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惠仿佛是愣住了,好一阵她才慢慢地转过身,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都没说出口。
何陆云有些羞臊,走过来发急道:“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愿意?”
“不是……”周子惠总算是开了口,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可奈何,“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问题。”
郝国英的手术还没做,吉凶未卜,她哪有什么心绪考虑个人问题。而且,上一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被他弄灰了心,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看她太倒霉可怜她才这么说?一旦脑子清醒想清楚,谁知道又是个什么想法。
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做个普通的朋友。
何陆云也觉得自己表白的不是时候,人家妈妈还病着,他就急吼吼地说这些话,是不大合适,另外还有挟恩图报的嫌疑。
这么一想,他就有些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说:“好吧,刚才那些话你就先暂时当我没说过,先安安心心地照顾阿姨。”
周子惠微微点了下头,心想看吧!他果然就是这样想的,她只稍稍流露出拒绝的意思,他便顺水推舟地退了回去。
不过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她本来也没想着会和他复合。
何陆云倒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第二天仍是赶了个大早过来帮忙。不从男女情感的层面看,何主任其实还是个相当不错的人。
看他为母亲的事忙进忙出,周子惠也不是不感动,不过终究不是一码事。
周子惠知道他科里的事情也多,等郝国英被推进手术室后,便让他先去忙他自己的事情。
何陆云见暂时没什么事,三个人都等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也就听她的话回科里忙他自己的事情。只是还是不怎么太放心,临走时一再交代她,有事务必给他打电话。
他走了之后,等候区便只剩了周子惠和周明父女俩。周明显然有些紧张,一会坐一会站一会背着两手在廊道里来回地走。
周子惠自己心里也是一阵阵发慌,可看他这个样子,就不得不维持表面上的镇定,把他拉到等候的椅子上坐下,时不时地安慰一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周子惠一开始还能说些俏皮话逗父亲开心,但后来便说不出来了,而周明也没听的心情。
周子惠只能在心里无声地祈祷,希望母亲能够顺利度过难关,一家人好好地再也没事。
正低头祷告,忽觉身旁右手边的椅子一沉。她转头一看,便见何陆云在旁边坐下了。
他对着她微微笑了笑,伸出左手将她的搁在椅背上的右手轻轻握住。
“别担心!”何陆云说,“阿姨会没事的。”
周子惠看着他,虽然父亲在旁边,但这一刻她不想放开他递过来的这只手。她点点头,感觉着他手上传递过来的温暖和力量,顿时觉得很安心,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
十一点的时候,郝国英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她的手术很顺利。人出来后,大家都很激动,不单是周明和周子惠,何陆云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到晚上郝国英清醒过来后,众人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下。不过等几天后病理结果出来,才是真正让人放心的时候。只是因为她脑中那颗瘤子的位置较深,还是留下了一侧偏盲的后遗症。
郝国英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状态一天比一天好。这半个月里何陆云几乎每天都会来看郝国英。
郝国英虽说老实木讷,时间久了还是看出了点端倪。
这天周子惠下了班过来,正要推门进去,便听到母亲问父亲说:“何医生这么照顾咱们,是不是真对惠惠有意思啊?”
周明说她道:“安心养你的病,管那么多。”
郝国英不悦地说:“惠惠是我女儿,我怎么就不能管了?”
周明说:“我不是怕你费神吗?想多了又头疼。”
郝国英说:“也没啥费神的,我就是在想,惠惠跟小余谈着,肯定是跟何医生不能成了,还挺为这孩子难过的。”
周明说:“操什么闲心啊……”
“怎么站门口不进去啊?”周子惠正听得聚精会神,不妨身后忽然有人来了一句。
她不由吓了一跳,转过头便见何陆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背后。
“偷听叔叔阿姨说话啊你?”何陆云说。
“才没有!”周子惠涨红了脸说,想到刚才她妈说的那些话,对着何陆云难免便有了些不自在,也不进病房去了,掉过头便往外走。
何陆云忙跟上来,说:“你怎么了?”
“没怎么。”周子惠掩饰说,“就是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何陆云说。
他一直跟着周子惠到了楼下的花园。两个人这一阵见面机会其实不多,就算是见面也是一大堆人在一起,说不上什么话,难得有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
两人并肩绕着花园转着圈。
“这一阵累坏了吧?”何陆云有些心疼地说,其实不用问也看得到,这些天她又要上班又要抽空过来照顾郝国英,实在就没个闲的时候。
周子惠看了他一眼,说:“你也是……我妈的事这次多亏了你。”
“你非要跟我这么客气吗?”何陆云很不喜欢她这么客气,越是客气就越是生分,无形中就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了。
周子惠说:“该说的还是得说。”
何陆云站住脚,两人面对面,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看了她一会说:“说实话,你有时候还真是挺不讨人喜欢的,太一本正经了,一点也不乖巧。”
周子惠被他说的有点恼:“我一直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陆云往前一步靠近她:“生气了?”
周子惠把脸撇向一边,她的确是有些生气。她是不讨人喜欢,而他不是一直就不喜欢她吗?
何陆云看她这样又有些失悔,缓缓伸出手试探着握住她的肩膀,说:“对不起!”
周子惠说:“你其实说得对,我是不怎么讨人喜欢。”
何陆云说:“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对你和你的家人,我做什么都是乐意的。我不想总是听你对我说谢谢,你明白不明白?”
他想她把他当自己的家人,把他所有对她的照顾对她的好都当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话到嘴边,竟不好意思说出来。
周子惠望着他笑了笑,说:“我明白,以后不会对你说谢谢了。”
何陆云才不信她,问她说:“那你打算说什么?”
周子惠说:“你不喜欢听我说谢谢,那我说不谢不就行了?”
何陆云气的在她脸上拧了一把,手上滑腻的触感让他激灵了下,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激动的。
他不觉就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一冲动就做出失礼的事情来,便说:“走吧,外面冷,你感冒才好没多久,别又着凉了。”
回去的路上,何陆云问周子惠说:“我那天跟你说过的事,你考虑好了没有?”
周子惠说:“什么事?”
“就是我那天说的……要追你的事。”何陆云没办法,看她一脸想不起的样子,只好又把话说了一遍,因为觉得很没面子,语气便有些不耐烦。
“你不是说当你没说过吗?”周子惠说。
“我……”何陆云被她郁闷到不行,“我的意思是等你妈妈病好了你再考虑。这点理解能力都没,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我语文是语文老师教的。”周子惠无奈地说,“我可以向你保证。”
何陆云由不住笑,说:“你就跟我绕圈子吧!我知道你不想答应。”
周子惠说:“我不是在跟你绕圈子,我是觉得你很没有诚意,说是追,结果马上就问别人同意不同意……有你这么追人的吗?你到底追过女孩子没有?”
何陆云沉默了一会,说:“没追过……这是第一次。”
周子惠真没想到他的回答是这样的。不过他这么傲娇的人,恐怕也确实很难放下身段去追女孩子。可他这次居然说要追她。
她有些受宠若惊,一时竟不知道做何反应。
郝国英在神外住到月中便再也住不下去。每住一天都是钱哪!
周子惠看母亲这一段时间恢复的还不错,精神状态也挺好。征询李主任的意见,说是出院后三个月到半年复查一次也是可以的,她便给母亲办理了出院手续。
本来想让父母就在她的租屋里住上一段时间的,可郝国英又担心家里的猪呀鸭的,虽然走时托了邻居照看,总是不放心。
故而,两位老人家没在城里呆几天便回了乡下。走的时候怕周子惠阻止,便也没跟她说,两人偷偷地趁着她有天值班不在家的时候就坐大巴走了。
等到周子惠接到周明的电话时,他们俩已经坐着大巴车出了市区。
周子惠正上班,当然也就鞭长莫及,心里着急上火,却也无可奈何,只有交代他们路上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