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惠接到仇霖的电话时,正在科里跟着她的带教老师李荣值夜班。虽说没法和仇霖做成情侣,但也不是说连朋友都没得做。平心而论,仇霖人相当不错,虽说老实木讷了点,但对人体贴周到,脾气又好,应该算是好丈夫的不二人选。如果不是她心里早有了那个人,暂时没办法接受别人,或许她不会拒绝他。
电话接通,她只来得及喊出“仇老师”三个字,便听见仇霖冷冷的质问声:“你是不是喜欢何陆云?”
周子惠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一时愣住:“什么?”
“你喜欢的人是不是何陆云?”仇霖再次质问,这次的语速慢了很多,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的。
“我……”周子惠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现在他确实是知道了,承认亦或否认,其实很简单。她却无法开口,只能长久地保持沉默。
仇霖等了一会也就明白了,说:“好,你不用回答了。”
“我知道了。”他说,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周子惠对着被挂断的电话发了好一阵呆,泥人都有三分脾气,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仇霖发这么大的火。
她有些伤感地想,以后恐怕和仇霖做不成朋友了。
李荣看她神情有些不对,就问:“出什么事了吗?”
周子惠强撑着笑脸对她摇摇头:“没事。”
李荣跟仇霖差不多大,已经是一对可爱双胞胎的妈妈。她人很温柔,平时在周子惠面前并不摆老师的架子,近一个月相处下来,两人已经成了好朋友。看着李荣,周子惠就忍不住想起仇霖,在心血管科一年,仇霖可没少照顾她。现在弄成这副样子,虽非她所愿,但内心里她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他。
以后再见面可有多尴尬,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想到这些,周子惠就坐立难安。她不知道仇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暗恋何陆云这件事她连常思都没告诉过,又怎么会告诉其他人?除非是何陆云……
当然这只是她的揣测,周子惠打心眼里不希望这是真的。先不说何陆云的人品,单只说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他把他俩的事情告诉仇霖对他有什么好处?
可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难道还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的事情?如果是,那就太可怕了。要是给别有居心的人反应到院里……
周子惠六神无主,辗转了一夜都没睡着。早晨起来,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偷偷给何陆云拨了个电话,谁知那边却是关机状态。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越发的胡思乱想起来,只想赶快下班好去找何陆云当面问问。好在周六没有交班会,接班医生一来,她就跟李荣下了班。
说实话,这个时候何陆云在哪里,周子惠也不太清楚。他自己有公寓,平时都住在公寓里,但周末和过年过节时就不好说了。
常思那里她也不好打电话去问,只有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去了何陆云的公寓。
何陆云的公寓所在的住宅区离医院也就半个小时车程,乘地铁过去只需十来分钟,十分方便。周子惠到那里时不过八点十几分。距离上次她来这里已过去两个月之久,她仍记得那时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那天早上她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从他家里出来。没想到刚出小区门,就被两个骑摩托的小流氓抢了包,狼狈不堪,一个人在那里孤立无援,却到底没有回去向他求助。
周子惠在何陆云的公寓门前站了好一会才举手敲门。门没敲几下就开了,她没想到他真的在家,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就见何陆云从里面探出脑袋说:“怎么又回来了?”
说完就愣住了。他应该才刚刚洗过澡,乌黑的头发略显凌乱,正湿哒哒往下滴着水。眼镜也没戴,一双俊眼沾染了湿气,朦胧中带了几分疏离冷淡。
何陆云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冷着脸眯细了眼看她。他本以为是何陆远去而复返呢!怎么倒是她?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他很知道她那个尿性,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她是不会来的。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问她说:“你来干什么?”语气生硬,问得很不客气,一点也没有欢迎她的意思。
周子惠觉得难堪极了,见何陆云堵在门口,完全没有进屋里交谈的意思,也只得就在门口把事情说了:“昨晚上仇霖给我打了电话……他好像……”她尽量把声音放得很低,以避免让其他人听到的可能性。
没等她说完,何陆云就打断了她:“进来说!”他将门推开,随后便转身走了进去。
周子惠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发呆。
大概是因为在家里,他今天穿的十分随意。白色宽松短袖衫的低v领半掩半露着结实的胸膛,下面搭一条浅灰色休闲长裤,背影修长匀称,真是叫人赏心悦目。
周子惠心里嘭咚咚乱跳,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回身将门拉上。
他家里没有女士拖鞋,她脱了鞋光着脚走到客厅。何陆云站在沙发背后,继续拿毛巾擦着头发,表情仍是冷冰冰的,也没招呼她坐。
“什么事?说吧!”他有些不耐烦地问她。
周子惠只有站着对他说:“仇老师他……好像知道我们的事了,昨晚打电话来质问我。”
何陆云“嗯”了一声:“然后呢?”
周子惠看看他,又低下头:“我没对他说过我们的事,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就过来问问你,有没有跟他说过?”
何陆云从另一侧转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懒懒地将一只腿翘到另外一只腿上。原来她是为着这个事来的。看来昨晚上他是真的酒后失言说了不该说的话,到底说了什么呢?他揉着眉心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他仍记得他当时如何闹着要去找周子惠,然后仇霖又怎么拉着他不让,说:“算了,人小周不喜欢我,也不能强迫人家喜欢是吧?”
那他说了什么?何陆云的记忆慢慢在苏醒,他终于想起自己说了什么:“可她喜欢我啊!”
之后……就闹成那样了。
所以说喝酒误事。
不过他所说的至多也就这一句,因为后面仇霖就没给过他说话的机会。再后来何陆远来了,仇霖便放开他走了。再之后的事情里仇霖根本就不在场,要有什么不该说的说漏了嘴的,恐怕就只能是天知道,地知道,还有他哥何陆远知道。仇霖现在的认知里,应该也就只有“周子惠喜欢的人是何陆云”这个事实,不会再有更多。
他没有想到的是仇霖竟会打电话给周子惠求证,这一求证,居然就把她给吓过来了。我们的事?她不是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吗?那他们还有什么事?何陆云双手抱胸注目瞧向周子惠,唇角扯出些嘲讽的笑意:“我们什么事?”
周子惠被他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何陆云继续又问:“说啊,我们有什么事?”
周子惠被他逼得满面通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们没什么事。”
何陆云“嗤”了声:“那不就得了,没什么事你怕什么?”
周子惠无言以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又开口说:“是我说错话了。”她转过身哆哆嗦嗦往门口走,一面道歉,“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何陆云站起身道:“等等!”
周子惠下意识顿住脚,只觉脑袋嗡嗡嗡地作响。她就不该来,明知道会自取其辱,还巴巴地跑过来。仇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她够聪明,就根本该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何陆云走到她身边,看她那副模样,有些不忍心,但想到那晚的事,心里那口气又咽不下去,他问她:“你就这么走了?”
周子惠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何陆云说:“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么个事情?”
周子惠语无伦次地说:“我以为……我就是担心……”
“你以为什么?”何陆云逼视着她,“以为我别有居心是吗?是啊,我承认,是我告诉他的。我就是别有居心,我就是想睡你――我就是这么卑鄙无耻……你满意了没有?”
周子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简直说不出话。
何陆云又说:“你担心什么?就算仇霖知道了又怎么样?大不了捅到院里去,说我行为不检,利用职务之便潜规则你,我承认就是!”
周子惠给他说急了眼:“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何陆云说,“大清早跑过来质问我,不就是觉得我不厚道,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你的仇老师伤心难过了吗?”
周子惠也知道自己鲁莽了,只是被他这样说还是经受不住。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将眼泪忍回去,对他说:“对不起,是我……是我说错话了。”她说完就捂着脸跑到了门边。
何陆云看她走到门边,弯下腰去够地上的鞋子。忽然几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她手臂将她拉了过来,鞋子被踢到了一边。
他将她转了个圈按在鞋柜上,恨声问她:“你还来招惹我干嘛?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周子惠直接被他转晕了,一面推他一面哽咽起来:“我没有,我只是来问问。”
何陆云说:“你就不该来!”
来了他就不可能放她走,他想他已经疯了,只要看到她,就理智全无。
他说:“你来干什么呢?不是说不想跟我在一起的吗?那你来干吗?还是你心里还是喜欢我,根本就放不下我?”
周子惠终于给他逼得哭出声来:“是我放不下你,是我放不下你还不行吗?”
她哭得满脸都是泪,何陆云心里几分歉疚,又有几分欣喜,他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如同之前想象的低头吻了下去,一边吻她一边说:“傻姑娘,你这个坏姑娘,放不下就跟我在一起不好吗?”
周子惠挣扎着道:“我害怕――”
何陆云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咬着她的耳朵说:“嘘――别害怕,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她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小,身体也在他怀中软了下来。何陆云将她打横抱起,抱入客厅内的沙发上放下,俯首过去吻她,渐吻就渐深。她已经不哭了,只是仍时不时地抽泣两声,他抱着她,隐隐有些心疼,心想无论如何,他还是有些喜欢她的。