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 无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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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无间道

俞静之站在瞿嘉他们家门口, 瞅着那反锁的屋门, 严丝合缝紧闭的窗帘, 四周很安静,也站了足有五分多钟。

这门是敲还不是敲呢?

假若屋里没人, 那肯定是敲不开。

假若屋里真有人,有事,这门难道能敲得开?

多尴尬呢, 自家的宝贝儿子……至于另外那个, 虽说不是自家孩子, 感情深浅程度大不一样这没法儿比,可也是,也算是从小时侯就看到大的一个男孩子啊。

指甲攥进手心, 摁出一排印儿。唇膏的滋味都被抿了一嘴,口红都给吃了。

直到邻居大婶再次抻头出来,一瞧是生脸,立刻来了胡同小脚纠察队的精气神儿:“诶, 您这, 您找谁啊?”

俞静之一怔,忙说:“没有没有,我不找谁。”

说话都没敢放大声,不想惊动了大杂院里这帮闲杂无关的人。

“不找谁你站我家门口干吗呢?”大婶上下打量着, 这穿着打扮,确实不像偷车的,穿高跟鞋也跑不快啊。

“我也没站您家门口啊……”俞静之说。

她转身要走, 不甘心又回头问了一句:“瞿师傅在不在家?”

“哦,她出去啦,不在家。”邻居大婶说。

俞静之觉着自个儿心里有数了。她很有风度地点点头,轻声道谢,转身踩着高跟优雅地离开。

在秋季里俞教授一般穿一件洋装,领口系上浅色小丝巾,薄呢长裙,矮帮皮靴,在校园里也算一道很时髦的风景。打扮得就跟《大众电影》封面的谭晓燕、林芳兵似的,也是走在时代潮流前列的。

俞静之可也没有走远,今儿一定得见着儿子,一定把人领走。

她也没有手机大哥大,理所当然想到胡同口那个看起来像小卖部的窗口,这些地方都有公用电话。

周遥这一觉睡得太死,睡成一头猪样儿,鼻子吹泡,口水和泡泡都弄到瞿嘉下巴和胸口上。

跟瞿嘉折腾了大半宿,凌晨才睡,还要争个你来我往,你动手我动嘴的。大腿小腿紧绷着,有一回他直接抽筋了叫出声,闹得瞿嘉半夜从被窝儿里爬起来,给他揉腿肚子。

周遥很爷们的喊着“没事儿啊我没事儿”,小腿抽得他下半身各处零件乱抖。

筋转回来了就忘了疼了,就翻身再战。他简直比踢一场正式比赛还累呢——这事只有中场休息但不能换人啊。

特别喜欢。

特别的满足。

真喜欢他的瞿嘉同学。这个少年身上所有的,他都喜欢。

还是瞿嘉先醒的,被周遥扔在床脚的裤子兜里的震动声音叫醒了。

瞿嘉再次偷看了周遥的呼机,然后一脚把周遥踹醒。

周遥被踹得一脸懵逼的。

瞿嘉看着人:“你妈。”

周遥:“啊?”

俞静之就在短讯里说:【你昨晚上没回家,现在在哪里?你现在立刻出来,回家吧,我们有话和你说。】

瞿嘉盯着这条短讯半晌:“遥遥,你该走了。”

周遥睡眼惺忪,半身裸着裹在被子里,头发朝天撅成一大把葱,看过呼机之后说:“我妈来了。”

“?”瞿嘉瞅着他,“来哪儿了?”

周遥脸色没变,心跳已经加速:“来这儿了。”

瞿嘉也懵了:“你怎么知道?”

周遥看着好像没睡醒,脑筋可好使了,一下子就全醒了:“你看那电话号码,你不认识啊?”

瞿嘉还真是不记电话号码,对一切跟数字符号有关的就是一团浆糊。但周遥对数字异常敏感,做试卷他记答案,打牌他记牌,打电话他就能记住电话号码,对数字和公式过目不忘。尤其是这个经常出现在他call机显示屏上的熟悉号码,他那一阵子成天惦记收到的短讯号码。

“就是你们家胡同口小卖部的电话啊!”周遥小声说。

俩人从床上一跃而起,如临大敌,赶紧穿衣服……

周遥那天清早是翻墙走的。

真的就“学坏”了。

不能走平时那个胡同口了,瞿嘉一摆头,遥遥你从隔壁家院子的后山墙翻过去,就是另一条胡同,然后你往西,往另一个方向骑车就出去了。这些胡同都是两头相通,两边都是大马路。

周遥说:“那你呢?一起走吧。”

“我走哪去?”瞿嘉皱了下眉头,“这是我的家,我能跑哪去啊?”

跑得了猴子跑不了这座破庙,跑什么呢,早晚的事么。

瞿嘉托着周遥的屁/股大腿,把人送上山墙,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人。

然后把周遥的书包和自行车也从墙头扔了过去!

周遥从墙头露个脑袋,真他妈的受刺激,心惊胆战的:“我妈会不会真的上门过来骂你?”

“骂我就让她骂呗。”瞿嘉说。

“我跑了就是对你不仗义了。”周遥严肃地说,不走。

“你再不跑我就证据确凿得直接认罪了么,你傻啊,走呗。”瞿嘉说。

“嘉嘉。”周遥又舍不得了。

“我不是你对象儿么,让丈母娘骂两句算什么?”瞿嘉淡定一笑。

“我妈其实从来不骂人的,她也可要面子了,她讲素质的!”周遥还是挺有信心,“她要是真的跟你说什么,你就替我哄哄她呗,你嘴甜点儿多说几句好听的,也就哄好了……别听我妈说什么你又跟我闹别扭啊!”

“不会。”瞿嘉说。

“你妈怎么招呼我都给你挡着,没大事儿。”瞿嘉一挥手,行啦,甭婆婆妈妈的,赶紧溜吧。

就当这一宿你没来过,遥遥。

这边,俞静之在胡同口等了一刻钟,竟然没等着周遥骑车拐出来。她深吸了几口秋色凉风,理了理裙子,再钻小胡同,硬着头皮又把这段难捱的路走了一遍。

刚走到大杂院门口,还没迈上红漆小门的门槛,她一抬头:“……”

瞿连娣闷头走路魂不守舍,在自家门口人行道上走成了“8”字,正徘徊着进还是不进啊,也一抬头。

瞿连娣:“呦,您是……”

俞静之微愣,然后微笑:“瞿嘉妈妈?您好啊。”

瞿连娣倒吸一口气,心想真忒么完蛋了,瞿嘉你个小混蛋,坑你娘的。

瞿连娣下意识就点头,笑道:“您是,周遥妈妈。”

两位母亲之前没有正式见过面,也没聊过。但时间长了,从印象里,从各路第三者的闲言闲语描述中,神交已久,一眼就能认出对方是谁。

那长相,那打扮,那气质……还能认错了么。

瞿连娣笑得勉强:“您,您是来找我啊?”

言不由衷,知道这是过来找周遥的。

“嗯,是啊,来看看您!”俞静之也笑着,“认识您家瞿嘉很久了,两家孩子一起玩儿也这么些年,感情这么要好。以前我们还在电话里聊过,但一直都没有机会登门拜访您,所以今天我过来看看。”

这话说的,俞静之顺手递上一大盒水果。

这就是文化人儿的礼节习惯,上门绝不空手。刚才就在胡同口等回电的工夫,俞静之站那儿发愣,琢磨怎么办啊,顺手买了一礼盒的桃子。礼盒上标的“平谷大久保”,特好吃的大水蜜桃,正好拎着就来了。

“您出门刚回来么?”俞静之问。

“哦,早回来了,就,门口遛个早儿,在胡同口吃个早饭。”瞿连娣说。

“哦,我们家遥遥在你家吗?”俞静之突然问。

“啊?”瞿连娣看着对方,“遥遥?……遥遥不在啊,他怎么会在我们家?”

俞静之笑着:“哦,这样啊,他不在。”

瞿连娣是真不会撒谎,一句谎话出去了浑身都不自在,简直像从头顶劈下一道大雷把她砸得沮丧而昏乱。这辈子都是直爽而口快的人,没做过对不起人家的事。

她直接把一道红漆门堵上了,为两个孩子着想,今日无论如何把周遥妈挡回去再提后话——屋里那样能让人瞧见?

“您还有事吗?”瞿连娣小声道,“不然,那边有家老舍茶馆,挺高级的,我请您去坐坐,喝个大碗茶?”

“不用,我也没事。”俞静之推辞,“原本就是想过来看看您和瞿嘉的。”

“瞿嘉又惹事了么?可能昨晚又上哪玩儿去了呗,男孩子野在外面吃饭啊唱歌的,没准儿又去新街口那个歌厅唱歌去了!”瞿连娣搓着背包带子。

“是啊,可能。”俞静之一点头。

“我们瞿嘉就是别扭,脾气也不好,我老说他,教育他平时让着遥遥、多护着遥遥,他就是难得有你家遥遥一个好朋友,喜欢在一起打球踢球,所以才老是黏在一起,也没别的。我……我……”

瞿连娣胡诌都诌不下去,真没那个天赋,心里万般对不住周遥的妈妈,难受极了。

周遥妈妈显然还不知真相吧。

知道了还不得气疯了,换谁家家长能饶得了瞿嘉你个混账?还能给你送水果送桃子,得直接扔把菜刀过来。你凭什么欺负人家遥遥,人家养得那么优秀、清清白白的好孩子,你凭什么啊?

自己堵着门帮俩小混蛋遮掩扯谎,特别对不起别人家的妈妈。

想着,眼眶骤然就红了,嘴角委屈得微微发抖。

……

俞静之那时望着瞿连娣说话的样子,心里想,瞿嘉妈妈应该是还不知道吧。

即便察觉一些蛛丝马迹,老城区贫民陋巷里的人思想保守,眼界狭窄,就没见过外面那些花花世界,那些港台传过来的资本主义世界的“毒瘤”,肯定无法接受这种事,一定是天翻地覆的震动。

会很难受吧。

或者根本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这种事能随便乱说吗。

“没有,瞿师傅,我觉着瞿嘉这孩子挺好的。”俞静之说,“学校里发生过很多事我都知道,平时没机会跟您聊这些。遥遥一个外地转学过来的插班生,还挪地方转来两次,来北京这种大城市上学,当初也很难,多亏身边有这么个要好的朋友。瞿嘉在外边帮他打架那些事,还帮他把被人抢了的球鞋和钱都要回来,我都知道。”

“唉,打架……”瞿连娣无语。

“瞿嘉不帮他打,那不就是我们遥遥在外面挨打吗?”俞静之说,“瞿嘉这孩子有他的善良厚道,我知道他对遥遥真挺好的,孩子之间感情纯真烂漫,是真心的好。”

俞静之也说不下去,再说也快说秃噜了。

“我只希望俩孩子都能更好,高二了,及时收心,学业重要,别‘耽误’了,将来能有一个光明的前程。”俞静之强调说。

瞿连娣连忙点头认同,对,对。

俞静之说:“来日方长。”

瞿连娣再点头。

“你们瞿嘉是要报文科班还是理科班?”俞静之突然想起这个重要关节。

“肯定文科了。”瞿连娣实话实说,“他数理化是真不成!”

“哦,这样。”俞静之那悬吊的心缓缓往回一落,“遥遥肯定念理科,还是跟他爸一样,学理工吧。”

高二下半学期就要分班,将来不太可能还进同一所大学。少年时代再亲密的朋友,进入不同生活圈子,逐渐也就失去共同语言而渐行渐远,各走各的阳关道,各有各的归宿……希望如此吧。

“您家最近事我也听说了,孩子们都不容易,尤其瞿嘉还能努力念书,学习成绩还可以,我真心觉着他很有个性,是有天赋的一个学生,您平时别总是打击他,也多鼓励鼓励他!他如果愿意学音乐,随时都可以找我帮助他。”俞静之说,“我希望他能考上个好大学。”

……

俞静之往瞿连娣手里塞水果礼盒,俩人站在大院门口又是一番客气推托,推过来推过去,最后瞿连娣收下了这盒“平谷大久保”。

俞静之道别离开,笑着转过身,在秋风卷着落叶扫过眼前时,眼眶也突然酸涩。

可能被风吹得睫毛膏糊眼了,一阵疲惫,有那么一股想要流泪或者找个谁靠一靠的冲动。憋着一肚子话还谁都不能说。

将心比心,那时都觉着,当妈的真难啊!

教育别人家孩子教育了半辈子,唯独不知怎样管教自家孩子。这才是摆在心尖上的肉,真心疼心酸啊。欣慰于周遥的聪明早熟,又怕儿子太聪明太早熟,太惹人爱太多人惦记着了!

唯恐遥遥将来的人生不够顺利,得到的不是全天下最好的。

那个清早,两位万般为难的母亲,都没有向对方和盘托出实情,默默地又把实话吞了回去,都扯了谎,也就失去了第一次深入交流俩儿子感情状况的宝贵机会。

只能等待下一次“遭遇战”了。

瞿嘉搬了一张凳子坐在自家床前,坐得大刀金马的,专等周遥妈妈上门收拾他呢。就是端出一副准备上刑场接铡刀的气势,任打任骂。

昨夜体力消耗过大,实在饿昏他了,好像全身的蛋白质都流失掉了。瞿嘉又从冰箱里拿出烙饼,蘸着甜面酱卷大葱,大口大口咬着吃。

结果周遥妈就没进来,直接给挡门外了。知识分子做人矜持且有理有节,风度翩翩地又回去了。

进屋来的就只有瞿连娣。

母子俩互相对视,深深的、含义复杂的那么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

瞿嘉用力咀嚼烙饼,猛地转过脸去,看着别处,表情也很固执,不想轻易认怂服软。小屋统共就那方寸地方,那方向映入两人眼帘的,就是瞿嘉的床。已经铺得平平整整,销毁了痕迹。

瞿连娣说:“遥遥走了?

瞿嘉面无表情点个头:“刚走。”

就是大清早儿刚走,怎样?

瞿连娣抿着嘴角,强忍一腔难为和委屈:“小年轻的关系好,亲密,以后也要有个分寸限度,不能再那样儿……瞿嘉你自个儿心里都明白。”

瞿嘉咬着下唇不讲话。

话说轻了不顶事,话说重了又怕瞿嘉犯脾气摔门走人以后都不回家了,瞿连娣就对儿子说:“瞿嘉,咱们确实比不上人家遥遥家里条件,平民小户没那些讲究,但做人求个正直正派无愧于心,绝不亏欠别人,别对不起人家!遥遥这么好,这么出色一个孩子,咱们不能拖累人家。”

瞿嘉沉默半刻,轻声说:“我知道。

“我不亏欠他,我不会对不起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唉唉,还好嘛。

鉴于这章断在不那么缺德吊胃口的地方,这个作者是不是周末可以再请一天假假?(求批准) 考完试的孩子们也正好出去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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