心里总会好受些,憋在心里成了心魔就不好了。”
茅大哭了一会子,这才勉强止了哭声,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看着云草。他一个草莽大汉,竟哭的像个孩子,师叔也就罢了到底是长辈,可是艳娘呢?会不会觉得自己经不起风雨?
“相公,心里可觉得好受了些?”艳娘却一脸心疼的道。
“艳娘,你别担心,我没事,我早该料到的。我只是,只是一想到师傅他们,我这心里就...”茅大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只师傅师祖一向心疼你,师弟他们几个也敬重你,他们定是都希望你好好的,不希望你一直为他们难过。”艳娘劝解道。她伴着茅大长大,知道茅大是个至情至性的人。灵寂宗的众人,对于茅大来说都跟家人一样。
“艳娘你说的对,师傅他老人家最是豁达。若是见着我如今这个样子,定会骂我没出息。我要努力修炼,要早些出鬼域,好替师傅看顾宗门,他和师祖往日里最喜欢念叨宗门根基不可抛。”茅大自言自语道。忽地想起没有问问灵寂宗还在不在原处,忙怀着忐忑的心对云草道:“师叔,宗里如今如何?”
“那件事之后,宗里先是封山十年。后来陆续招了些弟子,有几个资质还很不错。早前我让茅二做的掌门,别看他往日里懒散,做了掌门后,知事了也稳重了。只他同你一般性子有些憨,做了掌门后,一心扑在宗务上。我怕耽误他修炼,便提了个性格活泛的弟子做掌门。这次出来的时候,已重起了护山大阵,弟子们的安危总算有了些保障。且又请了两位宗师入宗,好教习弟子学习炼丹炼器之术,一切总归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在走,你且放宽心。南烛也懂事多了,只时常想起你们。对了,我找了个护山兽,是只灵猴,跟南烛的关系很好,两个如今一起住在仙桃山上,日子美的很。你不知道,仙桃山如今长满了桃花,春日的时候美的很。宗里的灵气随着护山大阵重起恢复了些,若是你回去,定会发现宗门大变了样。你莫心急,鬼修一途比道修的路难走的多,需打好根基才行。”云草难得的多絮叨了两句。
“多亏了师叔,若没有师叔,宗门恐是保不住了。若是师傅知道宗门还在,定会非常开心。若是他们还活着,又不知有多高兴?”茅大有些开心又有些心酸的道。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云草劝了一句才转移话题道:“你是怎的来的万鬼渊?莫不是也有什么来历不成?可知,除了那些累世善人和有来历的,走上道途那一天,便意味着一旦身死便是彻底的消亡。”
“不瞒师叔,我爹娘原是道修,后因着一些事改走了鬼修的路子。在将我们送到灵寂宗之前,给我和茅二各留了一张祖传的道符,艳娘和娇娘也是他们给我们寻来的。对于怎么来的万鬼渊,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当我的魂魄就要消亡的时候,鬼符里冒出了一道玄黄之气,裹着我的魂魄就跑来了这里。”茅大解释道。
“玄黄之气?难怪。我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这么一个故事,说是在神州东边有一陈姓人家,因着世代行善,积了累世功德,以至于宅院顶上飘着三丈玄黄之气。道魔大战的时候,魔族从东而来,祸害了不少人家,惟这陈家一家幸免于难。却原来,某日里,有一道士途径陈家门外,得了碗水解渴,便为陈家算了一卦。说是陈家将有一大劫难,若想避之可借家宅上的功德之气结成符阵,自可避祸。”云草猜道。她之所以如此想,是因着那一日,她元神受到袭击的时候,原本沉寂于她识海里的玄黄之气护在了她的元神之前。说来这玄黄之气,还是因为在西凉城的那瓶玄净水得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