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敬平伏在程嘉树的肩头,痛哭不止。程嘉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摸着他的后背抚慰他,并用轻快的语气调侃道:
“你这人也真奇怪,刚才在甲方代表面前装得跟个职场精英似的,还煞有介事地和人家谈话,现在呢,哭得像个孩子……你到底有几重人格啊?”
刘敬平松开他,拿他递来的纸巾擦着眼泪鼻涕:
“我把最真实的自己给你。走吧,咱们兜风去!”
他发动了车子,这次却没有开得很快。暖风拂面,程嘉树感到很舒服,他知道刘敬平有许多未曾说出口的话,但他突然觉得,那些话说不说都没关系。
“哎,停车,停车!”他叫了起来,“前边有个银行,我要给家里寄钱。”
刘敬平连忙刹车,看着他拿出了一万,正要从书包里再掏一沓钱时,伸手飞快地抢走他的书包,抱在怀里:
“够了,够了!”
“什么够了?”
“你好不容易赚点钱,给自己多留点吧!你过得那么辛苦,在食堂吃饭都打最便宜的饭菜,就这么几件衣服都洗得发白了!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程嘉树笑了笑:
“我对自己好着呢,又没饿着又没冻着,我们学校的食堂本来就便宜,不买衣服是因为我对穿什么不感兴趣!好啦,快把书包给我!”
“不!”刘敬平固执地说,“你爸你妈太不称职了,你还要掏心窝子?你爸差点把你打死,都把你打进医院去了!要是我,早就不认他了!”
“你,你这人不仅记仇,还帮别人记仇?”程嘉树脸色黯然。
“他们根本不会对你好的!”刘敬平含泪喊道,“所以你就要对自己好!拒绝家里的索取有那么难吗?你就这么愚孝吗?”
“把书包给我!”程嘉树沉下面孔,伸出手去。
刘敬平紧紧搂住他的书包:
“不!不给你!”
程嘉树想强行抢下书包,见对方死不撒手,生气地大声吼道:
“刘敬平!疏不间亲你懂不懂?”
“程嘉树你不知好歹!拼命压榨自己,只知道满足别人!你对得起所有人,就是对不起你自己!你就是个傻逼!大傻逼!”刘敬平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凭什么干涉我?你是我什么人啊?”
“我是……你哥!”刘敬平瞪圆了眼睛,“我是你哥!我给你钱你不肯要,那我一定要保住你挣的这点钱!你给父母花钱,给我妹妹花钱,就是不给自己花钱!我必须让你改掉这臭毛病!”
程嘉树放弃了挣扎,无奈地看看手里的钱:
“唉,行吧,一万……也差不多了。”
等他寄了钱,走出银行大门,他发现刘敬平正倚着车门,站在那里吸烟。
他走上前去,刘敬平很自然地递给他一支,他轻轻推开:
“我不会。”
“抽着玩玩嘛!”
程嘉树略微一顿,接过那支烟和打火机。他笨拙地叼起香烟,研究着手里的打火机: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这玩意儿怎么用啊?”
刘敬平拿过来,伸出一条胳膊悄悄地环过程嘉树的脖子,把他圈在怀里,用另一只手打着了火,阴阳怪气地说:
“给大佬点烟……”
“去你的。”程嘉树笑着推了他一把,捏着烟吸了一口,咳嗽了几声,埋怨道,“王金昊教我弹吉他又教我游泳,你呢,不教我学好,拉着我喝酒还让我抽烟,你说说,你这都什么人啊?”
“损友呗!”刘敬平心安理得地乜斜了眼看他。
“确实是损友,害得我不孝……”
刘敬平烦闷地吐出烟圈:
“古人说‘父慈子孝’,父不慈,子当然可以不孝。”
“你不必为我抱不平,这个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家庭是我家这样的。”
“我才不信!”
程嘉树没有与他争辩,淡淡地一笑,转移了话题:
“你的车很漂亮!能跟它自拍吗?”
刘敬平微微扬眉:
“小程程,原来你喜欢车啊!”
“这么酷的东西谁不喜欢?我只拍一张行吗?”程嘉树拿起手机。
刘敬平拦住他,搂着他的肩膀,举着自己的手机催促道:
“往前看,往前看,笑一笑……”
程嘉树猛地回忆起凌江笙抢拍的那张照片,他想,那是他和刘敬平的唯一一张合照,却被刘敬平毫不犹豫地删去了。他也当场就删除了照片,当时心口尖锐地疼了一下。如今他看见手机屏幕里刘敬平笑得那样天真可爱,想到总有一天会失去他,这么一想便心痛欲死:
“如果这小子只是一时兴起,这张照片就会是永远的伤,何必留下来徒增伤感呢?”
他转过身,从车座上抓出书包背好,尴尬地笑着说:
“哎,算了吧,不照了。”
“你怎么了?”刘敬平满脸茫然。
“没什么,”程嘉树开玩笑说,“不想和你同屏出现。”
刘敬平冷冷地瞪他。
“咱们的工资领完了,也没别的事啦。我要回去找静雪,你想兜风的话,去找艾乐康吧!给他打个电话,祝你们玩得开心!”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笑道:
“对了,你俩之前拍的照片都挺好看,我已经点赞了。这回你们再拍照,我也会点赞的,你就不要因为这点事不高兴啦。”
刘敬平大步走到他面前,眼中阴云密布:
“真扫兴,刚才还好好的!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程嘉树压下了不时翻涌上来的悲伤,“只是说到玩儿,我可就不会了……我不太会玩,其实我本来就是个无趣的人。你联系艾乐康吧,我感觉你俩能玩到一块儿去。”
他转身要走,刘敬平攥紧了他的手腕:
“你别想跑。”
他不由分说地将程嘉树拉到车子旁边,开了车门,把他按进座椅里,漆黑的眸子锁定了他:
“你为什么突然提起乐康?”
“我只是……只是觉得你俩关系好,这个时候你应该找他分享才对。”程嘉树嗫嚅道。
刘敬平凑近他,歪着脑袋,慢慢地为他系上安全带,声音低沉地说:
“我和他关系是好,但有些话,我只想对你说。你曾经猜测我有故事,没错,现在我就把我的故事告诉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